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直人空口無憑,證明不了。這也沒辦法,兩個人不是互信關係的情況下,語言是極端蒼白無力的——他就算嚴肅保證,西九條琉璃也不會信,在西九條琉璃心中他的人品一錢不值,。
吉原直人也沒辦法反脣相譏“你怎麼證明我看了”之類的,不講道理是女性的專利,他一個大男人實在是不好意思耍這些無賴嘴皮子。
他不吭聲了,老老實實躺着不動。西九條琉璃也沒再追究,盯了他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
室內一時寂靜了下來。
西九條琉璃側躺了一會兒,聽着耳側熟悉的呼吸聲慢慢睡着了。這呼吸聲她十分熟悉,在太平洋上那朝不保夕的日子裡,這緩慢沉穩的呼吸聲曾經是她最大的心理安慰。
吉原直人白天睡了太多,這會兒睡不着了,在昏暗的小夜燈光芒中眯着眼晴想着心事。這次和山下組的衝突沒處理好,搞的動靜有些大了,成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雙方都損失慘重,也都上了國家機器的黑名單,等養好了傷要和星野菜菜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麼辦,也許暫時離開東瀛避避風頭是個好選擇。
在最初被雅庫扎盯上後,他和星野菜菜也是預計了各種最差的情況,制定過被迫離開東瀛的計劃——不是逃走不回來了,星野菜菜捨不得她的小狗窩,只是出去躲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就是SPM投資有些可惜了,花了那麼多力氣卻毀於一旦,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若是不想忍辱受欺就要奮起反抗,而奮起反抗就要付出代價。
很多時候人不是懦弱,而是太多捨不得,而往往只有願意付出代價的人才有資格活的痛快,纔有資格去快意恩仇。
就是唯一一件事有些不好辦……
吉原直人屏住氣息聽了聽,發現西九條琉璃的呼吸聲平緩了。她的呼吸聲吉原直人也一樣熟悉,畢竟他們以前天天粘在一起生活過幾個月,有無數個夜裡沮喪的西九條琉璃就是在他臂彎中睡過去的。
西九條琉璃睡熟了,吉原直人忍了兩忍,終於控制不住偷偷伸出了罪惡的魔爪,鑽進了她的毯子裡,輕輕將大手覆蓋在西九條琉璃的小腹上,那裡有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隨着西九條琉璃的小腹微微起伏,他情不自禁面露溫柔之極的微笑,靜靜感受了片刻,企圖能夠感覺到孩子的存在,但果斷失敗了,胎心跳動要到四個月左右才能聽到,還早着呢!
雖然什麼也感受不到,但吉原直人還是覺得很滿足,這可以算是生物的本能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能有一個後代更讓人感覺到自己曾經存在過了。
沒有後代,99%的人恐怕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了,連活在別人記憶中的資格都沒有。
不孝有三,無後而大啊!這句話其中有着對死亡最本質的理解,他也是有了孩子後才恍然明白了。
他也慢慢合上了眼睛,暢想着將來的幸福生活——大女兒星野菜菜,二女兒小月彌生,小兒子……叫什麼好呢?不管了,家裡熱熱鬧鬧,老了大概也不用進養老院了……
夜裡四點多,西九條琉璃醒了,她要起牀尿尿。準媽媽真的很辛苦,剛懷孕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子宮會快速變大,擠的膀胱很痛苦,又不敢少喝水,也就只能勤去洗手間了。
這也是她最近很暴躁的原因之一,生活習慣和作息規律的大變樣讓她感覺事事不順,各種不習慣。
她醒了剛要動就發覺了自己肚子上有隻粗糙的大手,而且很無恥的鑽進了自己睡衣裡。她皺了皺眉頭,但不是在生氣吉原直人趁她睡着了在非禮她,他們在木筏上比這親密多了,更何況孩子都有了,何必矯情的計較這些東西?
她是覺得溫熱的大手捂在肚子上竟然意外的很舒服。她最近常常肚子疼,今晚沒疼是不是有這隻手的功勞?孩子不喜歡媽媽喜歡爸爸?有爸爸在就不鬧了?
西九條琉璃呼吸一變吉原直人就醒了,論警惕性西九條琉璃差了吉原直人好幾個等級。吉原直人有些尷尬,偷偷想把手拿回來,同時等着挨西九條琉璃的巴掌。
捱打他沒什麼怨言,畢竟是前女友了,肚皮不是想摸就能摸了,現在摸人家肚皮被打幾巴掌也應該——他是真想和孩子親近親近,摸上就捨不得放手了,胡思亂想着也睡着了。
可能也有失血過多的原因,他本來就想偷偷摸一會兒過過癮就算了。
吉原直人手一動,西九條琉璃本能就伸手一把按住了,於是吉原直人的大手和她的肚皮貼得更緊了。
吉原直人不明白她什麼意思,懷疑這是她要捉賊捉贓,讓自己無可狡辯,極有可能是火山爆發前的先兆,連忙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就是想和孩子親近一下。”
西九條琉璃沒回頭,感覺肚皮上更熱了,這熱度直透心靈,嘴上淡淡說道:“我知道!”
她真不討厭這種感覺,也有些理解爲什麼女人在懷孕時最需要男人體貼了。
吉原直人小心翼翼問道:“你沒生氣吧?”
西九條琉璃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生氣也不會氣這個……你知道我爲什麼生氣。”她是在氣吉原直人事事瞞着她,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能說什麼?就能說對不起!對不起頂什麼用……
吉原直人明白她的意思,立刻閉上嘴不敢吭聲了,而西九條琉璃動了動身子說道:“好了,我要去洗手間。”
“啊?”吉原直人一愣,拿開了手起身要去開燈,而西九條琉璃翻身坐起來說道:“不用開燈了,有小夜燈,我看的見。”
她也是比較愛惜這孩子的,生怕不小心撞着碰着了,給自己房間裡裝了小夜燈,大燈一關小夜燈就會亮。
她趿着胖兔子拖鞋去洗手間了,吉原直人給她把牀單平了平,又將毯子抖了抖。西九條琉璃很快就回來了,但卻沒上牀,而是去了書桌那兒取了吉原直人以前給她的蜂王漿小罐子。
吉原直人一看立刻精神抖擻,也不管身上還有五個槍眼兒,一下子從牀上跳了起來,說道:“我來幫你衝,你快去蓋好毯子,免得着了涼。”
西九條琉璃斜了他一眼,丟下蜂王漿罐子去牀上躺下了——其實室內不冷,但剛睡醒溫差過大確實容易傷風,她現在生不起病。
吉原直人一瘸一拐很賣力,他這樣子星野菜菜看了非吐一口老血不可!以前星野菜菜想讓吉原直人乾點什麼事,非得把他屁股踢腫了他才挪三步,哪裡有這份殷勤啊!
吉原直人屁顛顛的把蜂王漿和蜂蜜按一比五的比例調好,免得只衝蜂王漿口感太差,衝好後試好了溫度纔給西九條琉璃端了過去,而西九條琉璃心安理得的喝了起來,連謝謝都不說——要說也輪不到她,沒孩子這混球能這麼好心?
她也不管吉原直人是不是傷號,又朝茶几呶了呶嘴:“那兒有個乾果盒子,我要吃點核桃。”
吉原直人取了過來,剛準備大展身手玩玩空手砸核桃的戲碼卻發現都是剝好了的,連忙遞給西九條琉璃身前,捧着柔聲問道:“是不是餓了?”
“嗯!”西九條琉璃將核桃放到嘴裡細嚼,隨口應了一聲。孩子現在正處在高速發育期,需要大量的營養,而她一次又不能吃太多,所以就需要經常性的補充零嘴,比如各種水果乾果。最近她在吃核桃和瓜子仁,據說這些富含維生素E的食物能讓孩子更聰明一點。
西九條琉璃吃得很慢,她需要多嚼纔可以提供飽腹感,好讓胃裡的食物不太多,以免造成孕吐——她已經開始適應準媽媽的生活了。而吉原直人和個大太監一樣在旁邊伺候着,見她吃的慢以爲味道不好,便柔聲問道:“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五好爸爸已上線!
吉原直人問着瞥了一眼陽臺,打算等西九條琉璃點了餐後就單腿蹦着出去採購,採購不到就搶劫,反正要讓孩子營養充足。
他雙目炯炯,神情堅定,一副西九條琉璃點了老虎肉他就去襲擊上野動物園的架式——本年度地球好爸爸排行榜,他少說也能弄個兩百名。
西九條琉璃白了他一眼,悶聲道:“沒有,你少這個樣子!再過幾個小時就吃早餐了,我墊一墊就可以。”
她語氣有些不高興,似乎回憶起了被吉原直人當豬喂的那幾天,而吉原直人寬容一笑,等她停手了後將杯子和盒子都收走了。
兩個人又都躺下了,西九條琉璃仍然背對着吉原直人,等了一會兒見他沒什麼反應,輕皺了一下眉頭,忍不住說道:“肚子冷。”
吉原直人秒懂,馬上側過了身環住了她的腰,輕輕給她捂着肚子。西九條琉璃將頭在枕頭上蹭了蹭,感覺很舒服。她很喜歡這種感覺,感覺很溫暖很安心。她一直自以爲很堅強的,通常表現的也比較冷硬,但真懷了孕以後,事事不便,忍不住心中很委屈,但又覺得自己是不該有委屈這種情緒的,便只能煩躁了,恨不能揪個人過來揍他一頓。
對任打任罵,細心體貼的吉原直人,她感覺很滿意,感覺他能放得下面子,明白什麼纔是關心人。
她一時不想睡,在那兒享受着懷孕以來少有的安寧時刻,感覺有吉原直人在身邊就算有什麼煩心事,也可以派他去處理,好像不再有什麼值得煩躁的事情了。
吉原直人一直關注着西九條琉璃的睡眠情況,見她睡不着,輕聲問道:“琉璃,你懷孕的事家裡人知道嗎?”
西九條琉璃輕聲道:“不知道。”有了孩子一般要三四個月才顯懷,她現在除了一對小白兔開始了二次發育,往紫眼大兔子方向發展外,外表還看不出什麼異狀,至於警署的人知道她懷孕了,倒也沒人吃飽了撐的跑到她家裡來說三道四。
“那你打算怎麼和他們說?”吉原直人有些擔心西九條琉璃會捱罵,不管外面風潮怎麼樣,女人未婚先孕在傳統意義上來說絕非好事,就算家裡長輩能接受但多半也是要火冒三丈的。
西九條琉璃很無所謂,她覺得她比她老媽還強點呢!她老媽是私奔了生了孩子才又回來了,不也沒事嘛,她這至少還沒跑呢!她沒什麼感覺地說道:“能怎麼說,就說有了孩子要生下來。”西九條琉璃說完後回頭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怕你受委屈。”
西九條琉璃淡淡地說:“怕我受委屈就光明正大的娶了我,娶不了我就別問這些事!”這是我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吉原直人又被堵的沒話說了,低低嘆了口氣。
西九條琉璃看他的樣子竟覺得有些可憐,想到他混蛋歸混蛋,但自己有了危險這傢伙總是會捨命相救的,微微心軟,停了片刻後說道:“直人,你是不是在打這孩子的主意?”
吉原直人一驚,以爲哪裡露出了馬腳被西九條琉璃發現了,做賊心虛下本能就想縮手回來,但手又被西九條琉璃一把按住了,只見西九條琉璃一雙眼睛閃閃發光,有些像雌豹子,“我猜對了,你果然在打這孩子的主意!”
她早就覺得不對了,以前她一說想要這個孩子,吉原直人就馬上就同意了,只要求在孩子沒出生前儘儘父親的責任——他答應的太痛快了,果然有鬼!
吉原直人被西九條琉璃說破了心事,也不願意虛言狡辯,只能無奈道:“這孩子是咱們倆的,人人有份……你不是也打着這個主意想一個人霸佔嘛!”
烏鴉落在黑豬上,咱們誰也沒嫌誰黑——大家都沒安好心,誰也別說誰!
西九條琉璃沉默了一會兒,她當然想要這個孩子,一開始都不肯承認這孩子是吉原直人的,甚至若不是吉原直人發現的早,搞不好西九條琉璃這會兒背鍋俠都找好了。
她推開了吉原直人的手,翻了個身面對着他,認真問道:“你很看重這孩子?”
吉原直人一愣,放下了準備招架攻擊的手,原本他以爲西九條琉璃會一拳打過來的,緩緩點了點頭。
“不願意和我結婚是不想入贅?”
吉原直人又點了點頭,片刻後又搖了搖頭,小聲說道:“還有美樹的原因……”他說完又舉起了手,防備着西九條琉璃一拳打過來。倒不是怕捱打,而是怕西九條琉璃用力過猛打空了傷了自己。
西九條琉璃皺眉看了他一會兒,不明白怎麼又關上桃宮美樹的事兒了——不是說瞧不起桃宮美樹,問題是她和桃宮美樹站在一起,正常男人都該知道怎麼選吧?
無論從容貌身材學歷家庭,桃宮美樹哪裡比她強?
不過也沒什麼關係了,西九條琉璃不怕和桃宮美樹競爭,她先把這事兒放下不談,轉而握住了吉原直人的手,輕聲道:“咱們的分歧就在於你不願意入贅,而且就一個孩子我們都想要,對不對?”
“沒錯!”吉原直人驚疑不定,不知道西九條琉璃想幹什麼。按理說,自己想要這個孩子,她該怒火沖天撲上來玩命的吧?
“那這樣……我們不結婚但在一起,這樣就不存在入不入贅的問題了,而現在肚子裡這個孩子跟我姓,我們再生一個跟你姓,這樣行嗎?”西九條琉璃握緊了吉原直人的大手,毫無羞意的提出瞭解決方法,強調道:“你不要再回去替人賣命了,那不會有好下場的,以前的的一切都忘掉吧!改名換姓後和我和孩子生活在一起!”
吉原直人愕然:“一人一個?”這不是在講笑話嗎?因爲一個孩子不好分,大家再生一個,湊成對再分?
“對,你不結婚我也不結婚,第一個孩子先不起名,我們共同撫養,我去工作你在家裡看孩子,等生出第二個後我們一人一個,這樣公平合理。”西九條琉璃很有信心,“我是易孕體質,我完全生的出來,你不用擔心。”
西九條琉璃最後聲音非常之柔和,但柔和中卻很堅定,“直人君,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