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黑氣散盡之後,曹凌銳的眼中恢復了一絲清明。看到齊一鳴上前,他伸出手,手指像鷹爪一般彎曲着,不住顫抖。
曾經威風凜凜的虎王,那個機關算計人性盡失的男人,在他生命到了油盡燈枯,功法盡數被那月蝕刀吸收的時候,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站在大陸權力巔峰的男人,表現的如同一個平凡人。
甚至,他還不如一個尋常的凡人,齊一鳴看着曹凌銳那因爲生命力急速流失而變得老態龍鍾的臉,那渾澀的眼角不斷擠出渾濁的眼淚。他的鼻涕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嘴角已經有了血痕。只是,此時就連曹凌銳的血液也變得蒼老而了無生氣,那暗紫發黑的顏色,曲曲折折地沿着他的嘴邊、脖子、突出的鎖骨流淌着。
“救我!”曹凌銳重複着這兩個字,他眼中求生的慾望愈發強烈,映襯着他那副老朽的即將崩壞的身軀,這神態顯得那樣猙獰。
有那麼一刻,齊一鳴的心中流淌過一絲悲憫。他還從未直面過功法全失俢者的慘狀,而曹凌銳現今的下場讓他覺得不寒而慄。他的身體已經皺縮,就像是被仍在岸上曬乾的一條羸弱的魚。
可是,轉念想到曹靖,想到自己的二哥邵奇峰,他們那樣無故慘死,死在自己最爲信任之人的權謀之中,他們又承受了怎樣的苦痛和悲憤,那是齊一鳴甚至不敢去細想的心殤。
曹凌銳的眼中,迴光返照的光芒逐漸被絕望的黯淡所取代,他似乎看到了齊一鳴走向他,停下步伐,繼而又猶豫的一番心路掙扎。事實上,這位幾乎站在力量頂峰的魔修,也明白了自己眼下的狀況已經無力迴天。
“爲什麼,爲什麼,孤王已經踐行了所有承諾,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曹凌銳開始咳血,他的雙腿已經開始發黑腐壞,再也難以支撐他曾經壯碩的如今卻瘦削如骨架的身體。
齊一鳴這時,開始真的憐憫起這個已經在地上縮成一攤,只能勉強靠着兩隻手臂爬動的人形了。
“爲什麼?”齊一鳴發出一聲嗤笑,這聲音冰冷,出現的毫無來由,讓齊一鳴自己都爲之心驚。
“你問爲什麼?你犧牲了那麼多的兒子,至人間至親之情罔顧爲的又是什麼?”齊一鳴訝異於自己竟然對一個將死之人說出如此惡毒的話語,然而,二哥的血海深仇隱忍在心間,似乎又在此時讓他不吐不快。
“你懂什麼!”曹凌銳的皺縮臉孔被鼻涕、眼淚、血污糊滿,看不真切,“成就了真魔之體,就會獲得近乎永遠的生命。我若是能永久地活在這世上,還要兒子做什麼,還要後世子孫做什麼。”
“原來你懂得這個道理,”齊一鳴看向曹凌銳的目光充滿不屑,“那人若是恢復了力量,又留你何用。你們原本就是同一樣的人,這樣淺顯的道理,你又怎麼會想不明白。”
曹凌銳發狂般痛哭起來,“靖兒,我的靖兒,孤本是有心培養他做太子的啊……若不是,若不是他自己愚蠢,竟然看不出曹格那個廢物設的陰謀啊。”
齊一鳴不知道人爲何可以無恥到這個程度,明明是自己的過錯,卻可以全付推到他人頭上就算了事。但是,這曹凌銳的將死之言,至少令齊一鳴曾經顫抖難平的心得到一絲撫慰,二哥與曹靖那樣以性命相維護的一個人,至少還是曾經將他們記掛於心的。
二哥、六皇子,願你們來世不會再所託非人。
至此,齊一鳴不願再多理會這個在地上如同爛泥一樣的虎王曹凌銳,那柄黑色長刀還在持續不斷地吸收着兩處法陣的力量,而自己的兩位大哥還生死未卜。
“至少,殺了我吧!”曹凌銳此時眼中銳氣全無,他的手臂也開始潰爛,無法再將他的身體撐起。就在距離齊一鳴兩步遠的地方,這個僅有一顆頭顱能夠勉強轉動的怪物,期待地望向齊一鳴。
齊一鳴不知道,是否該讓曹凌銳繼續承受這樣生不如死的苦痛折磨。內心一個陰暗的聲音似乎在說,這便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曹凌銳換得今日這個下場,只能說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結果。
可是,換做二哥,他會如何抉擇呢,親見仇敵備受折磨。難道就能產生報復的快意麼,就能獲得心靈的慰藉麼。
“噗!”齊一鳴一擊重拳狠擊曹凌銳的後心位置,汩汩的黑血冒出,昭示着這個充滿罪惡背叛他人,卻終也被人所背叛的生命,即將走向終結。
“我立過誓,要血刃曹凌銳狗賊,爲二哥他們報仇的。”齊一鳴輕聲安慰自己,似乎想要在這位昔日的仇敵面前掩飾自己心頭的那一絲仁念。
曹凌銳猙獰的臉上,終於換上一副輕鬆的神態,仿似他走到這一步也已經太疲累了,無法多支撐下去。
“你要……贏他……須得……奪他……神格……”曹凌銳留下這樣一句奇怪的話,頭顱便癱軟下去,再沒了聲息。
齊一鳴輕嘆一聲,這個令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真的橫屍面前的時候,齊一鳴發覺內心獲得的並非是復仇後的快意,而是一陣空落落的感覺。
身邊那麼多的人,去去來來,倒是印證了那句世事無常的老話。
齊一鳴強打精神,將注意力轉移至那兩處法陣上面。一直沉寂的神識內,敖睿與烏豺卻討論起來。
“那虎王剛剛說了什麼,他可是說要奪神格?”烏豺言語間有些激動,他用力按着敖睿的肩膀問道。
“聽他是這樣說了一句,神格究竟是什麼,怎麼還能奪取麼?”敖睿對於成神之事知之甚少。
“真神之神格自然不能強取,若是祖神神力恢復,莫說是現在的齊一鳴,便是十個、八個的齊一鳴同時出手,也是毫無勝算的。”烏豺的那個年代,對於神力有着更爲深入的認識。
“不過,按那虎王所說,那人當年遠非是損耗了氣力那樣簡單,他費盡心力的一戰,竟是把神格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