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郡。
正定縣城外十餘里,是隋軍的大營。
在十多天前,來整與副將薛萬鈞領着河北軍三萬到此。
來整穿着一身鎧甲,正帶着十餘名親兵在外探查。
或許是因爲楊浩的到來,恆山郡出現了歷史上的偏差,駐守在這裡的是李神通。恆山郡於李唐,實是重要,河東郡要東出河北,恆山郡是其中的一條重要路徑,所以在控制了恆山郡之後,李淵對這裡大力經營,派出了李神通鎮守。
聽到了隋軍前來攻打恆山郡,李神通困守不出,在這種情況下,強行攻城會造成隋軍大量的傷亡,對於來整來說,他並不急。所以,針對李神通閉城不出的策略,來整派出小股的部隊,偷襲恆山郡各地。
根據線報,城中的李神通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所以,來整親自帶着十餘個親兵出來,探查線路,準備一舉擊潰李神通,然後奪取井陘關。
此刻,李神通坐在城中,眉頭皺起。
他自鎮守恆山郡以來,看到楊浩的勢力日漸強盛,知道早晚必有一戰,所以他這幾年,除了廣積錢糧之外,還不停的對正定縣進行修葺。如今的正定縣雖比不上長安、太原等大城,可是縣城的錢糧也是足夠支用兩年,士兵也足有兩萬之多,均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只要依靠城池據守,一年半載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在去年年末,李神通就接到了唐皇李淵的命令,讓他小心謹慎,千萬要守住恆山郡,至不濟也要保住井陘關,守住太原的門戶。可是如今,太原已經不保了啊。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神通的心頓時猛地一顫。
太原一失,李唐在整個河東只剩下了南面的上黨、長平諸郡。而最重要的是,他李神通若是在河北的戰局不利,想要撤出恆山郡,固守井陘關或是葦澤關都變得極不可能!無論是井陘關還是葦澤關,都是建在崇山峻嶺之上的關口,只能依靠其他郡提供糧草輜重,例如井陘關歷年來,就是依靠恆山郡提供糧草,而葦澤關則是靠太原郡。
可是如今,太原已經丟失,那麼,也就意味着,葦澤關已經失陷了,不管守將多厲害,在缺乏糧草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多久呢?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從井陘關運輸,可是兩關之間,雖有通道,可是連綿百里,大都是羊腸小道,大規模的運送糧食,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恆山郡可以說是四面是敵,能堅持多久呢?這是李神通最爲擔心的。
而現在,隋將來整並沒有攻城的意思,那麼究竟,他是要做什麼呢?如果兩軍就這樣相持,那麼他堅守正定縣,兩年都沒有問題啊。
來整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按兵不動,完全是有原因的,他在等。
根據線報,僞唐秦王李世民已經復出,帶兵抗擊定楊軍,在這種情況下,楊浩早先做出的安排,就可以逐一實現了。
太原郡,平定縣。
葦澤關位於平定縣東北處,是長城上的著名關隘,人稱萬里長城第九關,它扼守在井陘關之上,牢牢地守住太原郡。乃是太原東出太行的重要關城,本來,這裡駐守着數千的唐軍,爲首的將領,也是李氏家的人物,名叫李琛,是李安的兒子,與李孝恭乃是兄弟。
此刻,李安府邸,唐軍將領齊聚一堂,衆人的臉上均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大堂內卻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靜。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度索原唐軍大敗,西河郡全境被佔。隨後李元吉倉皇而逃,太原陷落,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河東一半的土地,已經不復爲李唐所有,而更嚴重的,是葦澤關即將面臨定楊軍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葦澤關勢必難以守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葦澤關已經成了孤城一座,而更可悲的是,想比正定縣,葦澤關更難堅守。雖然,他的城牆比正定縣要高大許多,可是,因爲地勢的緣故,葦澤關的後勤供應全部依賴太原,本身的存糧並不多。如今太原已經失陷,葦澤關已經斷掉了後勤的供給來源。關城再是險峻雄偉,也是需要人去堅守的,沒有糧食,吃不上飯,士兵就沒有力氣,如何守關?想要依靠從恆山郡,李安認爲並不現實。
在這種情況下,該何去何從呢?這個問題擺在了李安和他手下地那些將領面前。
在剛纔的軍議中,將領們七嘴八舌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大同小異,大家的看法基本一致,那就是不能死守,只有離開葦澤關方纔有出路。
根據從太原細作傳來的消息,不日,定楊軍在佔據了太原之後,兵分幾路,其中就有一支要來攻取葦澤關。葦澤關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劉武周肯定會要先奪取這個兵出河北的要道,否則何以爭奪天下?
離開葦澤關有兩條路,一是南下上黨,二是東出井陘關。
衆人商議之後,認爲南下上黨纔是上策,畢竟,如果東出井陘關的話,李唐在河北只有恆山郡一地,若是隋軍來攻,還能往哪裡去?還不如南下上黨,若是戰事不濟,還可以奔回長安。
李安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他也明白,這個時候,是該撤退了,不然等到劉武週一來,不需要費什麼勁,只要守住葦澤關的出口,幾日之內,葦澤關就會陷入糧食危機,屆時,這座雄關就不攻自破!
最後的決定,是李安撤出葦澤關,南下上黨。
在李元吉奔逃長安十日之後,葦澤關守將李安放棄葦澤關,帶兵南下。
爲許多人不知的是,在唐軍撤離葦澤關之後,有一支千餘人的軍隊,偷偷的混進了葦澤關,隨後,順着羊腸小道,往井陘關而去。
兩日之後,定楊軍佔據了葦澤關。
洛陽。
看着案几上的軍文,王世充不由冷哼了一聲。
徐元朗、王薄這兩個人,算什麼東西?草寇而已,若不是前番因爲有事在身,豈會同你這兩個草寇交往?如今,居然敢威脅朕?
看着王世充一臉的怒容,段達上前,道:“陛下,徐元朗、王薄不過只是兩個鼠目寸光的草寇而已,陛下何必與他們動怒?”
王世充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段司徒,依你之見,又當如何呢?”
段達嘿嘿一笑,道:“如今陛下盡有河南之地,聲威大震。四方莫不爭相來附,放眼天下,只有兩人與可以陛下匹敵。”
王世充點點頭,雖然他趁着李唐在河東與劉武周糾纏之際,攻下了李唐在中原的地盤,使得原先洛陽處於敵人包圍的狀態有所改變,他王世充雖然是躊躇滿志,可是他清楚,至少還有兩個人,是他最大的敵人。
一是李唐,關中的地勢得天獨厚,雖然在河東遭到挫折,可是王世充認爲,李唐的後勁很足,就像當初,淺水原一戰,李唐雖然失利,可是最終還是挽回了敗局,擊敗了西秦軍,從而獲得了隴西的精騎,實力大漲。所以,河東這一戰,結果還不好說。
其二,則是河北新稱帝的楊浩,此人是隋室的宗室,在長安、洛陽兩個小朝廷已經覆滅的時候,河北就成了忠於隋室的殘餘勢力效忠的對象,那些人唯他馬首是瞻。年初的時候,王世充曾經派人前去遊說徐元朗、王薄等人,給予他們錢財,讓這兩個人去攻擊河北。行那驅虎吞狼之策,可是,徐、王兩人居然領兵不前,隨後被打的大敗,寸功微有,如今卻來信勒索王世充,說什麼若不拿出錢財,就要投效河北,共擊大鄭!
這是王世充不能容忍的。
“陛下!”看見王世充沉思,段達再度笑道:“前番,河北雖然打敗了羅藝,可是據說也損失不小,微臣認爲,在這個時候,不妨拿出一些錢財,讓徐元朗和王薄去打河北。他們之中,不管誰勝誰敗,勢必是兩敗俱傷,屆時,陛下再領精兵北上河北,一鼓作氣,消滅河北。那個時候,天下就在陛下的掌中了。”
王世充踱了幾步,顯然是心中有些不甘,作爲大鄭至高無上的皇帝,他怎麼會向兩個草寇妥協呢?臉色變了又變,終於,王世充猛地一拍案几,喝道:“段司徒,就如你所言,速速令人趕往魯郡!”
“臣遵旨!”段達躬身,就要退下。
“慢!”王世充忽地叫住了他,想了一想,王世充道:“上次,朕卻是食言了,恐怕徐元朗他們並不相信,或是詐取錢財。這次,朕親自領兵,兵出河北!”
段達愣了一愣,勸道:“陛下,你這是……”
“哼,朕倒是想知道,三路夾攻之下,河北能有幾成勝算?!”王世充重重一哼,臉上,露出濃濃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