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阿薩起來梳洗好了,規規矩矩地穿上了一身神官的衣服。
“我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看見你早上起來還會梳頭洗臉,居然很認真地穿衣服。怎麼了?羅尼斯要給你介紹女朋友嗎?”山德魯瞪着他看。這老頭對阿薩這個未來的英雄全沒半點尊敬,還是老樣子。
“只是讓我去做做英雄而已。”阿薩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是否穿得合規矩。這是羅尼斯主教對他要求的,一定要有英雄像。
關於羅尼斯主教的計劃他只知道個大概,具體是由侯爵去設計安排的。這次圍獵不過只是個小序曲,爲以後主教大人的宏偉計劃而做鋪墊。而至於主角阿薩也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地出出頭露露臉,爲以後的前途打好基礎。阿薩雖然一直對主教大人的宏圖大計沒興趣,但是這件事情本身確實是比較有趣的。
“當英雄?”山德魯皺眉,搖頭說:“那可真是項辛苦差事,你一定要向他要求加酬勞才行。”
“有空你去和他說吧。如果能有工資發的話我可以分你一半。”阿薩把和服裝一起領來的長劍帶在身上。他其實不大會用這個東西,只是按照他現在的身份斷斷不能再揹着那把模樣粗糙的刀了在街上走了。而且今天這個事情按道理來說是很輕鬆,用什麼都無所謂。
估計圍獵大會應該差不多已經開始了,阿薩這纔出門。
剛一出來,他突然發現遠處有幾個人在朝這裡張望,一看見他立刻就掉頭跑了。阿薩也沒在意,從打扮和動作來看這幾個只是街邊小流氓一類的人,不值一提,他騎上馬出發了。
阿薩還是慢騰騰地走着。侯爵叮囑過,英雄的出場都必須是在恰當的時間,這才能夠顯現出力挽狂瀾的氣勢。計劃的時間是中午,三四十里路,現在慢慢地走過去也差不多。
離開王都十多裡地了,開始進入人跡罕至的郊外。一隊人突然從兩邊的樹林中冒出,殺氣騰騰地衝上來就把阿薩圍在了中間。
王都附近是絕不可能有山賊強盜的,看樣子這隊五六十個手持刀劍的人是僱傭兵,阿薩突然從人羣中認出了領頭的人,也就知道剛纔那監視他的人是怎麼回事了。他搖頭嘆了口氣:“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沒空陪你胡鬧,你最好讓我過去。我不想把衣服弄皺了。”
“我也告訴你,你今天是別想活着回去了。”宰相公子摩多吼叫着。現在全王都的青年貴族都知道他被這位神官揍過,打爛過臉,而且他派人去報復也沒得逞,最後還被搶走了這個原本他垂涎的神官位置。他現在已經是同伴們在背後議論和嘲笑的對象。他這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爲數不多的理智早就不知所蹤,父親叫他不準亂來的叮囑也拋到腦後去了。
“我一大早就帶人專門等着你出來了。不要以爲你是神官我就不敢動你,你以爲有主教那個死老頭罩着你就行了麼?我宰了你又能怎樣?這裡四下無人,誰知道是我宰了你?居然還想去參加圍獵,想討皇上的歡心?告訴你,別做夢了,我早就知道你想去做什麼了。”
“你真的知道?”阿薩疑惑地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
憤怒的宰相公子一揮手,對旁邊的一個頭領模樣的人說:“給我上,宰了這傢伙。我說好的給你五十個金幣。”
“怎麼才五十個嗎?”阿薩皺眉。他當在艾裡綁架欽差大臣後背的通緝都值上百個金幣。
這個時候,皇家圍獵大會正進行的興高采烈。
年輕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和各國的貴賓們騎着高頭大馬,用弓箭追射着被趕出叢林的獵物。身邊沒有了羅蘭德團長和那些古板的軍方大臣,全是能夠陪他開心的人,皇帝玩得特別盡興,他不禁爲自己這個英明的先見之明而高興。他也射得努力,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其他少年人一樣,想盡力地引起旁邊的公爵小姐的注意,可惜公爵小姐把心思幾乎都放在了和她姐姐的聊天上。
“自從姐姐你結婚後我們都很少見面了啊,我也真是的,平時間都顧着玩,應該來看看你的,父親也一定很想你呢。.....幸好今天侯爵大人讓你來參加圍獵......”克莉斯突然悄悄地湊過去對她姐姐說:“告訴你,今天那個傢伙可會來呢.....”
已經是一身貴婦裝扮的小懿神色不定地猶豫了一下,突然調轉馬頭。“那我回去了。”
克莉斯連忙拉住她。“哎,你可不能走啊。難得出來一次怎麼就走了呢。既然是侯爵大人叫你出來的,你怕什麼呢。對了,侯爵大人怎麼沒來呢?他可是很有趣的人哦,還當着很多人的面給了摩多那混蛋難堪。那笨蛋可丟臉死了。”
“克莉斯,今天出來就應該痛痛快快地玩嘛,怎麼又說起家務事來了。”皇帝終於按捺不住了,說。“你看看我射了多少東西啊。”
克莉斯拉住了皇帝的手說:“陛下,你快點給我姐姐也封個一官半職的,讓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來做事,不用天天都窩在那房子裡做什麼貴婦。我姐姐可是很能幹的。”
“哦,好啊。”年輕的皇帝被那隻細膩的手握了一下,心神不定地順口答應了,同時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好好地表現一下。
如果有什麼怪物從樹林裡冒出來讓自己宰殺就最好了,年輕的陛下突然這樣想。
快到中午了,森林的深處,五個流氓正圍在一起看着從樹葉間隙中射下來的光線。他們都在心中祈禱這光線快點移動到頭頂。
他們背後的地面上畫着幾個魔法陣,魔法陣中的事物用黑布罩了起來。但是其中一個正在不停的蠕動,傳出一陣陣低沉的嘶吼,散發出一種猛獸特有的腥臭氣息,連樹林中的鳥也不敢飛過來。流氓們不敢面對這團蠕動的東西,生怕這黑布下的事物突然衝破了束縛跳出來,只好扭過頭去背對着不看。
其實這個還算好的,旁邊那個魔法陣中的東西才讓他們混身不自在。雖然依然被黑布罩着,也沒有絲毫的動靜,但是隻要一靠近就有絲絲的寒意直從背脊骨直衝頭頂。按照那位主顧的指揮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整個地擡進這魔法陣以後,曾經有一個好奇膽大的用樹枝揭開了一點,看見了一小部分,但是當同伴問起的時候這個勇敢的冒險者卻閉口不談,只是臉色蒼白混身打哆嗦。
難熬的等待中,一個流氓從懷中摸出了一枚金幣,其他同伴不約而同地也都拿了一個出來,拿在手中仔細觀摩這個可愛的小東西。這就是他們在這裡等待動力,而現在彷彿這還能賜予他們勇氣。
“把這些東西運過來需要五個人,爲什麼卻還要五個人一起都在這裡等到中午呢。”一個流氓說。“這些有錢人做點事可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管那麼多幹什麼,只要知道等了有錢拿就行了。”另一個流氓呵斥他說,這是這五人裡的頭目。“反正只要按照吩咐的完成了就每人還有三枚金幣,你不願意拿就自己走吧。”
聽到這一番激勵的話,每個人都安定了些,看着自己手裡的金幣,想象一下立刻就會變成四個,這確實是激動人心的景象。
“時候已經到了吧。”一個流氓看着日頭估量了一下說。“應該已經是中午了。可以走了吧。”
“等一等。我還有一件事。”頭目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東西來放在地上。這是堆很細微的灰白色粉末,彷彿是什麼燃燒過後留下的灰燼。頭目剛把這堆東西放下,又好奇地抓了起來。他這才發現這堆粉末好象竟然是一個整體,粉塵之間彷彿有着奇怪的吸引力,只要抓住部分一提,其他部分就吸附在上面隨着移動。
“別再弄了,有什麼事情快點做完走了吧。”其他同伴催促着。
頭目把粉塵放下,取出一把匕首,輕輕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頭,幾滴鮮紅的血滴在了那堆粉末上。鮮血立刻浸透了這堆奇怪的粉末,使它從灰白便成了粉紅。
“就這樣了,走吧。”頭目站起來,招呼同伴離開。
突然地上那堆粉末動了起來,像一隻飢渴無比的跳蚤一樣的準確無誤地一跳就附在了頭目那隻依然在流血的手指頭上,同時每個人都聽到了類似於人在喝湯的時候發出的那種‘滋滋’聲。
頭目驚恐地發出尖叫,他能夠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正按照和平時迥異的方式飛快地流動起來,他猛烈地甩手,但是那堆粉末像釘在了他的手上般紋絲不動,而且顏色越來越深了。他連忙用另外一隻手去拉那團詭異的東西,但是另外一隻手立刻也陷了進去。其他幾個流氓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頭目的舉動。
頭目歇斯底里地發出無意義的叫喊聲不斷地甩動着手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連腳步也踉蹌起來到處衝撞着,衝進了剛纔還懼怕之極的魔法陣,踩亂了地上的符文,連那些黑布也帶着拉了下來。
黑布下的事物露了出來,那是十來具穿戴着早已經破爛不堪的盔甲還手持着刀劍的骷髏,幾具全身像燻肉一樣灰黑色的殭屍,還有兩個漂浮在半空中,像霧氣一樣朦朧但是半骷髏輪廓清晰可見的陰魂。束縛他們的魔法陣已經失去了效果,這些亡靈怪物都動了起來。
骷髏舉起手中的刀劍朝已經在地上翻滾的頭目砍去。這些武器雖然早鏽爛得差不多,但還是砍進了頭目的身體。但是頭目沒有絲毫的反應,彷彿那早不是自己的身體了,依然是舉着手翻滾着慘叫,只是已經無力得象條垂死的青蟲在扭動。他傷口中露出白生生的骨頭和略帶點紅潤的肌肉,沒有一點血流出來。而他手上的那堆詭異的東西已經紅得發黑了,開始像沸騰一樣翻滾波動起來。
看到這樣的場面,其他幾個流氓發出和頭目一樣淒厲的尖叫聲撒腿跑去。兩隻陰魂飛快地追了上去,用有形無質的雙手掐住了他們的喉嚨,他們立刻就不聲不響地栽倒在地上,手腳像青蛙似的抽搐了一會就不動了。
那一團粉塵跳離了頭目那已經蒼白乾瘦的屍體,撲到了另外的屍體上,繼續發出那種吸食的‘滋滋’聲。
當五具屍體都全部變得吸食得乾癟蒼白得像一隻只布口袋了,那團灰塵開始長大,變形,突然碰的一聲化做了一團煙霧,然後煙霧逐漸收攏,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形。
骷髏武士,殭屍和陰魂都看着這個煙霧繚繞的人影沒有絲毫動彈。魔法陣中一直掙動着的三頭犬也安靜了下來,發出畏縮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