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火愈發激起了動物本能的兇性，蛇羣瞬間化作一片激盪的狂浪。
毒蛇如潮水一般涌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在黑暗中連成一片。
它們的速度遠勝人類，它們的攻勢多變如水。
根本來不及逃跑，也無法將其阻擋。
此時此刻，喬魯諾等人能做的便只有思考，思考出敵人能在暗中駕馭蛇羣的奧妙。
“爲什麼？”
“爲什麼這些蛇類只攻擊我們，而不攻擊傑米？”
面對近在咫尺的劇毒蛇吻，他努力平心靜氣，使自己不受死亡和恐懼的打擾：
“難道，是對方的仿品多了能操縱生物的能力嗎？”
“不...”
喬魯諾很快否決了這樣過於簡單的想法。
僅僅是憑藉他初一的生物知識加上科普素養，他就能想到至少數十種比毒蛇更加致命、更加危險的動物。
比如說能靈活飛行的毒蜂，能集羣攻擊的毒蟻...
製造昆蟲消耗的精神力更低，但這些低級生命的殺人手段反倒更強。
如果敵人真能隨心所欲地操縱生物，那他何必要特地創造蛇羣來進行攻擊。
對手選擇蛇類，一定是有特殊原因的。
“喬魯諾！”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福葛提出了一個建議：
“我們已經快要被這些蛇羣吞沒了。”
“與其思考蛇羣爲什麼不攻擊傑米，不如優先思考蛇羣爲什麼要攻擊我們...”
“這...”
福葛給了喬魯諾一個新的思路“
的確，蛇雖然外表冷酷兇悍，但實際上它們卻是一種相當膽小的動物。
碰到體型遠超自己的人類，蛇一般會謹慎地退到遠處窺視提防，甚至當場被嚇到逃跑。
一般來說，大部分蛇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
當然，也有例外...
喬魯諾隱隱想到了什麼。
藉着航空史密斯開火掃射時製造出的閃爍，他定睛觀察起了那些蛇類的外表：
“頭部呈明顯三角形，吻端由鼻間鱗與吻鱗尖出形成一上翹的突起...”
“找到了——這是蝮蛇的一種。”
“而蝮亞科蛇類最大的特點，就是它們的鼻孔與眼之聞有一個被稱作“頰窩“的橢圓形凹陷！”
“頰窩？”
大家微微一愣，但除了知識量充足的福葛以外，米斯達和阿帕基的表情都和現在的納蘭迦差不多。
而就在另外三人一臉茫然的時候，福葛已經兩眼冒光地道出了喬魯諾的想法：
“所謂頰窩，其實就是‘紅外線感應器’，也就是熱測位儀。”
“只有蝮亞科的蛇類才擁有這種特殊器官，它們對紅外線非常敏感，甚至能感應到周圍0.001度的溫度變化。”
“正因爲如此，部分蝮亞科的蛇類會擁有類似‘飛蛾撲火’的特性。”
“它們不僅不怎麼害怕人，反而會在夜裡因爲人體內散發的熱輻射被主動吸引過去。”
“原來如此！”
阿帕基進一步從原理理解到了運用層面：
“既然已經確定這些蛇類只是在追逐高溫，並不是在特別鎖定我們幾個發動攻擊...”
“那我們只要製造出其他的高溫物體，那就能分散這些毒蛇的注意力。”
在蛇羣中保護自己的辦法已經非常明晰。
下一步，就是要製造出一些高溫物體轉移仇恨。
阿帕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辦法就是放火，但不知怎的，喬魯諾卻一把搶過了他手中剛剛掏出的打火機：
“別放火。”
“一旦點起火焰有了持續性的光亮，對方的盜版飛機馬上又會對我們展開新一輪的火力壓制。”
“我雖然有治療能力，但如果不小心大腦中彈...恐怕我的黃金體驗也不一定能夠將大家挽救回來。”
“這...”
阿帕基略一思忖，不得不放下這個心思。
五打一，在同樣的能力下，人數倒反而成了他們的弱點。
“讓我來吧。”
喬魯諾聲音沉穩有度，似乎是已經想到了辦法。
“把鼻子捂住不要呼吸——”
他還特意提醒了一句：“接下來的味道恐怕不會很好。”
隨後，眼見着那些毒蛇就要突破防線撲咬上前，黃金體驗終於有了動作：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黑暗之中，燦金色的拳頭開始不斷錘擊地面。
堅硬的地面變得柔軟，又在那拳頭下迅速膨脹變形。
不過是短短一瞬，從那毫無生機的地板之中，竟然長出了一個又一個蠕動着的動物器官。
從那形狀上看，種出來的還都是袋狀的胃。
若不是黑暗中看不分明，光是這“地裡長胃”的恐怖畫面就能嚇得人頭皮發麻。
但是，只要稍稍解釋一下，這坨層層疊疊佈滿褶皺的肉塊、這些蠕動着的臃腫動物器官就一點也不顯得恐怖：
“這些是牛胃，也就是牛肚。”
“佛羅倫薩有名的牛肚包就是用這玩意做的。”
喬魯諾一般施展着地裡長肉的魔術，一邊自顧自地解說道：
“牛的正常體溫比人要高那麼一、兩度，活性牛胃對蛇類的吸引力應該比我們更強。”
事實正是如此：
在察覺到地面上突然多出那麼一大片高溫熱源之後，那些原本拼命向喬魯諾等人的毒蛇頓時停下了動作。
它們有了新的獵物，找到了能帶來更強刺激的熱源。
就這樣，原本氣勢洶洶往前涌去的蛇羣就這麼停下了腳步。
大部分毒蛇都衝上去撕咬那些熱乎乎的新鮮牛胃，只有一小部分毒蛇仍然在執拗地追逐着喬魯諾等人撕咬。
喬魯諾他們面臨的攻勢頓時削弱了許多。
從一開始就被壓制的他們也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這還不夠...”
喬魯諾並沒有就此停下思考：
沒有完整身體支持的牛胃只有在“剛出爐”的時候是熱乎的，要不了多久就會迅速降溫。
而就算他不計消耗創造出整頭牛來（還是不帶靈魂的植物牛），那頭牛也會很快被這些身帶劇毒的蝮蛇咬死。
等那溫度一降下來，這些蝮蛇馬上就會重新將注意力放到喬魯諾等人身上。
當然，喬魯諾也可以乘着現在趕快掉頭逃跑。
但他卻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已經抓住了反擊的關鍵：
“蛇爲什麼攻擊我們的問題解決了。”
“下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就是蛇爲什麼不攻擊傑米。”
而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答案。
是空氣裡漸漸瀰漫起的那股味道在提醒他：
此時此刻，這片黑暗中瀰漫着的味道很多，很雜，很沖鼻子。
首先，是一股極具刺激性的消毒型清潔劑的味道。
這味道從他們一開始進廁所的時候就能聞到，應該和傑米免疫蛇羣的奧秘無關。
然後，是活牛胃散發出的糟糕味道。
喬魯諾創造出的可不是經過精心烹飪的牛肚，而是冒着熱氣帶着體液還會蠕動的活牛胃。
那種血液帶着體液的腥臭味道始終揮之不去，在讓毒蛇們興奮難耐的同時，也令距離較近的喬魯諾等人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
再然後...
起初被先前兩種強烈味道所巧妙掩蓋，後來卻在空氣中愈來愈顯得濃郁的，是一種花香。
那花香越來越濃，越來越烈，彷彿從遠處涌來的海嘯。
與此同時，黑暗中還隱隱傳來了那盜版“白銀體驗”激起的陣陣拳風。
這時喬魯諾才注意到，那黑暗之中不知何時甚至瀰漫起了一片濃郁的花粉。
那花粉漸漸地充斥在四周每一個角落，甚至非常糟糕地黏附住了人類的鼻腔粘膜，令人在感受到那股沖鼻芳香的同時，嗅覺也不知不覺地變得遲鈍起來。
而隨着那花粉的瀰漫，花香的侵襲...
原本在專心撕咬牛胃，吃的汁水四濺鮮血橫流的蛇羣頓時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它們不自覺地鬆開了嘴，從那些熱氣騰騰的牛胃上面掙脫出來，然後涌動着朝離那花香源頭更遠，也就是喬魯諾等人所站的位置衝去。
毒蛇的攻勢再度展開。
很顯然，這背後是那隱藏着黑暗的另一端的傑米在暗中操縱。
“花粉，花香...”
“這些都是從傑米那邊飄過來的。”
喬魯諾猛然想起，傑米在仿製完黃金體驗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樹枝將廁所大門堵住，然後又興致發作地在他身周種植了一片奼紫嫣紅的花海。
一開始，喬魯諾只以爲他那麼做是爲了堵門封路。
而現在回過頭來仔細想想，只要沒有那些毒蛇牽制礙事，黃金體驗隨時都能在牆上開出一條路來。對方這麼做根本毫無作用。
除非傑米是犯了蠢，否則他那看似無用的行爲，便是用來掩蓋其真實意圖的障眼法：
“是花！”
喬魯諾參透了對方駕馭蛇羣的奧秘：
“傑米一開始種出的那片花海，便是他能無懼毒蛇的秘密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