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虎賁皇太后這些出人意料的舉止,使得齊一鳴心中大爲好奇。雖然座位被安排的距離正殿之中的虎頭寶座極遠,可是憑藉着非凡的目力,齊一鳴仍舊將殿上那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皇太后娘娘舉止較爲拘束,原本新皇年幼,她應當就是那個掌控局勢的人。可是齊一鳴看她猶豫的樣子,便知道這位衣飾光鮮華麗的女人不過是外強中乾而已,她並不能定奪此時虎賁的局勢。看她謹慎的樣子,似乎還需要仰人鼻息一般。
轉過頭,齊一鳴順着皇太后那唯唯諾諾的目光望去,終於發現了這個女人究竟在依照誰的臉色行事。只是,皇太后看向的,竟是虎頭寶座之中那個口不能言的嬰兒。
怎麼會!齊一鳴一驚,懷疑自己的推斷有誤。畢竟天下間哪有爲人母親的會畏懼於自己的孩子呢,更何況那孩子還是個不滿週歲的嬰兒,這樣一個孩子,怎麼會對皇太后構成威脅。
衆人在禮官的吩咐下紛紛落座,齊一鳴坐下之後,目光便被身前坐着的一個高瘦男子阻擋,無法再看清皇太后臉上的表情。然而正對大殿當中的虎頭寶座前面則無遮無攔,齊一鳴將目光轉向寶座中那個啃咬着自己手指的嬰孩,細細看去。
論外貌,這孩子只是一副尋常的相貌,一雙不大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已經有些睏倦了。小小的鼻子肉呼呼的,搭配上粉嘟嘟的嘴脣,倒也稱得上是可愛。
齊一鳴看着這個已經貴爲虎賁之王的嬰孩,內心越發疑惑,這個孩子看起來極爲正常,與其他的那些嬰兒並無二致。可是那位虎賁的皇太后娘娘,爲什麼會對這個孩子那樣畏懼呢。
難道這深宮後院之中,還隱藏着什麼難言的秘密。齊一鳴聯想起虎賁國近日的種種變化,他不能夠說服自己,那些精密的謀劃、環環相扣的計謀,都是出自這樣一對看似平庸的母子之手。
獸瞳,引出一絲魔功,齊一鳴打算以獸瞳再次觀察這位剛剛登上虎頭寶座的奇怪嬰孩。寶華殿之中有不少魔修侍衛在場,這一星半點的魔功應當是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
魔功自丹田而發,緩緩被牽引至雙目之中,齊一鳴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威風虎頭寶座之中的那個憨態可掬的嬰孩。在魔功涌入雙眼的一剎那,齊一鳴大吃一驚。
那個看似尋常的孩子,周身環繞着一股濃黑霧氣,那黑氣仿似活物一般,糾纏着這個粉嫩嬰孩的雙手雙足,甚至還有一絲黑氣已經攀上了這孩子蓮藕一般的脖子,像是一直猙獰的黑手一般,堪堪扼住他的咽喉。
“嗚哇……”
就在此時,寶座上的嬰兒突然大哭起來,周圍的內監侍女們一擁而上,拿出各式的玩具、點心哄勸,而那位做孃的太后娘娘卻呆立一旁,遲遲不願上前哄哄孩子。
齊一鳴看的分明,那嬰孩根本就是被纏在胸前脖頸的黑氣勒的喘不上氣來,所以纔會哭的撕心裂肺。是誰會對這樣一個嬰兒下此毒手,齊一鳴內心激憤,猶豫着要不要衝上前去向虎賁人說明這一切。
然而,當大殿內人們亂作一團,唯有皇太后突然目光引渡地望向自己時,齊一鳴才發現,原來自己正想要去拯救的這一對母子並非如同自己設想的那樣單純。寶華殿之中的一場鬧劇,根本就是衝着自己而來。
“就是那個人衝撞了王上!”太后娘娘手指尖如血的鮮紅直指齊一鳴。漠北的使者們大驚失色,爲首的兩人急忙單膝跪下解釋着什麼。齊一鳴知道言語不通的他們並不知道太后娘娘所說的意思,只是大殿中驟變的氣氛使得這些人警惕起來。
烏哩哇啦的解釋一通,齊一鳴低着頭,周圍早已被漠北使者們裡三層外三層的保護起來。果然自己所選擇的那個女子對於這一行人來說極爲重要,爲了她,使者們甚至不惜在寶華殿內與虎賁侍衛們對峙。
“太后娘娘,薩哈族人說,那人是他們的雅月公主,是奉虎王聖旨,前來和親的。”內監總管人生的細白,微胖的他此時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此次的迎賓正是他親自安排的,若是晚宴中出了什麼差池,他的腦袋自然免不了落地的結局。
齊一鳴此時心裡卻是天人交戰,大殿之中高手衆多,在這樣狹小的殿堂之中出手,難免傷及無辜。原本跟着薩哈族的馬隊進入皇宮,齊一鳴只是希望瞭解虎賁國中究竟是發生了怎樣的變故。怎知道事態急轉直下,眼見就要牽連這些無辜的漠北使者們了。
而那內監所說的話,更是讓齊一鳴內心感到一陣悲涼。虎睛城外,他與那個所謂的雅月公主有着一面之緣,那個看上去僅有十四五歲的少女,竟然肩負着與新王和親的重任。可是這位虎賁王不過是個嬰孩,等他長大成人,漠北的公主早已成了半老徐娘。爲了所謂的民族大義,這個女孩便被如此定奪了命運,註定要在虎賁看似光鮮實則淒涼的後宮中寂寞終老了。
這便是所謂的命運麼,齊一鳴咬着嘴脣。有些人出生便可享盡人間富貴榮華,將他人的命運操弄鼓掌之中。而有的人則賤如風中拂柳,只能隨波逐流,任人踐踏麼。
“雅月公主?”皇太后疑惑地問道,“那也不可如此無禮,先將披風卸下,給王上行禮壓驚纔是。”
齊一鳴自從進入大殿之後,仍舊以披風遮面。衆人蔘拜虎王時將他擋在身後,倒也無人注意。此刻那皇太后既然提起,內監總管趕忙將這話譯給漠北中人。爲首的兩人這才恍然大悟,他們還以爲剛纔的劍拔弩張僅僅是誤會,便轉過臉來要求齊一鳴卸下披風。
齊一鳴眼下才是騎虎難下,不卸下披風,會被虎賁皇太后扣上不敬的罪名;可若是卸下這披風,自己這一張男子的面容往外一亮,便是將整個漠北使者團推入了欺君罔上的深淵。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牽連他人,齊一鳴繞指柔在手,就要爆發。卻在此時,寶華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刺客!有刺客啊!”一羣魔修蜂擁進入大殿,烏壓壓的人流裡,那個被喚作雅月公主的紅衣女子夾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