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笙猜測事情非宛如說的這般簡單,可這是宮裡,有些東西要是深究,只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寧卿淵被關的地方是個偏僻獨房,門外只有兩個守衛。不過,因爲睿安帝的提前到來,使得不甚大的獨院顯得有些擁擠。
“皇、皇上,”宛如見睿安帝提前趕來,心如急兔,惴惴不安。
瑞安帝坐在軟椅上,揮了揮手,守門的侍衛將門給打開,因屋面陰難被照射,屋內又陰又暗。
寧卿淵坐在凳上,離門只有一尺的距離。
他低着頭,只是在門打開的那刻看了衆人一眼,隨後又垂下頭去。
昭若走進屋內,對凳上的人緊張不已,噓寒問暖,卻得不到迴應。
魚笙想上前,卻被睿安帝給攔住,“朕已找到人,接下的這一日,你可得寸步不離。”
“我也未答應,”她道,在宮人面前未給他好臉色,“既然不願又何必假心假意。”
睿安帝不惱,退後一步讓出了位置。
“寧公子,”坐在凳上的人雙手交握,手背上的傷口還未結痂,所以她衣裳上的血從何而來已不需猜測。
“魚笙,”對昭若的不理不睬,可她一言還是得到他的迴應,“你怎麼會在這裡?”
昭若對寧卿淵的反應十分不悅,故意攔在兩人之間想引來另一人的注意。
“找你,”她道:“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魚笙的話讓昭若注意到他手上的傷,心疼不已卻只能將絲帕遞出,待回婉儀宮後再找太醫。
昭若的絲帕給退還過去,寧卿淵將手背上的血擦在衣袖上,並不在意傷口流血,“小傷而已。”
“昨日......”昭若在場,不管是他昨日何時歸來又爲何被抓且爲何受傷,這些話並不能脫口而出。
“我送你回去,”不料,寧卿淵卻自作主張要送魚笙回魚府。昭若聽了倒是樂意,不過睿安帝顯然並不願。
“寧卿淵,”他終究是天子,威脅人的話自小到大皆可脫口而出,“可不要不知身份。”
“皇上清楚是最好,”寧卿淵還擊道:“君子有所不爲,更何況是當今天子。”
二人針鋒相對已無君臣之分。睿安將似有把柄落在寧卿淵手中,對他的無禮卻未追究,可卻不願放人。
魚笙亦想回魚府,可卻也知回去了會是怎樣的結果,爲了保全家人,只能留下。
寧卿淵被昭若接回婉儀宮去,睿安帝撇下宮人與軟榻,跟在她身後,二人似並肩,在宮中茫無目的走着。
“你爲何要將他給關押?”
“你想回去?”答非所問,可睿安帝臉上的表情卻是認真,“朕想讓你多陪幾日。”
“爲何?”魚笙問道,袖子的匕首已被捂熱,卻沒有機會將它拿出,更猜不出羅二給她匕首的目的。
也罷,羅二非羅一,她又何必想的複雜。或是無意交付,又或是留她防身。
宮中無所事事,魚笙每日走到哪裡都有人跟着,說得好聽是貼身保護,可她一介平民哪裡需如此。
睿安帝每日的未時都會準時出現韶芷宮,二人也無話交談。高公公會將奏摺搬來,一人批閱奏摺,一人捧着書頁,也不顧及說。
眼見離新年越來越近,魚笙想着回去。可睿安帝似有看透人的本事,每當她開口提到這事,他總能將話題給岔開。
一日晌午,約測着睿安帝快過來了,宮人準備起糕點果食。魚笙捧着已熟透的書頁發着呆。宮人忽然丟下手中活兒,出門迎接了過去。
她以爲是睿安帝過來,一個機靈也沒了睡意。可入門的卻是心急火燎的宛如。
“魚笙,”宛如提着裙襬,臉上都是愁色,“你快些幫幫我吧!”
“怎麼了?”她問道,莫不是又被欺負了吧?
“陶漓不見了,”宛如說的煞是擔憂,“我知你在宮中也是身不由己,若不是無輒,也不會過來打擾。”
“你與我細細說。”
“前日我去魚府找他,府上下人便說他出去了。我當時以爲他是出去買紙墨去了,也未放心上,可今日大早,我再去魚府時,府上下人說他兩人未歸。我派人打聽,府上下人也一一問過,都無一知曉。”
“是否耽擱了?”
“科舉在急,陶漓每日學習可謂廢寢忘食,哪裡會突然就這麼走了?更何況是兩日的時間呀!”宛如抓着魚笙的衣袖,懇求道:“他與你是結拜,你又會武功,陶漓在這世上又無親人,現在也只有你能救他呀!”
“你不必擔心,”魚笙在宛如耳邊細語,讓其找個藉口支開隨行,好讓她出宮。
魚笙的要求得以實行。西胡歸來,睿安帝對宛如甚是寵愛,宮人也是見風使舵,自然對她也是客客氣氣。
待得以獨身,魚笙只有簡單吩咐,讓宛如不必擔心。其匆匆而行,怕睿安帝到韶芷宮時見她不在,會派人尋找,到時只怕又難出宮。
她未尋得馬,只能先步行,待出了宮門後先回魚府,然後在從長計議。
可不料,宮門守衛卻將她攔住,客客氣氣,說是皇上有命,不得出宮。
眼見與外只有一牆之隔,魚笙可不會因僅僅的一句話而回頭。若不能出宮,也只有硬闖。
可宮門侍衛佩刀,且都是高手,這動起手來,以魚笙的身手,對付一兩個還是可以。但是.......對方人多勢衆,且怕傷到她,更是處處避讓。
這對魚笙來說,自己不會被傷到。但是,拖延之計,只會讓她等到睿安帝的到來,然後被帶回韶芷宮。
“魚笙,”這時,寧卿淵駕馬馳來,他伸出一隻手將她拉上馬,一躍而去,離開了宮門。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轉身看向宮門,宮門守衛有人駕馬而去,不過卻是向着宮內,應該是通報去了。
“宛如過來找我,”他道:“不過她未細說,只是說你要出宮。我擔心你一人應付不了,所以便過來看看?”
“是嗎?”若只是過來看看爲何會如此湊巧駕馬而來?據她所知,在宮中弄到一匹馬可不容易。
“怎麼?爲何會這麼問?”
“沒,”她道:“我得先回趟魚府,在他們追來之前。”
二人回到魚府,府上下人見到魚笙歸來,連忙迎接了過去,“少......小、小姐,你怎麼回來了?”
“見到陶漓了嗎?”她跨入府中,直奔陶漓去處。
“小的沒見着。前兩日宛如公主也來府上找人,今日大早又過來了。不過,陶公子這兩人都未現身,府上下人也未看到陶公子。”
果不其然,陶漓屋中空空蕩蕩,不過僅是兩日時間,也不可判斷是否有難。
“可有人見他去向何處?”
下人緊跟其後,小跑道:“聽說兩日前,府外停了輛馬車,有人見到陶公子上了馬車。”
“駕車的是何人?車上坐的又是何人?”
“當時是晌午,小的們都吃飯去了,沒人注意,”下人道:“是否陶公子出事了?”
回到自己房中,魚笙停下腳步,讓下人準備馬匹。其對寧卿淵道:“我換件衣裳。”
寧卿淵在外等候未久,魚笙一身男裝打扮。
“走吧。”
“等等,”寧卿淵忽然將她攔住,表情凝重道:“我之前似乎在哪裡見過你。”
“我......我們之前曾是結拜,”時間緊迫,她必須在睿安帝追來之前離開,所以,一邊疾行一邊說話,可真是件吃力的事,“陶漓是結拜大哥,我排行第三。”
寧卿淵點了點頭,似乎關心的並非此,“你去哪裡尋人?”
“不知,不過必須儘快離開魚府,否則哪裡都去不了,”牽過下人遞來的繮繩,上馬後終有一刻喘息,“你先回宮吧。”
“我與你一起,”寧卿淵上馬道:“我不放心你一人。”
魚笙未多言。陶漓踏實穩重,便是有急事也定會留下書信,更何況還有個宛如惦念,他怎會不知曉。
“我們先去哪裡?”寧卿淵道:“若不想被抓回宮,只有離開皇城。”
魚笙贊同,走時吩咐下人,如果陶漓回府了,派人打通宮人告訴宛如。
二人駕馬疾馳,不過似想最快離開皇城並非難事。不知何人家娶親,甚是隆重。出城的路上更是聚滿了人,估計是等着迎親時討要喜錢。
馬兒被人羣給嚇到,怎也不願上前。魚笙勒着繮繩,原地徘徊。
“有別的路可以出城嗎?”
“只有這一條,”她道:“只能棄馬。”
從這裡到城外有幾十裡的距離,雖說未必整個大路都圍聚着人,但是,若再買馬,只怕又是費時費力。
“等等,”寧卿淵下馬,將魚笙手中的繮繩給接過道:“馬我牽着,也許過了這一段便好了。”
“我也下馬。”
寧卿淵攔住她道:“你就坐在馬上,若後人追來,你還跑的快些。”
他的話逗得她展露歡顏,宮中這些日的愁悶在與他獨處的短暫時間內,皆可不提。只是,她不知這樣的時間又能維持多久。
“昭若呢?她可知你出宮了?”她詳裝無心,可卻是關心的緊。
“不知。”
“爲、爲何?”她結巴問道,欲蓋彌彰,“你還記得與她過去嗎?”
“我與她?”寧卿淵反問,似魚笙的問話不妥,讓他想要辯駁,“我不記得的只有你。不過,關於別人的也有些斷斷續續。我曾問過羅二,他說是因爲你。不過,我倒是覺得無關緊要。”
“爲何?”
“因爲過去的事有些讓我想不通。”
“能告訴我嗎?”魚笙格外關心。
“爲何會和你結拜。若是現在,我定不會與你結拜。”
“爲何?”她一連三問,殊不知太過的關心只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說不清,”寧卿淵笑道:“待我想通之後,會第一個告訴你。”
因街上行人之多,二人未走多遠卻遇到個熟人。
“寧卿淵?”來者一臉驚訝道:“你這些日去哪裡了?二叔公這些日還念道你呢。”
寧卿淵一時沒有反應來者是誰,細細回想,小聲道:“沙皮?”
“你可算記得我了,”來者是當鋪夥計,因年紀與寧卿淵相仿,雖在當鋪謀個飯碗,但平日也私下接些外活,二人曾一起喝過酒,交情也算可以,“你們這是去哪裡?這位兄弟不是魚少爺嗎?怎麼?你們相識?”
“嗯,”他道:“有個舊友失蹤了,我們準備出城尋人呢。”
“這好辦,”沙皮拍着胸脯道:“這城中可沒我沙皮不知道的事兒,你們找誰?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呢。”
“陶漓,”他看了眼魚笙,心中並未抱任何希望。
“窮書生?”不料,沙皮卻知曉陶漓這個人,“前些日子,魚夫人看中一個夜光杯,我過去送杯子時在魚府見到過他。”
“他是兩日前不見的。”
“這......”沙皮踱着細步回憶道:“兩日前?你容我想想,我似在哪裡見過。”
二人耐着性子等着沙皮,可無奈街上的人越來越多,馬兒也愈來愈煩躁。
“我想到了,”沙皮張着嘴,兩排牙齒緊咬着,“他也見到我,就這副樣子對我。卿淵,你那位朋友不是中邪了吧?”
“西?”魚笙反應過來,說道:“難道是去了西胡?”
“西?可不止西胡這些地方,西臨,西覃,西伺,可多着呢,”沙皮道:“你們這麼找人可是大海撈針。”
尋人耽擱不得,既然有了一絲線索,魚笙只望早些找到陶漓。
“謝謝了,”寧卿淵作揖道謝,可奈何誰喊了一聲,說是東市在發銀子。衆人攢動向着東市而去,出路自然是被堵住了。
“少爺,”馬背,一張臉探出,羅二一臉諂笑,像是抓到偷情的婆娘而詳裝大度,“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你怎來了?”寧卿淵左右張望,生怕羅二會引來追兵,“就你一人?”
“就一人,”羅二道:“小的出宮可不容易,趕到魚府卻被告知你們已經離開。”
“宮裡?”沙皮驚訝地看着寧卿淵,又瞥了眼其襠部,痛心疾首道:“卿淵,你若缺銀子大可找我,可惜!可惜呀.......”
“呸!”羅二罵道:“我家少爺好的很呢,進宮就是閹人嗎?說不定是駙馬爺呢。”
“當真?”
寧卿淵阻住羅二的胡說八道,向沙皮道別。
因只有兩匹馬,他不甚想帶着羅二,可這要求說出,羅二卻淚眼婆娑,甚是可憐。
“不如就同行吧,”魚笙提議道。
寧卿淵心有不願,卻只有點頭,其與羅二同騎一匹,待街上人走的差不多後離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