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八章 苦果

碧遠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銀狐軍團會以這樣的方式消失殆盡。當日在玉帶橋上,數量勝於今日的銀狐大軍被一舉殲滅。可是親眼見識了玉帶橋上那個少年的特殊陣符,碧遠覺得自己雖然敗了,卻也是心服口服。在那樣的陣法之下,莫說是自己手下的銀狐,便是國中所有長老盡出,怕是也難以抵禦。然而近日,碧遠眼中一片荒涼。

對於山谷中的修者來說,近日是他們的信仰得到印證的日子。龍神後裔大展神威,山谷在片刻間轉危爲安。他們歡呼雀躍,駕馭着自己的靈獸翱翔天際,不時發出歡悅的呼叫。多少年來,山谷不曾見到如此喜慶的場面。

然而那些沸騰的人羣、活躍的靈獸、激昂的場面在碧遠眼裡卻全都被視而不見,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陣核中那癱軟在地的幾十匹銀狐。它們仍舊活着,不時發出喘息,它們四肢健全,甚至皮毛都極少受傷。可是碧遠知道,這羣銀狐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能力,它們體內幾乎已經再無仙法殘餘。

閉上眼,方纔噩夢般的一幕再次浮現。

銀色的光暈在被幾隻銀狐突破之後,非但沒有任何減弱的痕跡,反倒如同水波一般的逐漸擴散,將這些銀狐牢牢包裹其中。光幕中的銀狐自然察覺到自身處境不妙,紛紛奮起反抗,然而這光幕似乎隔絕了它們的力量,誘惑着它們的神智,讓這些原本兇狠強悍的銀狐逐漸變得鬆懈起來,身軀再無力量。

碧遠不知道,那樣一枚看似普通的獸卵,怎麼會具有如此的能量,能夠拘役束縛強大的銀狐,吸收它們的仙法卻讓它們毫無反抗。碧遠自然也不知道,他心中一直認爲的那枚靈獸卵,竟是貨真價實的龍蛋。若是碧遠能夠想破此層,想必在那龍蛋衝入戰局之初,他便會毫不猶豫的撤軍離去吧。

同碧遠一樣目瞪口呆的,卻是齊一鳴這個小妖口中的“娘”。齊一鳴不曾料到,當他鬆口答應小妖將那些銀狐的功法作爲食物的一刻,他便是放出了一頭遠古兇獸。

在最初控制了光幕之中的幾匹銀狐之後,小妖還略顯勉強。它以前未曾有過同時吸收幾個生靈功法的經驗。好在銀狐同種同修,不論是身體結構還是丹田之中的仙法都極爲相似。小妖勉強用龍威壓制住它們的反抗之意,便開始大吸特吸起來。

有了這一次的經驗,小妖風捲殘雲般的掠過戰場,裹挾着它那獨具一格的銀色光暈,當小妖熟悉了銀狐的氣息,以及它們的弱點之後,再次出擊的小妖顯得得心應手。而胃口越來越大的小妖更是喜歡上了這種自己新創的一頓多食的方法,光暈所到之處,總要籠罩六、七匹銀狐之後這纔開吃。

碧遠混身癱軟,幾乎栽倒在地,眼前這羣孱弱無力、功法全無的銀狐,真的就是自己從青山族中帶出的那批子弟麼?那些出發時,雙目閃着兇光、步履堅定、功法紮實的銀狐,此刻如同山谷中修者們的階下囚般被人以鐵鏈捆綁、以囚籠束縛。其實,失去了功法的銀狐們不過是體型稍大的狐狸罷了,又能對這山谷造成怎樣的威脅呢?

碧遠知道到此,自己手中再無砝碼,已經輸的一敗塗地。倘若能夠再給他幾年時間,讓他在與手下的銀狐多做磨合,演練出更多獸陣變化,那麼一切結局也爲未可知。然而,他卻再無這樣的機會了。身爲青山一族,碧遠自小肩膀上承受的負擔遠比其他福菁國的修者要重的多。當年的青山聖器——青山泉,便是從碧遠的祖上流失出去的。

沒錯,碧遠家族的這一脈,原本姓氏爲宋。在家族出現了叛逃的青女並且攜帶族中聖器與望月國青年私奔之後,族人以此青女爲恥。當任的族主以但年青山族的威名召集全族乃至全國境內的修者追擊那兩個叛徒。更是放棄原來的姓氏,以族主號爲性。族主立誓,一日找不回聖器便一日不可玷污祖宗姓氏。

誰知那望月青年竟是狼王之後,施展狼王之怒後與一干追兵拼了個玉石俱焚。

追兵全軍覆沒、青女不知所蹤,經此一戰之後,青山族內高手隕落殆盡、聖器下落不明,青山族在福菁國持續千多年的卓然地位至此不保。從那以後,青山族更是飽受福菁其他四大種族排擠打壓,族人生活舉步維艱。

多少年過去,聖器青山泉再無消息,仿似就這樣沉沙於歷史的長河之中。青山族人也由最初的滿懷希望轉變爲後來的忍辱負重,知道近百年間,逐漸變得麻木無望。通過找回聖器光復青山一族幾乎已經毫無可能。碧遠帶着找回先祖榮光的夢想來到塵境谷的,他一心想要以此爲突破口,改變族人的命運。

而選擇這個時機動手,碧遠更是迫於無奈。雖然鎮山靈**接更替之時,山谷的確會出現一時的薄弱機會。然而谷主吳偉鋒等人並非愚兒,他們自然也會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做出相應的防範。即便手中有着吳錦麟這個砝碼,碧遠在行動之前心中也並無完全的把握。而後來突然出現的齊一鳴更是讓碧遠滿腹盤算落空,平白損失了大隊銀狐。

可是福菁國中的那人已經失去了耐心,碧遠揮舞長鞭驅趕着一衆銀狐進攻山谷之時,便感到自己不過像是被人摔在繩子上的螞蚱,早已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蘭潯一族,是福菁國最近些年來異軍突起的一支。蘭潯族族主藍天雲,此人心機深成、有勇有謀。早年間他聯合赤焰一族打壓長山族,而後又與金戈一族結盟,一起對抗當時福菁的第一大氏族赤焰族。百多年間,福菁五大氏族內鬥不斷,看似互有輸贏,實則只有蘭潯一隻在暗中積攢實力,如今時機成熟,藍天雲召開在蘭潯族內五大部族盛會,大會之上坐席安排超然其餘四家族主,儼然已經以國主自居。

然而迫於蘭潯族此時的實力,其他四族只得委曲求全。此次碧遠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強攻塵境谷,其實也只是做了藍天雲的陣前之馬,爲他人衝鋒罷了。

碧遠長嘆一聲,誰又會料到,原本將女兒許給望月公子的藍天雲,希望聯合望月帝國攻打塵境谷之前,竟然意外收穫了那把絕世寶劍——浩然劍。儘管也有傳聞說寶劍出世時實際是認了他的女兒藍夢芝爲主,但是至此以後,蘭潯族的實力得到巨大的提升卻是無可厚非的。

藍天雲以後如何,他女兒又如何,望月帝國如何,又與自己何干呢?碧遠一生心血毀於一旦,胸中一股怨氣騰起,隨着他這聲絕望的嘆息帶起一口鮮血。心血,果然是紅豔無匹,看着掌中的殷紅,碧遠的身軀消無聲息的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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