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蠻荒高地的天空上,二十幾只奇異的身影並排着成一個隊列的陣形掠過。這些身影有着遠比普通鷹類更粗壯的頭頸,獅子般的身軀上長着四五米寬的翅膀,上面還坐着人,那是埃拉西亞聞名大陸的獅鷲騎士。
爲首的獅鷲騎士隊長看着遠處的夕陽打了個呵欠。他在算計着今天晚上是不是偷個懶,悄悄去哪裡睡了好覺。漆黑的夜空中騎着獅鷲吹着高原上空的冷風並不是什麼舒服事,雖然絕沒有人敢說埃拉西亞獅鷲部隊的軍紀渙散,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確實讓人打不起精神巡視警戒。
教會的聯軍已經深入蠻荒高地半個月了,除了一些人偵察部隊之間的接觸試探之外沒有發生預料中的和獸人部隊的血腥大戰,各車聯軍從各個方向長驅直入,殺到歐福城下似乎只是時間問題了。雖然統帥部的將軍們越到後來越是顯得小心謹慎,但是下面的將官士兵們確實都開始有些鬆懈,或者說更加的鬆懈了。
他們似乎確實有鬆懈的理由。從戰略上來說,各國的聯合大軍共計十萬,而歐福城中的獸人數量估計無論如何不會超過六七千,這十多倍的兵力差距早已讓所有士兵都充滿了信心。至於將官們似乎更有自信的理由,歐福一直在靠貿易與周圍的國家交易糧食,而教皇陛下的命令之下週圍國家早已停止了對歐福地貿易。蠻荒高地的貧瘠是無人不知的。去過歐福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都可以作證歐福周圍並沒有足夠就會狼人和食人魔驚人食糧的糧田和牧場。沒有足夠的糧食保障下,無論是再精銳的部隊再強大地戰鬥力都是無米之炊。不管那位獸人城邦城主是如何地以機智試圖聞名於大陸都不可能讓大羣的獸人士兵餓得頭昏眼花還能保持強大的戰鬥力。
從進入蠻荒高地開始,歐福地實際反應似乎也是一團糟。原本是偵查皆偷襲利器的雙足飛龍在獅鷲騎士們的面前似乎完全沒有什麼作用,雖然雙足飛龍個體的強大戰鬥力遠在獅鷲之上,但是獅鷲騎士們地數量卻遠遠在雙足飛龍之上。而且在和尼根的鷹身上多年的戰鬥中。獅鷲騎士相互之間的配合和戰術素養早已是千錘百煉,在進入蠻荒高地和獸人偵察部隊的第一次接觸戰中,十隻獅鷲騎士就以精妙地配合把一隻雙足飛龍扯得粉碎。至此以後雙足飛龍再也沒有和這些同樣的空中部隊接觸,原本一直由歐福掌控在手的制空權只是一個照面就已經奪了過來。
埃拉西亞一直以來並不願意把自己的獅鷲部隊的真正實力暴露給其它國家,而這次似乎爲了表達對教皇陛下的尊重。幾乎把所有的獅鷲都派上了戰場,兩百多隻獅鷲和上面的獅鷲騎士們對戰場產生的效果果然非凡。無論是動物拉西亞還是其它信教國的將官們心中都是大定,他們很清楚,制空權的控制就意味着偵察上的絕對優勢和絕對的戰術主動權。掌握了制空權的一方將在偵察。戰術安排,甚至戰略上都佔有極大的優勢。
果然,一直讓人擔心的獸人部隊的偷襲一直沒有發生,倒是有小股的偵察獸人不斷被獅鷲騎士們發現擊潰,只是這些獸人的警覺性和兇悍程度也確實出人意料。沒有辦法活捉一個是不小的遺憾。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聯軍的士氣空前高漲,因爲確實從哪方面判斷勝利都已是囊中之物。
唯一一點出乎意料的是,到目前爲止最大的問題居然是出在聯軍自己內部。
和下面的所有士兵將官們的鬥志昂揚不同,負責最高統帥的神殿騎士和幾個將軍則是表露出了異乎尋常的小心謹慎。他們並沒有利用這大好的優勢和高昂的士兵長驅直入,反而是用最安全嚴密的方式進軍,佈陣,紮營,各支部隊之間必須保持可以互相支援呼應的狀態,隨時有大批的部隊護送着糧道,如同最保守的老頭一樣一步一步地踏實前進,穩紮穩打,好像不在蠻荒高地的岩石上踏出一個腳印就絕不往前邁出一步。
謹慎固然是好事,但是過分的謹慎似乎就有點傷士氣了,特別是這種小心刻板越到後來越明顯,甚至演變到了一種讓士兵們有點接受不了的地步。從昨天開始,最高指揮部居然下達了讓部隊在白天休息,夜晚才行軍的命令,理由是這樣纔可以最有效地防範獸人部隊的夜襲。
神殿騎士們的這個命令一下,一直以來壓抑着的不滿就開始暴發了。特別是這種不滿不只是出自士兵,更多的是那些知道戰略戰術的將官們的時候更難易解決。雖然神殿騎士們很花了不少力氣在凝聚士氣和降低不滿方面。
但是效果並不顯著,畢竟這是一隻由多國聯合起來的龐大聯軍,畢竟神殿騎士們並不是一直以來帶領他他們的真正主帥。還有最重要的,畢竟那擺明了的優勢確實又是讓任何懂得戰略戰術的將官們一覽無餘的。
雖然神殿騎士統御確實有方,沒有出現什麼指揮上的混亂,大部隊依然是用着最保險最能夠應變的安全方式在朝歐福進發,但是是知不覺中,一股慵懶疲憊的氣氛已經在部隊中散開了。除了獅鷲騎士們還能有些事做,這場氣勢宏大的遠征在士兵和大多數將官的心中已經淪爲了一次枯燥無味偏偏還要刻意地自己讓自己緊張受罪的行軍。
兩隻陰影突然出現在黃昏的晚霞中,獅鷲騎士隊長驟然精神一振,大喊:“全體注意,戰鬥隊形。是獸人們地雙足飛龍。”
雖然獅鷲騎士們都注意到了,但是他們並沒有緊張。只是兩隻雙足飛龍而已,他們有足夠的把握應付。果然兩隻雙足飛龍只是到了離他們相當遠的距離就不再接近了。
副隊長是一個戰鬥法師。這也是獅鷲騎士是最有戰鬥力地組成部分,能夠在空中攻擊的法師絕對是士兵們的惡夢,也是對付任何飛行敵人的最佳利器。他看了看還只是兩個蝙蝠大小地身影,轉頭對隊長說:“這些野獸要幹什麼?要不要乾脆我們主動出擊把他們幹掉?”
隊長想了想。搖搖頭嘆了口氣:“算了,上次艾得力克大人不是特意來給我們訓話過麼?絕對嚴禁被那些獸人引誘擅自出擊。就算我們追上去絲毫無損地把兩隻雙足飛龍幹掉。回去等着我們的恐怕不是嘉獎而是處分。我看那些獸人也只是在觀察我們吧。”
戰鬥法師啐了一口唾沫,罵到:“操,好像我們纔是被包圍剿殺一邊似地。這麼膽小怕事畏首畏尾。沒點男人氣概,陽痿麼?”
“別那樣說,你沒看見人家上次特意在大家面前露的兩手麼?確實讓人心服口服。”
“氣概和戰鬥力那可是兩回事。真正的軍人地氣概,不是那些整天窩在祈禱室裡的傢伙們能夠有的。”副隊長像是突然醒悟到了什麼。湊過頭來皺着眉,像告訴一個了不起的秘密似地輕聲說:“喂,你想想,賽萊斯特……應該是沒有妓院的吧。你說他們會不會真的……”
隊長一怔,厲目瞪向戰鬥法師。他是個虔誠的信徒。絕不允許有人這樣口無遮攔地誹謗。但是他剛剛纔開口想要大聲喝斥,就看見眼前一花,一隻足有米許的箭從獅鷲地胸扎穿過把人和坐騎串在了一起。戰鬥法師的和他的獅鷲的悲鳴混在一起,一人一獸一起被串着朝地面掉落下去。
隊長怔了怔,但是他剛剛纔張口,一隻同樣巨大的箭就射中了他的臉,足有半個巴掌大小的箭頭直接把他的半個腦袋削了下來。無頭的屍體晃了晃,還繼續發出了聲已經分辨不出是命令還是驚呼的叫喊,這才噴灑着鮮血軟綿綿地搭拉在了獅鷲背上。殷紅血和漂浮基中的白色物體立刻就把這猛禽漂亮的黃色皮毛染上了色。
獅鷲似乎感覺到了主人的死亡,悲鳴一聲朝遠處的雙足飛龍撲去。隊伍中其它騎士們發出的一片驚呼也立刻轉成了怒吼,整隊的獅鷲騎士不約而同地全都朝過處那兩隻雙足飛龍衝去。雖然指揮官已經失去,但是憤怒和鬥志所起的作用比任何的迫近更有動力。
更重要的是他們清楚,只是兩隻雙足飛龍,絕不可能是二十多隻獅鷲騎士的對手,絕不可能。
果然,兩隻雙足飛龍看見了獅鷲騎士飛來,立刻掉頭朝回飛去。但是沒飛多遠,雙足飛龍上又飛出兩隻同樣巨大的箭矢將兩名獅鷲騎士射落。
獅鷲騎士們更憤怒,追得也更急了。但是雙足飛龍的速度和獅鷲並沒什麼差異,無論他們如何地追擊雙方之間那兩裡左右的距離始終無法縮短,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箭矢從雙足飛龍的背上射出,當第三次的巨大箭只從雙足飛龍上射出又同樣地將一名獅鷲騎士和獅鷲一起變做肉串,削掉了一隻獅鷲的半隻翅膀的時候,他們終於發現了不對。在幾個老練的戰士的一聲命令下,所有的獅鷲騎士們開始朝來的路後撤了。
但是這個時候前面一直在逃的兩隻雙足飛龍也開始掉了個頭,從逃匿者變做了追擊者。獅鷲騎士們終於感覺到恐慌,因爲他們發現自己追擊的時候飛了多遠逃回去兩樣是多遠,雙足飛龍上的獸人同樣可以發射多少次。
夜幕降臨,但是聯軍的大軍並沒有趁夜進發。
埃拉西亞大軍的帥帳中,幾們神殿騎士和將軍的臉色都不好看。地上擺着一隻獅鷲邊同騎士的屍體,一隻米許長的巨大箭只剛從屍體上取出。
威爾斯凱把這隻和他平常所用地箭矢還大上少許的箭拿在手上看了看。說:“這不是弓所能夠發出的,只有弩車才能發出地這樣的東西,箭頭上面還用密銀絲紡織着魔法陣。不但加強了穿透力和破壞力,最重要的是可以把空氣的影響力減弱到最小。箭桿地製作也非常精密專業,保證了箭矢的直線射程,製作這樣一隻箭地成本不下於五十把精鋼長劍。所以纔可以達到兩裡之外的恐怖射程。”
埃拉西亞的一位將軍立刻說:“從小開始飼養培訓一隻獅鷲和獅鷲騎士所花費地成本絕對可以打造一千把上好的精鋼長劍。而一個小時之內。我們就損失了四十八隻獅鷲和獅鷲騎士。而且派出的小分隊隊長都全部陣亡,他們可是經驗最豐富的戰士。沒有了他們獅鷲部隊地戰鬥力至少要一目瞭然一半。”
“各個方面巡邏的獅鷲部隊都在同一時段遭襲。獸人採用的方式也都是一樣的。都是先射殺隊中的隊長。缺少了指揮地人,進退自然失度,如果不是因爲他們都是頭腦清楚的精銳戰士。看見情況不對知道往回撤,損失只有更大。”
威爾斯凱皺眉說:“獅鷲隊伍的隊長們非要穿着和隊員不同的衣服來方便敵人瞄準麼?”
“沒辦法。在空中的戰鬥可不比在地面,無論是陣形還是指揮很多時候用聲音是傳不到的,只能靠相互之間的默契配合。彼此之間的距離有時候是看不清樣子。所以隊長的衣服裝束癡然必須與衆不同,這樣才能保證戰術和陣形的運轉。”
“我實在是懷疑,足足兩裡距離,什麼樣的弩車還能有這樣的精確度?即使是有這樣的精確度,又怎樣來瞄準?如果是您出手。我還會相信,但是那些野蠻的獸人……”另一個埃拉西亞的將軍遲疑了一下,轉頭問威爾斯凱。他曾經看過這位神殿騎士所展現出來的箭技,他無法相信那些野蠻的亞人類也可以達到那樣的地步。
威爾斯凱搖了搖頭,漠然說:“已經發生了的事就用不着再去懷疑什麼。矮人工匠精製的弩車我相信足夠有這種精度,絞盤配上獸人的力量,射出的箭矢也絕對有足夠的破壞力。如果說視力方面……即便是我都不敢和蜥蜴人比,竟然我的眼睛不可能長得像它們那樣凸出體外還可以自動調節,再經過長期的專門訓練,所以他們能夠做到這些確實是沒什麼值得懷疑的。”
“兩裡的距離,不用說獅鷲騎士們的弩箭,即便是戰鬥法師們的法術也絕對無法攻擊到。他們就保持着這樣的距離,用雙足飛龍搭弩車加上蜥蜴人操縱的戰術把制空權奪了過來。這戰術完全把雙足飛龍的力量和體積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進退有度,根本不會追擊到我們大軍的上方讓我們的弩炮和魔法師有機會,難道就這樣讓那十來只雙足飛龍就完全壓制着我們的獅鷲騎士們麼?”
一個參謀想了想,說:“讓魔法師和弩車隊先到前方潛伏着,然後再以獅鷲引誘他們飛到上空,驟然突襲。這個計劃怎麼樣?”
“那不可能的,你要怎麼潛伏?”一個立刻迴應,他是一直駐守東邊高地邊緣的,對獸人的能力很清楚。“他們的視線可不受夜晚的限制。無論你怎樣派出部隊,他們都可以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艾得力克轉頭對威爾斯凱說:“明天我們兩一起出擊就可以,這種弩炮對我們沒什麼作用。只要想辦法把那十來只雙足飛龍幹掉,作戰的主動權就完全在我們這邊了。”
“兩位大人,也許這就正是歐福的意圖所在。”一旁的年輕聖堂武士突然開口,之前他一直沒有說話,吤靜靜地看着桌上的沙盤聽着將軍們和神殿騎士的對話。
艾得力克皺眉看向他,問:“什麼意思?賈維武士。”
賈維武士點了點頭,用很平淡的聲音回答:“我認爲,既然歐福能夠策劃出這麼精細有效的戰術,那麼我們如何應付這個戰術也一定在他們的計劃當中。對於這樣超遠距離空中的弩炮狙擊,也只有強大的單兵突然戰術能夠破解,這點我們想得到,歐福的人也不會不清楚。我想在他們的眼中,威爾斯凱大人和艾得力克大人的性命也許比整個獅鷲隊伍更有價值……”
“你的意思是……歐福這樣做其實是想要誘殺兩位神殿騎士?”埃拉西亞的一位將軍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認爲那些獸人有能力在十萬大軍之前斬殺兩位武技已經這樣出神入化的神殿騎士麼?我倒馬不得他們敢傾巢而出,讓我們一舉殲滅。”
但是無論神殿騎士還是聖堂武士都沒有笑,他們的臉色反而越來越孳生。因爲只有他們知道,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甚至大有可能的。如論單兵突進,歐福只會比他們更強。蘭斯洛特並不會出現在這蠻荒高地的戰場上,所有神殿騎士幾乎盡出,他必須留在賽萊斯特保護教皇陛下。只要目標出現並暴露在了十萬大軍的保護之下,他們絕不會懷疑那個男人有能力殺掉任何一個人。
但是埃拉西亞的將軍和參謀們卻不會這樣看,在他們眼中這與其說是謹慎,不如說是畏首畏尾。神殿騎士在他們眼中都不可能動搖的地位在這些天中已經開始變了,而現在他們這樣的反應則是再把這種威望澆上了一盆冰水。
一位參謀看了看凝重的氣氛,嘆了口氣說:“諸位大人,我再說一次,我們是不是小心得有點過度了?其實很多煩惱都是來自我們自己的過分小心。我們大可以十萬大軍長驅直入直取歐福,在絕對的力量對比面前,這些雙足飛龍什麼的小花招根本是沒有用的。”
兩位神殿騎士和年輕的聖堂武士都沒有吭聲,臉色也沒有變。沉默半響後,威爾斯凱沉聲說:“無論是教皇陛下還是蘭斯洛特大人都對我們說過,對付歐福必須小心,不能大意。而且我們自己也認爲他們確實也不是可以輕視的對手。實際上我們現在這樣穩紮穩打就要要把戰鬥變成雙方的兵力硬碰,只要讓我們慢慢地循序漸進,不露絲毫破綻地把部隊都開到歐福城下,那纔是讓他們一點花招都耍不了。”
一個將軍哼了一聲,說:“也許陛下和聖騎士大人是對的,但是在相隔千里的賽萊斯特指揮,又怎麼能應變戰場之上的瞬息萬變?兩位大人戰技上我是欽佩無比,心服口服的,但是真正沙場上的戰鬥卻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有句老話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揮上的顧忌太多是兵家大忌。我個人認爲……不應該過多考慮教皇陛下之前的話。”
其它同僚們都忍不住看了這個將軍一眼,雖然說和準度含蓄,但是他終究還是說出了當前所有人最想說的話。當前最大的問題並不只是雙足飛龍對獅鷲部隊的這個狙擊戰術,這只是個引子,由些帶出的則是凸現出了聯軍中的指揮不協調。
神殿騎士也沒有開口,靜靜地聽着這個將軍繼續說着。
“前段日子爲了防止獸人們的偷襲,把大軍的前進必爲晝伏認行這件事已經讓軍中的士氣大大低落。今天受襲後,兩位大人立刻要求我們停止行軍,嚴防獸人偷襲。我們其實也是知道獸人是有可能隨後就這樣的行動的,但是如果我們一直這樣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這樣風聲鶴唳,士兵們會怎樣看?長此以往即便我們可以一直進發到歐福城下,士氣也將在這種緩慢的壓抑和不信任中消磨殆盡。沒有了士氣的士兵們……”
艾得力克突然出聲打斷了將軍的話:“不用再說了,明天一亮,我們兩人就和獅鷲騎士們一起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