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出事
元宵過去,便意味着年節到了尾聲,歸鄉的人踏上返程,從故鄉遷徙回討生活的地方,府城中的小吃攤子、飯館相繼開門,逐漸恢復到了從前。
米西這個外國友人,應邀考察了兩天糞便生意後,大有收穫,在遊記中做下記錄,不久後告別,繼續他的旅途,說準備去往應天、京師,期待某一天與他在淮安之外相遇。
方臨回到了軒墨齋做工。
繁華落幕,曲終人散,一切彷彿回到各自的位置。
時間匆匆過去,冬去春來。
這年的春天,來得很是蹊蹺,前兩日還需要穿棉袍夾襖,隔天氣溫就突然升至二三十度,在太陽底下簡直恨不得穿單衣了。
西巷衚衕口的一叢迎春,在不經意間,蓓蕾忽然就爆出花朵。街道兩旁的垂柳,數月來乾枯失色,卻似乎也在一夜之間抽出細嫩的葉芽,陽光照耀下如淡綠的碎金,在早來的春風裡無知無覺的飄蕩。
軒墨齋中,黃荻近來頻頻請假,劉掌櫃彷彿知道些什麼,每次只是點頭答應,從來不問、也不會像別家掌櫃說什麼怪話,甚至工錢都不曾有一文錢剋扣。
方臨看着這一切,若有所思。
這一次,黃荻一連請假了一旬,劉掌櫃不得已,只能應急將大兒子劉洪文抓來頂上,等十來天后黃荻回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乍一看幾乎都認不出來。
這晚,黃荻說請劉掌櫃、方臨、柴一葦吃飯。
劉掌櫃只是嘆息,擺手沒去,說讓他們年輕人去,黃荻便帶着方臨、柴一葦來到了醉仙樓——這裡與上次柴一葦請客的客滿樓,乃是同一個檔次的酒樓,只不過客滿樓更偏重吃食,而醉仙樓以酒聞名。
今天黃荻難得地大方,叫了一大桌子菜,還要了一壺醉八仙。
十多天不見,三人之間,稍稍有些疏離感。
方臨心有猜測,對黃荻這些天避諱不提,只是給黃荻碗中夾菜:“荻子,多吃些補補,看你這瘦得都成什麼樣子了。”
柴一葦也在努力找話題,只是如他做人一樣,實誠有餘,卻有些過分耿直,問道:“黃哥,你這些天去哪了?”
“請假,肯定是有事,不說這個,來來……”方臨想要岔開話題。
“臨子,沒事,本就想說的,憋着……這兒難受!”
黃荻指指心口,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仰脖咕咚咕咚一口氣悶下,將碗啪地拍在桌子上,忽然開口說起自己家庭:“那年我老家受災,爹孃與村人逃難,路上,我爹死了,我娘成了寡婦,我是遺腹子,在路上一個大嬸幫忙,接生下來……那個傍晚,我娘看到水邊一大片蘆葦,說就叫荻子吧,起個賤名,希望能養活。
我娘帶我來到了府城,一個女人帶着個小孩子,多難啊,我娘租人家的地,種棉花、種菜,洗衣服、做衣服,只要有活兒,什麼都幹,沒日沒夜地幹,好不容易將我拉扯大……”
方臨、柴一葦聽着,都是沉默。
黃荻說到了仇娘子:“仇姐是我家鄰居,她丈夫是個酒蒙子,人非常懶,不做田,仇姐獨自帶着兩個孩子,苦不堪言,我就常常去幫她做事,一來二去,感情就生出來了,兩相情願,彼此樂意。仇姐經常幫娘洗被子、牀單之類的大件,娘也喜歡仇姐,有點好菜都叫她一起去吃,娘對我們兩人的事情,看在眼裡,也喜歡,盼着仇姐和離……娘曾說,‘我看見仇娘,眼睛撲閃撲閃,滿是害羞,目光卻像貓一樣亮’。
後來,仇姐丈夫喝醉了酒,淹死了。可也就在那前後,我娘倒下了,大夫說是心衰的病症,從此成了藥罐子……我娘拉扯我半輩子,輪到我照顧娘了,當家才知道油鹽貴,那湯藥好貴啊,我只能這省着、那省着,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仇姐等啊等,有一天終於忍不住,來問我,說‘搭鍋一起過,不會嫌棄我家,會好好照顧娘’,可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怎麼忍心拖累仇姐啊?我拒絕了,說想找個家境好點的人家,仇姐給了我一巴掌,跑了……”
柴一葦聽着,代入進去,眼眶微紅。
方臨沉默之餘,也是恍然,難怪感覺仇娘子、黃荻兩人之間有些古怪,明明認識、熟絡,卻又好像陌生似的,亦遠亦近。
“我拒絕了仇姐,可打那兒後,也還在留心仇姐,怕她和別人一起了,又怕她一個人拉着倆娃,太累。我做夢都盼着娘好了,跟仇姐說,一起好好過日子……可後來知道,仇姐跟了卓三爺,那晚我喝醉了,我心裡好痛啊,我好後悔,可看到娘,又不後悔了。
爲這事,娘心裡也不好受,經常說自己拖累了我,不如死了算了,我就抱着娘讓她別說傻話……她那麼些年,那麼難,一點點將我拉扯大,我捨不得仇姐,就捨得娘麼?”
黃荻倒酒,喝了一大口,抿着嘴好一會兒,然後才吞下,吸了口氣,繼續道:“前些天,仇姐跟卓三爺分了,卓三爺就是看重仇姐樣貌,圖個新鮮,過後就不認人了……”
方臨微微點頭,如卓三爺那般人,最多隻是玩玩,怎麼可能付出真心,長長久久?
“也就在前些天,我娘病症又犯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這樣,那晚,我端來湯藥,娘就說,說仇姐是好人,死了讓我和她過,我安慰娘,說只想着娘……娘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我沒在意,誰知道,誰知道……”
黃荻說到這裡,瞪大眼睛,眼中滿是血絲:“第二天,娘吊死了,死得非常難看,非常可憐,頭髮蓬亂,衣衫不整,血紅的舌頭長長伸在外面……我抱着娘,嗚嗚哭,我知道,娘是爲了我啊!”
柴一葦看到黃荻這樣,也情不自禁留下了眼淚:“黃哥,我一直以爲我最苦,沒了娘,被後孃欺負……誰知道,你打小沒了爹,現在又……”
方臨想到元宵燈會上,見到過的那個枯瘦的老太太,嘆息閉目。
上次聽柴一葦說到親孃,他還會感慨‘衆生皆苦’,這次卻不知說什麼了,看多了,心好似已經麻木,只是陪着黃荻喝酒,在這之餘,忽而又想起,來府城路上方父、方母生病,殺人震懾,才避免排擠出去淋雨,也幸遇到蓮舟和尚,不然,方家也早不完整了。
‘誰又能比誰好過?人生這一個個坎兒,過去可得短暫安寧,過不去,就是天人永隔。’方臨心中暗歎。
“我和仇姐在一起了,仇姐問我會不會嫌棄她?我怎麼會嫌棄?我高興還來不及!這不是她的錯,是我的錯,我的錯啊!可是我也好想娘,我這些天一閉眼,就看到娘吊在樑上,血紅的舌頭長長伸在外面……”
黃荻又哭又笑,方臨、柴一葦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這晚,黃荻喝多了,柴一葦同樣跟着喝醉了,只有方臨還保持着清醒,攙着兩個說胡話的醉鬼回去。
……
那日醉過後,次日醒來,黃荻就好似沒事人一般了,還像以往那麼摳搜節省,還像從前嘴皮子麻利引導客人,若非迥異從前消瘦得嚇人的身形,恐怕都會以爲那晚經歷是一場夢。
時間會讓傷痕結痂,日子還要繼續過,黃荻沒了娘,卻有了仇娘子,人總是要有寄託的。
……
這日輪休,方臨踏着夕陽回到西巷衚衕,在辛家門口看到了一羣小雞。
這些小雞有十隻,全是黃色,在霞光下像十隻紅紅的絨球,小貓乖乖在攆着它們,讓這些小雞嘰嘰嘰嘰四處逃竄,圍着桂花樹轉圈圈,有時會還會笨笨地碰到一起。
不過,這傢伙逮住小雞,也不咬,伸出一隻前爪在小雞腦袋上輕輕撲閃,似乎想看小雞頭上的一撮毛能不能擼下來似的。
“咯咯!”一隻母雞撲扇翅膀衝來,爲兒女們出頭。
“喵喵!”半大的小貓乖乖哪是對手,頓時慌亂叫着,出溜一下藏到方臨身後,似乎還覺得不穩妥,兩隻前爪扒拉着方臨褲子想往上爬。
方臨揪着脖頸,將它提溜起來,敲了一下腦袋:“就會欺負小的,面對人家老孃,伱怎麼不抖威風了?皮啊,你繼續皮啊!”
“喵!”小貓乖乖不滿被敲腦袋,做錯了事理不直、氣還壯,不服氣地揮舞着爪子想撓他,卻被方臨輕易躲過。
這時,沙小云出來了,見到方臨笑着打了個招呼,嘴裡‘咕咕咕’喚着,將一箇舊木盆裡端出來,裡面是攪拌在一起的剁碎的菜葉、碾碎的米粒。
等它們吃過晚飯,又拿出一個墊了厚厚的稻草的籮筐,側着,讓老母雞先進去,小雞仔們就扇動着如蝴蝶般的翅膀,一個個鑽進母親的羽翼,被提溜回去了。
回來,方母和方臨說起辛家養雞這事。
“辛家是有福氣的,小云有時會頭暈,做不了重活,打理家務還是行的,辛家也有個家的樣兒,如今還養了雞。臨子,你不知道,當小雞長得能辨別公母的時候,小云發現,竟然是一隻公雞,其它九隻全是母雞,小云高興,辛老倌、辛佑更高興,連說‘小云會選,一隻公的留種,其他全是下蛋的母雞,好好好’。”
方母說着,語氣中也有些羨慕,感慨道:“辛家,辛老倌過了那個坎兒,日子就好起來了,天遂人願,希望日子會越過越好吧!”
這時,田萱出來,拿着一盤青翠色的東西:“臨弟,你看這是什麼?”
“清明餜?娘、萱姐,你們做的?”方臨驚訝問道。
在小和村,方母、田萱曾做過,他知道是要用到艾葉、糯米粉,可在府城,艾葉不大好尋的。
“不是,是辛家小云送來的。”田萱說着。
“小云不是剛嫁過來麼?這是第一年,小云孃家送來的,滿滿兩個籃子呢!給街坊鄰居都送了些,讓咱們多多照顧的意思。”
方母指給方臨說:“這荷葉形的,是鹹的,豆腐乾、鹹菜、筍做餡;三角的,是甜的,芝麻、糖做餡。你不喜歡甜的,就吃鹹的。”
“嗯好。”方臨嚐了個鹹的,味道還真不錯,一邊吃着,一邊指着門口新栽的一棵樹問:“娘、萱姐,咱家前面怎麼種了棵橘子樹?”
“你爹弄的,碼頭人家運貨嘛,樹苗掉了一棵,你爹撿了回來,在門口種下。” “這樣啊!”方臨點頭。
方父總是這樣,在外面遇到什麼能用的,如破筐、鐵片啊,都會溜溜達達撿回來,哪怕如今家裡日子寬裕了,也還是如此。
門口屋檐下,那裡是存放這些東西的‘寶庫’,若有閒暇,方父就會拾掇自己的‘寶貝’,比如將破筐洗乾淨,補好,還別說,還真耐用;有時候桌子腿斷了,方父從‘寶庫’裡摸出個鐵片,釘在桌腿上,修得又結實又好。
在方臨看來,這就挺神奇的,每次家中桌椅啊什麼小毛病,方父摸摸索索,總能從其中找出合用的,三兩下就給解決了。而這種時候,方臨總能從方父舒展的臉上,看到發自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成就感。
“還別說,那棵橘子樹種下去,小萱鬆鬆土、澆澆水,看着還真活了。”
“橘子樹兩三年就長大了呢,到時,臨弟我摘橘子給你吃。”田萱說着,將淘米水端去橘子樹邊倒了,長長了些的烏黑亮亮的頭髮在晚霞中閃着光。
說話間,方父也從碼頭回來了,和方臨說着話,廚房裡咣咣噹當的聲音中,飯菜的香氣漸漸傳出。
誰曾想,這時,董祖誥找來了:“方兄,我就算着你今天回來。”
他看到方臨先是驚喜,然後在方臨迎過來後,低聲嘆息道:“方兄,糞便生意出事了。”
“不急,咱們進去慢慢說。”
方臨和方父說一聲,將董祖誥請進自己房間,倒了茶水,這才問道:“董兄怎麼回事?”
“這事說來窩囊啊!”
董祖誥捶了自己大腿一拳,問道:“方兄,袁大牛這個糞夫,你還記得吧?”
“嗯。”方臨點頭。
“這事,還要從前天早上說起……”
……
前天早上,袁大牛收了一早上的糞便,差不多三隻大桶都裝滿了,打算送往城東的糞點,沒想到前面來了三五個人,擋住了去路。袁大牛一看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知道來者不善,不敢招惹,就將糞車掉了個頭,往別處走。
推着三大桶糞,自然靈活不起來,剛剛掉頭,那些人就圍了上來。袁大牛隻能硬着頭皮問:“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誰知道,這些人根本不答,直接衝上來,就將他打了一頓,打完之後,又將三大桶糞便給掀翻了。
狗急了還跳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吶,袁大牛雖然老實,但一看一早上辛苦打了水漂,火氣上涌,掙扎着起身,拿起攪屎棍,大叫一聲,就衝了上去。
可再憤怒,雙拳也難敵四手,對方人多勢衆,再次將袁大牛按倒,將他又一頓好打。
“知道爲什麼打你麼?”其中一人惡狠狠道。
平白無故捱了一頓打,袁大牛也正納悶呢,低吼着問:“爲什麼?”
“知道卓三爺麼?”
淮安糞商界,卓三爺的確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但以前都只收貴人區那片,其它區域根本看不上,沒想到,如今似乎是改變主意了。
……
“……袁大牛聽到卓三爺名頭,只得自認倒黴,不敢再吱聲,待那些人走了,收拾起糞車,一瘸一拐離開,回來向我說明情況。”
董祖誥說着:“我看到手下人被人打了,聽說緣由,自是氣憤不已。當初,明明是卓三爺看不上普通百姓區域的糞便生意,咱們佔了,現在又看上,想來吃這塊生意,可你好好競爭也行啊,何必用這種下作手段?大夏就沒有王法了麼?”
“方兄將經營的事情交給我,我也保證過,不用方兄操心。”
他苦笑說着:“不瞞方兄說,我已經和卓三爺鬥過了一個回合……”
只看董祖誥反應,方臨就知道結果,明顯輸了。
沒等方臨問,董祖誥就說道:“昨日清早,我跟着袁大牛一起去收糞,我想着,我是秀才,卓三爺是白身,他若敢僱人打我,我必要將事情鬧大,讓他吃官司。可誰知,昨天一早沒事,我本放心了,可回來才知道,其他一路糞夫被打了,不光是打糞夫……
今日,我早上起來,走出門,在晨風中聞到一陣惡臭,原來是大門口被潑了糞,那滿地糞便,都沒個下腳處……不僅是門口,兩側院牆邊也是,將我爹孃氣得不輕……
我自然知道是誰幹的,可沒證據,即使有證據,卓三爺衙門有人,這點事情也未必告得倒,但真若是嚥下這口氣,以後還怎麼在糞商界混?便想召集糞夫,想給卓三爺點顏色看看,他能做初一,我自然能做十五!”
董祖誥說到這裡,拳頭不甘握緊又鬆開:“可我剛下了決心,就有我家衙門的關係,做中人來勸我息事寧人;爹也勸我算了,說卓三爺惹不起,我家是有些人脈關係,可畢竟人走茶涼,比不得卓三爺兄弟應天吏部當差。
爹還提着禮物,去卓三爺家道歉,才知道人家早有準備,就等着我撞進去……說實話,當時我真是出了一身冷汗,萬一真被逮住現形,關係又不如人家,那就不是那麼輕易能揭過去的了。
今天,在我吃癟的消息傳出去,卓三爺來咱們這兒挖人,人家勢大,已經有不少糞夫過去了。”
董祖誥說到這裡,又是嘆息:“方兄,你將這生意交給我,是對我信任,可現在,我對不住方兄啊!”
“怎會是董兄的錯?這種事誰能料到,董兄做得已經很不錯了。”方臨安慰道。
的確如他所說,此事非戰之罪,董祖誥已經盡力了,卓三爺勢大,有些人家能做的,他們卻不能做,先天處於劣勢。
不過,要說讓方臨就此放棄糞便生意,也不甘心,這可是他謀劃的財源,就等將來通俗小說風口到來,開書肆一舉完成原始積累的。
‘這才幾個月,這生意就斷了,我自然可以做別的生意,但別的生意,若再被盯上?難道再放棄?’
方臨不是頭鐵,卻也不想輸得稀裡糊塗,神色平靜問道:“董兄,我有一個疑惑,卓三爺怎麼會突然盯上普通百姓區域糞便的生意,是咱們賺錢泄露出去了?不對啊,且不說這東西沒賬本不好弄清楚,就是泄露出去了,一月五六十兩的生意,咱們看着挺多,卓三爺也未必會因此和你家對上。”
“方兄,賬本沒泄露,即使泄露,這點也的確不值得卓三爺大費周章,我也在奇怪這事,今天白天就是去打聽了,這才知道,卓三爺根本不是看上這點,人家心大着吶!”
董祖誥說道:“這事,其實還和咱們有關,咱們不是招糞夫麼?旱澇保收,每月穩定二兩銀子,每天分類還有一分銀子的獎勵,加起來就是二兩三錢銀子,卓三爺又摳搜,將他手底下的糞夫都吸引來了一些。
這事卓三爺其實也不太在乎,人少了,那就減少收糞頻率唄,以前一天一收,現在改成兩天一收!可近來天熱得快,糞便不好放,達官貴人寧願給一點錢,也要讓卓三爺當天收,然後,卓三爺就嚐到甜頭了,他就想,達官貴人區域纔多少人,要是普通百姓區域那麼多人,都要交錢收糞,那該多掙錢?這才盯上了咱們。”
“若是這樣,此事未必沒有轉機。”
方臨微微點頭,心中有了主意,問道:“董兄,咱們還剩下多少糞夫?”
“還剩下大半,咱們做生意實誠,平日給工錢痛快,從不克扣,反觀卓三爺就有些小氣,大部分糞夫還在觀望……”
“董兄,那咱們這樣,將這些糞夫發了工錢遣散了,被卓三爺挖走的糞夫也發,讓他們去卓三爺手底下幹,留一個情分。”
方臨這麼說道。
若是持續下去,生意沒法做,這些糞夫也遲早會走,不如現在主動送過去,留一線情分,順便推卓三爺一把。
“這樣就行了?”董祖誥問道。
“勢不如人,再好的計策也要對方犯錯,走一步、看一步吧,若真如我所料發展,的確還有轉機。”
方臨耳語道:“董兄,你聽我說……”
董祖誥側耳聽着,眼睛越來越亮,聽完一拍手應下:“好,就這麼幹了。”
他不是衝動,而是聽了方臨的計劃,明顯留有餘地,沒有衝昏頭腦,行事穩健。
‘說不得,還真能將之前的憋屈吐出來,甚至,將卓三爺一棒子打死,此事還未到終局,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董祖誥暗道。
……
合一了,夠長了,別說我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