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起塔麗絲的一頭長髮,即便是這清淡模糊的月色星光之下也可以看到一片柔和的金黃色。側面灑下來的光把她原本就很有輪廓的臉照得如同雕塑,一座能夠用分明英氣的線條表現出柔和之美的雕塑。
“我現在纔想起,你好像是個女的啊。”阿薩已經有些迷糊,說。風是朝這邊吹的,能夠聞到她發端傳來的氣味。
“廢話。”
阿薩半直起腰,緩緩朝塔麗絲探過頭去。塔麗絲有些奇怪,但是並沒有退讓或者是阻攔。她看得出他的頭好像是探向自己的耳邊,好像是要說些什麼。
但是他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鼻深入了她耳後的髮際中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在她的耳背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塔麗絲像被人刺了一刀的豹子一樣猛地跳了起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和臉,那雙眼睛瞪得史無前例的大,直愣愣地看着阿薩,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怪物發生了最詭異的變化。
她的臉先是裉得雪白,然後裉下去的血色又以千百倍的威勢和速度重新倒灌了回來。
“真的是女人啊。”阿薩舔了舔嘴脣喃喃地微笑着。剛剛吸入的氣息瀰漫在胸中,感覺裡。臉頰上還有着兩人的臉輕觸後的觸感,細膩柔和溫暖……
但是這種細膩柔和和溫暖馬上就變成了刀劈斧砍火燒的痛。‘啪’。。塔麗絲這一記耳光的聲音幾乎傳遍了魔法學院。
女騎士手上的力量本來就不是普通女子甚至不是普通男子可比的,如果不是因爲純粹地發泄和激動而沒有用上鬥氣,恐怕阿薩連頭都會被煽掉。即便如此他的半邊臉也馬上腫了起來,兩道鼻血從鼻中滾滾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阿薩大笑。即便是他感覺到自己的面頰骨可能都絲裂了,那半邊臉的血管全部都爆炸了,耳朵像被塞了顆炮仗進去後引爆了一樣的不斷轟鳴,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大笑。
“哈哈…咳…哈哈…咳…”阿薩地笑間雜了咳嗽聲。塔麗絲瘋一樣地用腳在他的胸口腹部上猛踢猛踹,幸好她並不是穿的平常地精鋼騎士靴。阿薩也全然不反抗,只是護住頭臉和要害倒在屋頂上不停地大笑。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笑。他就是想笑。
亂踢亂打了一通後,塔麗絲看着依然斷斷續續地咳嗽着笑的阿薩喘着粗氣,然後猛然調頭跑了。雜亂的腳步聲一路衝了下去。也一路傳來打碎東西地聲音。
直到腳步聲一路從魔法學院的大門跑出去,阿薩才慢慢停止了咳嗽和笑聲。不過他還是在笑,苦笑而已。他幾乎全身沒有一處不傷的。尤其是臉幾乎腫得變形,那一耳光如果是落在普通上身上絕對是死路一條。
不過幸好這些還都是皮肉小傷而已,在他的治療魔法之下很快就基本平利了。他擦了擦滿臉的鼻血,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被打了的緣故,酒居然有些清醒了。除了感覺到一陣發泄般的輕鬆之外,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無奈,自己居然會爲了那樣一句話而搞成這樣,或許是醉了吧。
不過確實很過癮,很輕鬆就是了。回想起現在也覺得確實有些好笑。
又腳步聲接近了。阿薩剛察覺地時候還以爲是女騎士去而復返,但是他旋即發現並不是。這個腳步聲他很熟悉,很早以前就已經很熟悉了,但是驟然之間他又回想不起來。這深深烙印在記憶最深處的東西好像自己下意識地不想去觸碰,特別是這個進修。
他也沒有回頭看,直到這個腳步聲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他纔回想起來這是誰。
“不是聽見你的笑聲還有看見她從魔法學院衝出來,我還真不知道哪裡去找你呢。”這個人問,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你什麼時候學會欺負女孩子了?”
“不知道。忘記了。好像剛剛吧……”阿薩轉過頭去看着她,然後微微怔了怔。她身上穿的居然是一套冒險者的裝束。
“呵呵,你變了。”她微笑着說。
“呵呵。誰能不變。”阿薩微微苦笑,他認得她這身打扮。
“是啊,誰又能不變?什麼都在變的……”她也嘆了口氣,和阿薩一起擡頭看着上面的星空。這是她第一次在沼澤中碰到他地時候的裝束,甚至腰間還有着那把細細的長劍。這也是兩人一起在歐福旅行的時候的裝扮。
當想要不變的時候,也正說明了感覺到了變。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都看着上空滿天的星星發怔。
天空中的星光還是一樣地璀璨依舊。無論多少年,都不會變。
“我明天就要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薩先開口說。
“去哪裡?多久?做什麼?”她問。
“我也不知道。”阿薩嘆了口氣,老實回答。
她看着阿薩不再說話,阿薩也不開口,兩人對視着重新沉默了起來。
這次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兩人互相接近,靠攏,吻。相擁吻。
兩人都摟得很緊,很用力,吻得很深,慢慢的兩人的手也互相在對方的身體上移動,摩擦起來。慢慢,兩人地呼吸也都變得粗重起來。阿薩站起,橫抱着她從大教堂的頂上一躍而出。兩人同時用出羽落術,緩緩朝魔法學院之外的黑夜中飄去。
魔法學院中這個時候已經有了些被剛纔的大笑和喧鬧聲吵醒的牧師們在打着火把或者頂着聖光到處察看,卻沒有人發現兩人從高空處緩緩滑向遠處。
只有一個人看見了。她一直站在魔法學院大門口的陰影中,呆呆地看着大教堂的頂上的兩人相擁相吻。
目送兩人像兩隻連體而飛的鳥一樣飛了出去。她神經質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臉頰,然後又揉了揉還在發麻的手掌。她在跑出去之後感覺到了自己那一耳光居然連自己的手都抽得痛了,所以又趕回來看看。
當想要刻意挽留,努力相擁着取暖的時候,那也正是感覺到了離別在即的冷。
兩人的肢體全力地糾纏在一起,全力地摩擦,擠壓,扭動,糾纏,恨不得把自己和對方一起扭碎,互爲血肉地融合成一體。
沒有思維,沒有想法,沒有語言,也沒有道理。這個時候只有人最本能最純粹的東西在互相糾纏互相融合互相喘息互相共振互相吶喊。互相生。互相死。
只有在這個時候,靈魂之間纔可以因爲融合,共鳴,而短暫地忘記所有的悲傷和無奈。
忘記本來無法忘記的孤獨。
正因爲感覺到了離別感覺到了孤獨感覺到了冷。這短暫的碰撞火花和溫暖纔會無比美好,珍貴。無可替代。
終此一生,不可忘懷。
幾乎到了第二天的正午,兩人才從互相的糾纏中清醒,略微分開來。
再又互相凝視了好一孟子,阿薩抱着她深深地吻了一下,說:“我愛你。你知道麼?”
“恩。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點點頭,輕聲說。“我也愛你,你知道麼?”
“知道,我也一直都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薩才把自己和她分開,仔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的每一個細節都烙印在眼睛上靈魂裡。然後說:“我走了。”
從宰相府中出來,正午的街道上正是一片繁忙。阿薩的心中卻是一片寧靜。他邁開步子朝外走去。
“你終於出來了。”街對面有個人走了過來。
“是你”阿薩看過去,一怔。“你怎麼知道我在裡面。”
“我不是告訴過你老師教過我追蹤術的麼?”塔麗絲的臉色很有些憔悴,連一向在她臉上煥發的神采和容光都沒有了。“我就一直在這裡等着你。”
“一直……?從昨天晚上?”阿薩看着她的兩個黑眼圈,感覺很古怪。
“我說了你跑不掉的。”神殿騎士看着他恨恨地說。“我會一直跟着你。”
“真是……對不起……辛苦你了……”阿薩微微搖頭,苦笑。再哼了口氣。“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