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開口道“脫衣服。”那不動聲色倒像是佯裝出來的。
“嗯?”鳳天瀾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明所以的盯着她看。
“後背的傷口裂開了,你自己不知道麼?”
啊?下意識的側了側頭,他反手覆上自己的肩膀,這才真的感覺到後背上傳來的灼痛感,可是此時,他卻莫名的高興,儘管她不願意提及他們的過去,可是她還是關心自己。
“脫衣服。”見他只是揚起略帶溫暖的笑容,卻不見任何動作,她不由重複道。
見她側開頭不去看他,他反而更加高興起來,說話也不禁帶着更多的暖薰之意,揚起一抹絕世的微笑道“是,軍師!”我的軍師!
鳳天瀾這語氣,這表情,這在別人看來是天降紅雨、河水倒流的怪事,可是在慕傾黎聽來,卻只覺得這個人在揶揄自己,倒也不去在意,只是示意他過去桌邊坐下。
被鮮血染紅的中衣被鳳天瀾隨手褪下,白皙精瘦的後背立即露了出來,用來包裹傷口的紗布也早已爲鮮血滲透,慕傾黎一層一層的將紗布褪開來,當傷口暴露在眼前的時候,那傷口,何止是一個血肉模糊就可以形容的,傷口周圍的粘稠血液已經開始發黑,被挖過腐肉的地方深深的凹進去,有些皮肉翻了起來,那傷口,滿目狼藉。
她皺了皺眉,開始細細的爲他清理傷口,也不知這人究竟是怎麼折騰這傷口的,竟然能裂成這樣,幸得現下是初冬時節,氣候寒冷,若是碰上炎炎夏季,這傷口非得發炎不可。那個時候,慕傾黎並不知道,讓這傷口裂開的罪魁禍首正是她自己。
她不說話,他也沉默下來,可是出奇的,誰都沒有覺得有任何尷尬之處。
鳳天瀾忽然想起,以前他和慕歌的相處也總是這樣,只是靜靜的,卻能夠彼此心意相通,正在出神間,後背上卻忽然傳來一陣強烈的炙痛感,他皺了皺眉,拳頭緊緊的握着,汗珠從額頭滴落下來,卻硬是忍住沒有出聲,好看的小說:。
“這是我自制的金創藥,能夠加速傷口的癒合,只是會有些痛,你忍一忍。”慕傾黎一邊給他上藥,一邊淡然的說道。
那豈只是有些痛,根本就是鑽心蝕骨,鳳天瀾緊緊的握着拳,臉色已經開始有些蒼白起來。
等到慕傾黎終於將傷口全部清理乾淨,上完藥用紗布包紮好的時候,鳳天瀾已經習慣了那種疼痛,開始覺得麻木了。
鳳天瀾坐在那裡緩過疼痛來,正想整理衣服,驀然的,一個青瓷的小瓶子被遞到他面前,慕傾黎淡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殿下若不嫌棄,不妨留着。”想來這正是她自制的金創藥。
然而,鳳天瀾的視線卻是落在了那隻裹着白紗布的手上,紗布薄薄的裹了一層,那隻手的顏色幾乎白得和那紗布一樣,那傷口,是當時爲他療傷時他給咬的。
心下一動,他不由的伸手握着了那隻手,觸手之處盡是寒涼。
鳳天瀾修長的手握着她的,指腹輕輕的在那紗布周圍遊走,也不知自己當初是咬了多大的力,竟然到現在還未癒合。
“還疼嗎?”他輕輕的問,帶着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溫柔。
被他握得有些不自然,慕傾黎抽回了手,將金創藥擺在了桌上淡淡的道“早就沒事了,多謝殿下關心。與其擔心慕某,殿下如今傷口未愈,還是別長途跋涉,舟車勞頓的好。”
“反正有軍師在,本宮也死不了,我一點也不擔心。”鳳天瀾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回道。
慕傾黎眼眸微閃,開口道“這也是慕某今日來找殿下的第二個原因。”
“哦?”
“慕某,是來告辭的。”
告辭?鳳天瀾一聽霍的起身,轉身看向她“什麼意思?”
“當日慕某許下承諾,兩月之內助殿下打敗西月,收復陽關,如今諾言既已實現,慕某自然也該功成身退了。”
“這怎麼行?”他上前逼近她說的很急切“此次能夠收復陽關,全靠軍師,父皇定會論功行賞,軍師怎麼能在這時候離開!”那個時候,鳳天瀾還沒有多想,只是心裡有個聲音拼命的在告訴自己,要把她留下來,一定要把她留下來。
他的臉離自己的很近很近,慕傾黎可以清楚的看見他濃密修長的睫毛,還有鳳眸中蘊含着的讓她爲之顫動的複雜情緒,她下意識的退後一步,淡漠的道“殿下過獎了,其實以殿下的謀略,要收回陽關也只是遲早的事情,慕某不過推波助瀾了一把,實在算不得什麼大功。”她一直認爲這是實話,鳳天瀾有這個本事收回陽關。頓了頓,她又道“況且,當日之所以會毛遂自薦前來做殿下的軍師,也只是不忍見百姓受戰亂之苦,慕某習慣了閒雲野鶴的日子,實在無意於高登朝堂,還望殿下成全。”
鳳天瀾看着眼前絕世無雙的人微微朝自己鞠了一躬,心中萬般滋味油然而生,他擡了擡手,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只是看着她直起身來朝自己微微一笑,聽見她說“慕某謝過殿下。”
“真的不再考慮了嗎?”
慕傾黎聽着他還想挽留的話,朝他揚了揚嘴角“多謝殿下厚愛,只是慕某還身負師命,尚有要事需辦,若他日有緣再見,還望殿下不要貴人多忘事纔好。”
她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即使是帶着些許玩笑的話說出來亦是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起伏,鳳天瀾看着眼前這張傾世絕代的臉,不知爲何,有淡然的惆悵慢慢的籠罩過來,好看的小說:。
“傾黎”她聽見他輕輕的喊自己的名字,微微愣了愣,擡眼便對上他幽深的鳳眸,他的目光緊緊的鎖在自己身上,帶着與他的氣勢完全不同的溫和,他說:“他日再見,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他沒有道明所謂的“一臂之力”是指什麼?但是他相信她明白。
沒錯,慕傾黎明白:他坦白了。雖然沒有明說出來,可是就在此時,他將他的野心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一統天下,他要自己助他一統天下。
慕傾黎就這麼與他相視着,居然說不出話來,她能感覺到他眼眸中蘊含的真誠和挽留,就在那一刻,她差一點就點頭說好。
最後,她霍的轉身不再去看他,佯裝出冷冽的聲音回道“隨緣吧!”然後邁步離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她不敢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不由自主的點頭答應他。
沒有人知道,包括鳳天瀾自己,其實那個時候,鳳天瀾很想問她:你可願意留下來?爲了我留下來?
可是直到那個白衣如雪的身影漸行漸遠,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眼前,他張了張口,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是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時候,他忽然間覺得後背上的傷口傳來鑽心的炙痛感。
虎跳淵,高山峽谷的地形,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穿越在其中,整齊的排列在彎曲的山路間,猶如一條黑色的巨蟒爬行在山谷間,聲勢浩大,甚爲壯觀。
山腰上,慕傾黎帶着施若然負手而立,看着那個身着銀色戰甲有絕世風姿、君臨天下的人帶着浩大的軍隊從腳下山間一直遠遠的離去,黝黑的眼眸裡,是誰也看不懂的深邃。
“公子,我們去哪?”施若然站在慕傾黎身後,眼見着那大軍漸行漸遠,輕聲詢問自家公子。
慕傾黎仰頭看了看天空,萬里無雲,湛藍幽深,她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天啓。”
“天啓?”施若然幾乎驚叫“那是雨國的皇城啊!”難道公子是想去會一會那個雨國的太子——冷雨?
慕傾黎知道施若然在驚異什麼?她微微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任性夠了,她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了!紫微大帝,那個一統天下的人,到底會是誰?或許她該去那個皇城裡見一見那個人。
“在天啓的是誰?”慕傾黎沒頭沒腦的丟出一個問題,不帶任何情緒。
施若然的反應卻是極快“是小師叔羽鳩。”隨即還又補了一句“現在流雲哥哥也在。”
流雲?慕傾黎揚了揚,有些驚異“流雲不是在東淼麼?”
“本來是,可是自從東淼與南夏一戰,丞相韓廷掌握了東淼的實際大權之後擔心強大的雨國會乘虛而入,所以派流雲哥哥以出使爲由去雨國打探虛實了。”施若然說的一板一眼,有條有理,完全不見平日裡的稚嫩。
慕傾黎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她只是擡眼遠遠的望了眼那個已經模糊的銀色身影,然後漠然的轉身“走吧!”
“是。”
風捲雨擊裡,歷史的帷幕怦然落下,在號角四起的年代裡,生存,是唯一的長路。
鳳天瀾,我們朝堂再見!
(哎呀呀,第一卷戰場篇終於結束了,小黎知道慕傾黎和鳳天瀾的感情戲是少了一點哈,可是親們放心,在接下來的第二卷朝野篇中二人的感情會有意想不到的發展哦!期待吧!哈哈!求票票,求花花,求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