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齊文俊提出的這個建議,胖子也不是沒有過疑惑,然而他還是約束自己的手下,這幾日嚴禁去騷擾那些南去的百姓們。
“唉,齊文俊這就算是個陷阱,咱們也要跳啊。”胖子站在大營門口,舉目眺望南方,那裡是數十萬玄境百姓的希望所在,更是千百年來虎賁帝王宏圖大略將要展開的地方,這個夢想,今天已經近在咫尺。
寒風冽冽,吹動胖子盔甲上面的紅纓隨風舞動,邵奇峰看着身前這個矮胖的身影,目光仿似穿透了時間,回到當初互爲依靠的那段日子。“跳就跳吧,我也跟你一起。”
今日是邱谷百姓撤離的第三日,王越之站在城牆上面,望着城中十室九空的蕭瑟景象,一時間有些恍惚。這座見證自己出生、成長、接任家族城主之位的古老城池,從未像今天一樣的淒涼。剛剛走馬上任之時,那些恭賀之語、鑼鼓喧囂之聲似乎還留在耳邊,轉眼間,竟已二十年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這個面色黝黑的漢子,即便在自己人生最困難的日子,也未曾掉過一滴淚水。而今天,看着空蕩蕩的邱谷城,他竟然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身後陣陣腳步聲傳來,王越之匆匆用袖子抹了把臉。
“城主大人,您也該走了。”齊文俊這兩日在幾位仙修的輪流發功治療之下,基本已經康復。但是方纔爬上這巍峨的邱谷城牆,還是讓他覺得頗爲費力。視野中的王越之面向城中那坐古樸的鐘樓而立,孤單的背影顯得如此冷清。
“是,總兵大人。”王越之整了一下情緒,“總兵大人,如今城中的官兵幾乎都以分散撤離,您……”王越之有些猶豫,當初齊文俊講出如此的計劃時,他幾乎就地拜服,佩服得五體投地。然而這兩日王越之獨自想前想後,卻是發現了這計劃的一處最大的紕漏。“朝廷下旨要死守北境,不可退讓。您這個計劃,將來……”
齊文俊明白王越之此時的擔心,然而朝廷只下令死守,卻是一分一毫的增援不發,齊文俊不能坐以待斃。
“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齊文俊堅定的話語,透着幾分無奈。
“總兵大人!”王越之明白,齊文俊下的這個決心,將來可能付出的代價便是落得個“違抗聖旨”的下場。
“王越之城主聽令:戰時城主服從總兵調遣乃是玄境自古的傳統,眼下情勢危急,以吾西北總兵之名,令你及下屬速速撤離邱谷,不得延誤!”
“總兵大人,可,您知道王某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王越之明白,齊文俊剛纔一番話出口,便是將那擅離職守、違抗聖旨的罪名,全部一肩承擔了去,而不會連累自己這個邱谷城主。
“正是因爲如此,玄境如今如危巢之卵,王大人這樣的忠勇之士,更當活着。”齊文俊望着王越之的雙眼,誠懇的說:“請大人,務必活下去,國難當頭,縱然個人之力,也請力挽狂瀾。”
王越之重重的點了點頭,往後退了一步,將腰板彎下,對齊文俊深深的鞠了一躬。
“大人保重!”說罷頭也不回的下了城牆。
齊文俊轉過頭看了看北方,虎賁大營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這幾日齊文俊可謂度日如年,食難安、寢難寐,雖然對於眼下的情況做過了重重分析,齊文俊還是害怕一旦自己謀劃有誤,怕是就要耽誤了這城中幾十萬百姓的性命。甚至,這幾日,更是關係到整個玄境的命運,是否會落於虎爪,讓玄境子民都成爲了虎賁貴族的腳下奴役,齊文俊感覺自己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好在對面的虎賁將領這次並沒有冒天下之大不韙,帶兵趁亂襲擊邱谷城。然而,這樣的舉動,更是讓齊文俊明白,那人這次並不是來掠奪,他,是要征服!
原本應該成爲自己堅實後盾的朝廷,這次的反應實在讓齊文俊大失所望,縱然朝廷上因爲政見不同,自己也有不少政敵,然而此刻已經面臨民族存亡的危機時刻,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讓援軍遲遲不至呢?
齊文俊甚至在一個又一個難以安睡的夜裡,想過就此放棄算了。這樣的皇帝,這樣的朝廷,如此不顧自己死活,不顧百姓死活,又爲何要效忠於它呢?高官厚祿、加官鬻爵?那還是留着有命再說吧。
然而,自己有真的可以放棄麼?那些世世代代生活於這片土地的百姓怎麼辦?對於朝廷來說,他們不過是一個個秋末人頭稅的數字,而齊文俊卻是眼看着他們在這裡生活、在這裡掙扎、在這裡辛苦的撫育後代,又將那一雙雙麻木雙眼中的最後一點點希望傾注於那些新生的孩童身上。
就當不是爲了朝廷,只是爲了這些鮮活的生命,齊文俊也決定,如同他對王越之所說的一樣:“即便個人之力,也求力挽狂瀾。”
妻子已經在第一天的撤離行動中便由幾名護衛護着往南去了,心中唯一的牽掛只有音訊全無的兒子。“孩子,爹今生辜負你了。來世再來做我的孩子,爹一定會不離不棄。”齊文俊抱着必死的決心,再次看了看邱谷城厚重的青磚城牆。
“大人!那位紅臉小哥已經醒了。”手下的一名軍士急匆匆的登上城牆,他近幾日的任務,便是看護昏迷不醒的齊一鳴。眼下齊一鳴醒來,這軍士趕忙跑來向總兵大人彙報。
“好。”齊文俊隨着那軍士下了城牆,回到城主府中。
人去樓空,昔日人聲鼎沸的城主府,此刻已經只剩下齊文俊的一隊貼身護衛,其他的人或是早已撤離,或是已經整裝待發在南門集結。
齊一鳴雖然醒來,精神依舊萎靡,身體也沒有恢復。齊文俊看望了這位救命恩人,見他還是不能清楚的說話,便吩咐手下,按照原先的計劃準備撤離。
等到齊一鳴再次醒來,意識清醒之時,自己竟是身處一個架子車上,隨着逃難的人羣,正一路往玄境南部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