朝邑。
蘇定方瞧着軍文,冷哼一聲,說道:“樑師都這廝,居然與李淵聯合起來,派兵南下,想要共同夾擊我部。”
尋相、尉遲敬德兩人對視一眼,齊聲道:“蘇將軍,樑師都不過宵小之輩,我等願領兵破敵!”蘇定方在兩人的眼前雖然年輕,但比他們先“入隋”,更何況兩人屬於猛將,策劃謀略卻非兩人所長,因此,倒也甘心居於蘇定方之下。
“兩位將軍,樑師都雖然有兵數萬,但朔方是他的老巢,可以圖之!”蘇定方說着,不過朔方與河東的離石郡並不接壤,中間還有雕陰郡。按照蘇定方的想法,只要出兵孟門關,威脅樑師都的老巢,其必定北返。
尋相想了一想,說道:“蘇將軍,如今河東精銳除了在馬邑、雁門一帶,其餘大部分已是隨着將軍出兵蒲津關,根本無兵可用啊!”防備突厥的數萬精銳,決不能動。
“哼,各個關隘均被我軍封鎖,就是李淵都不知道我軍究竟有多少兵馬,樑師都焉知?”蘇定方說着,站起身來,踱了幾步,說道:“可讓人暗中潛入朔方、雕陰等地,散佈謠言,就說我軍已經暗中集結軍隊,準備攻打雕陰郡!”
尉遲敬德哈哈一笑,說道:“蘇將軍,俺就是一個莽夫,衝鋒陷陣的事情就交給俺,至於其他,蘇將軍就費心了!”
蘇定方正要說着,這時,一個士兵匆匆進來,說道:“將軍,陛下的加急軍文!”
“哦?”蘇定方一揚眉,取過軍文,挑了火漆,匆匆一看,不由笑道:“兩位將軍,陛下已經攻克潼關,李建成帶領潰兵退保華陰。”
尋相、尉遲敬德兩人聽了,心中大喜,又有着疑惑。潼關乃是天下之險,陛下進兵,不過十餘日,居然就能攻克潼關。
蘇定方瞧見兩人的疑惑,頓時笑道:“此間事情,稍後便知。只是陛下的軍文中,還有一件事。”蘇定方說着,神色之間,就凝重起來,“據突利暗中遣使,說是頡利可汗準備大舉南下。”突利小可汗自從那次出使大隋之後,被楊浩裝糊塗,獲得了不少的賞賜,反而是正主沒有撈到什麼便宜。後來聽突利說了,頡利可汗自然不信。
第一,頡利可汗曾經領兵南下,在河北與楊浩交手,自然清楚,楊浩絕對不是昏庸無能的人,突利口中說的,他自然認爲是假話。
第二,那次突利出使,本來是爲他探聽虛實,可是突利卻是撈了不少好處,雖說後來突利給了他一部分財物,但頡利可汗的心中,這突利一定暗中投效了隋帝了!
因此,頡利可汗對突利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一再剝奪突利的封地,更將突利遷到東方與契丹人、高麗人接壤的地方,這意圖嘛,自然就是想要削弱突利了。突利雖然貴爲可汗,還是頡利可汗的侄子,但人在屋檐下,只能忍氣吞聲,暗中卻是與隋帝聯繫,以圖自保。
“可是李淵去突厥請求援兵?”尉遲敬德說着。這李淵請求突厥幫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是一種策略,但在尉遲敬德看來,那突厥人是外人,每次進入中原,都是亂殺亂搶,搞得中原四處火起,很是讓人惱恨。
“尉遲將軍說的不錯。”蘇定方將軍文合上,皺眉說道:“想來突厥南下,河東有着地利,更有宋國公、楊將軍(楊公卿)鎮守,應該無憂。只是河北,王伏寶雖然驍勇,可若是高麗人也跟着南下,恐怕河北不保啊!”
蘇定方的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早在李淵與突厥、高麗勾結的時候,隋軍就得到了消息。那高麗人,被王伏寶多次派兵偷襲,燒燬良田,使其生產不濟,損失很大,這個時候,興兵來犯,一點都不奇怪。
“蘇將軍,陛下既然已經知曉,定然會做出安排。”尋相寬慰着蘇定方。
蘇定方點頭,說道:“尋將軍說的極是,稍後定方修書一封,告知陛下。”喝了一口水,蘇定方轉而攤開地圖,說道:“兩位將軍,正所謂一人智短,我們就商議一下這朝邑如何攻下吧!”
潼關,戰火已經被撲滅,損壞的地方,已經被修葺,楊浩按兵不動,一來是準備以潼關作爲基地,二來則是等待蘇定方攻下馮翊郡,三則是準備應付突厥人的入侵。
就在蘇定方說着的時候,楊浩已經敲定了人選。河東,有宋金剛、楊公卿,此外還有燕王楊倓,這河東就無憂了。至於高麗人是否會響應突厥人入侵,楊浩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那就是,蓋淵蘇文已經同意與頡利可汗合作。當初,高麗還是高元是君主的時候,就曾經爲了對抗隋明帝,而派出使者,結果被隋明帝所知,極好面子的楊廣當即大怒,出兵攻打高麗,結果數十萬雄獅折戟沉沙,直接導致了大業末年的叛亂。
“劉黑闥甚爲英勇,就讓他鎮守燕郡、柳城郡!”楊浩說着,這兩個地方,就是攻打高麗的前線。
“至於王伏寶,就守涿郡、安樂郡。”楊浩看着遠方淡淡的雲彩,說道。涿郡、安樂郡,大部分以長城爲界,又有雄關,可守。
“陛下,可是涿郡兵馬雖有兩萬,但恐怕對付突厥只能是剛夠。劉黑闥的兵馬,是否從軍中調撥?尚或是洛陽?”凌敬問道。
“不必,如今攻唐正是關鍵時刻,若是抽調一分,唐軍就漲了兩分。”楊浩說道,凝神思考了片刻,說道:“就讓河間太守王琮調集兵馬,然後再從信都、上谷、博陵諸郡調兵,朕想,以劉黑闥之才,高麗人又不善於野戰,就算是主動出擊,仍有勝算!”
凌敬應着,兩人又說了一些細節,就有說起攻唐大計。
“凌愛卿,華陰北接大河,南靠華山,地勢較爲險要,依你之見,如何攻取?”楊浩問着。
“陛下,李建成昨日在潼關一敗,想必已經膽寒,如今大軍已經盡數進了潼關,可速速取之!”凌敬說着。
“朕也有此意!”楊浩說着,就吩咐道:“午時,就讓秦叔寶、羅士信各自帶兵五千,駐紮在華陰南北兩方,明日朕親帥大軍,攻打華陰。”
凌敬正要說着什麼,只聽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人說道:“報!”
“講!”楊浩說着。
“陛下,李世民突然率領大軍,攻打駐紮在藍田關外的來將軍!”探子說着。
“朕知道了,藍田的戰事,可要時刻來報!”楊浩說着,示意探子下去。
“陛下,看來李世民知道潼關已失,想要擊退來將軍之後,與陛下決一死戰!”凌敬說着。
“哼,決一死戰?”楊浩聽了,冷冷一笑,說道:“大軍雖然三路齊出,志在長安,但朕絕不急於求成!”欲速則不達。
“陛下,李世民急於一戰,不如讓來將軍暫時退保上洛!”凌敬想了一想,說道。
楊浩踱了幾步,思考了片刻,終於緩緩開口。如今李世民守衛的地方,並不是藍田縣,而是在藍田縣以南的藍田關,雖然不比武關雄峻,但有李世民把守,就很難攻取。楊浩到了這個世界,對李世民有着研究。
縱觀李世民的軍事生涯,此人擅長於打“防守反擊”,無論是第二次淺水原大戰擊破薛仁果,還是在柏壁擊敗宋金剛,都是養心蓄銳,並不直接與敵軍交戰,同時,想辦法截斷敵軍的糧道,乘敵軍士卒身心疲憊之際,瘋狂追擊,一舉擊敗敵人。當然,並不是說李世民不擅長於攻城,歷史上取洛陽,李世民就打得極有聲色,是攻打洛陽的一個極佳戰例。楊浩攻打洛陽,可以說就是模仿他的戰術。
此時,李世民加緊攻打來整,應該只知道潼關已經淪陷,因此想要擊退來整,從而可以騰出手來,應付隋軍的主力,既然是這樣,楊浩又怎麼能如他願?只要武關一支大軍不曾受損,就可以時刻威脅藍田,使得李世民騰不出手來。
長安。
雖然李淵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時候,就派出了使臣,將潼關已經失陷的消息告訴了李世民,並讓李世民儘快的擊退武關方面的隋軍,但李淵的心中,非常的擔憂。他並不是不相信秦王的才能,而是如今三路大軍圍攻,大唐的勝算,實在是渺茫。
更主要的時候,以潼關天險,隋軍一旦攻打,一日就攻破,那種飛行在天空上的東西,隋軍還有多少?日後若是這樣攻打長安,又能如何?雖然太子說那些飛行物飛的並不是很高,光建塔樓或許可以將其擊落,但這一切,是或許,而不是十分的肯定。
“陛下。”聲音帶着嘶啞,看來此人也休息的不好。
“啊,原來是玄真啊!”李淵一擡頭,看見了裴寂,就說着。
“陛下,臣聽說了!”裴寂的臉上有些浮腫,似乎因爲這件事,而讓他休息的不好。王世充被擊敗之後,那些當初力勸王世充稱帝的傢伙,除了雲定興、韋節或戰死或被王世充殺死的人,其他諸如楊續、王隆、韋霽等人,皆在洛陽城被攻陷之後,被楊浩一刀斬殺。
當初,他是太原首義的羣臣之一,按照楊浩的標準,也是該死的人,此時,聽聞潼關被隋軍攻下,心中就十分的惶恐。
“玄真啊,你怎麼看?”李淵緩緩的說着。
“陛下,隋軍勢大,兵分三路,進逼長安,微臣覺得,不如遷都?”裴寂說着。
“遷都?”李淵聽了,就疑惑的問道。
“陛下,長安已經是衆矢之的,不如遷都,以避其鋒芒,留秦王、廬江王等人守之!”裴寂一邊說,一邊瞧着李淵,“若是秦王能夠守住長安,等隋軍退了,再還都長安!”
“那,遷都何處?”李淵也是有着疑惑。巴蜀?如今隋軍李靖部已經攻下了夔州,李孝恭身死。想必巴蜀是保不住了。那麼漢中?更不成了,隋軍攻下巴蜀,如果關中不保,這漢中夾在巴蜀、關中兩地中間,就成了燒餅,日後想逃,都逃不掉,更何況漢中土地較爲貧瘠,根本守不住。
那麼剩下的,只能是隴西了,只是,前些日子,吐谷渾興兵來犯,隴西的精兵幾乎被抽調到關中,用來對付隋軍。幸好,吐谷渾似乎對土地沒有什麼興趣,只是搶劫了一番,就退回去了。若是遷都隴西,這都城就在金城(蘭州),或是西平(今青海樂都縣),但這兩個地方,就將直接面對吐谷渾隨時可能的突襲。如果都城時刻有被吐谷渾侵襲,騷擾的危險,這種奇恥大辱,李淵真的不能忍受啊!
“陛下,遷都武威!”裴寂說着。
李淵聽了一愣,武威本是西涼李軌大的大本營,在西秦帝國滅亡之後,李軌趁機出兵攻陷了張掖、敦煌、西平、枹罕(今甘肅臨夏市)諸郡,隱然與李唐對峙,只是後來爲武威世家安興貴意外的平定,從此,李淵將河西也納入了大唐。
遷都武威,就可以北連東突厥,西靠吐谷渾,若是隋軍興兵來犯,就可以引這兩大勢力爲外援。從抗隋大計上來說,比金城、西平要好,只是此地苦寒,靠近沙漠,物產並不豐富。
“唉,也罷!”思考了片刻之後,李淵終於回答,能拖一時,是一時吧,總比現時就做階下囚的好啊!
“陛下,遷都武威只是權宜之計,若是秦王能夠擊退隋軍,那是最好不過,到時候就遷都回來。若是有着不好,也不至於動搖根本。”裴寂小心翼翼的說着,他知道李淵的心情並不高興。
“玄真,這件事就由你辦理,長安的財物一點都不能留給楊浩,青壯年、小孩也要盡皆遷走!”李淵說着,這些,都是未來大唐的士卒,怎麼會留給楊浩。
“遵命!”裴寂說着,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