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揭開兩年前的怨恨
愛了,就算被怨恨也義無反顧。
遲遲不知所措,微張着嘴,由着盛夏。盛夏溫柔的撬開了她的脣齒,交纏着遲遲的小舌。然後,遲遲在這莫名的,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吻裡,漸漸平靜了。
也不知道多久,盛夏才放開遲遲。遲遲此時,已然平靜。
最後,她緊緊抓着盛夏手臂問他:“我不能沒有哥哥啊,不能讓哥哥死啊,我不能害死哥哥啊,哥哥會好的是不是?”
她緊緊盯着盛夏的眼睛,尋求一份支持和信心。
盛夏微微一笑,抱着她堅定的說:“是,一定會好。”
遲遲笑了,然後身體一軟,倒在盛夏懷裡!
遲遲臉上猶有淚痕,卻緊閉着眼倒在盛夏懷裡,盛夏頓覺心裡重重的痛了:“遲遲,遲遲!”
遲遲緊閉着眼睛,不理他!
一個懶懶的聲音傳來:“哭得那麼歇斯底里,心裡那麼難過的,夠缺氧了,被你這麼一吻,更加缺氧,能不暈倒嗎?”
盛夏回頭,是蘇朗銘。
盛夏鬆了口氣,卻惱了,你竟然偷看?!
蘇朗銘依舊面癱:“盛夏你喜歡她嗎?”
盛夏淡淡點頭,黑眸的星光堅定無比。
蘇朗銘於是說:“那我一定救醒他。”面無表情毫無溫度,可是眼眸裡唯有自信,滿滿的自信!
盛夏相信他。
遲遲短暫的昏迷裡,翾哥哥遠山般的笑臉溫柔如昨,還有盛夏的俊逸,淡淡的體香,以及……帶着安慰的,讓她一下子沉醉的,吻。
蘇朗銘找到了病症所在,宋翾是因爲當初手術被延遲,輸血延遲導致受傷的大腦缺氧,然後外傷癒合緩慢所致,腦細胞還是活着的,沒有壞死,沒有萎縮,而且,他還在腦膜和顱骨間找到了小血塊,這些血塊直接壓迫了腦幹才導致植物人狀態。所以,只要將血塊拿出來,甦醒不是問題。
遲遲瞪大了眼睛!聽起來似乎不是什麼難事,爲什麼跑遍了全市的醫院都沒有一個醫生髮現這些血塊?
“我那時來過仁聖的!”
蘇朗銘面無表情的回她:“那時我還在美國。而且,”他突然不爽了,“你這些血塊在顯微鏡下才能看見,我要戴着顯微鏡做手術才能取出來,當這種手術誰都敢做誰都有把握做?”言下之意,不是我,誰都不敢!
遲遲笑了!翾哥哥是可以醒過來的!
“不過,”蘇朗銘又丟出去一句,“他曾經感冒過,可能手術會困難點,感冒導致他心臟功能有些弱,手術風險不小,做不做?”
遲遲的笑凝住了,她下意識的望向盛夏,盛夏微微一笑,將她攬緊,對蘇朗銘說:“一定醒嗎?”
“一定。”遲遲心一喜。
“風險是什麼?”
“術中心臟衰竭。”遲遲心一緊。
“一定會衰竭嗎?”
“如果他運氣不好的話。”遲遲心再次收緊。
“機率呢?”
“百分之一。”遲遲頓時茫然了,百分之一,很少,卻確實存在。
盛夏淡淡一笑:“我們考慮一下。”
下午,冬日溫暖,病房裡更是溫暖,遲遲在爲宋翾按摩。康復科其實有搭配着按摩醫師,但每次按摩的費用高達三百,盛夏知道遲遲經濟的拮据,雖然自己說過錢可以隨便開口,可是遲遲還是很節省——他在宋翾進了醫院才知道遲遲自己吃得多簡單:每天三碗白稀飯,連鹹菜都沒有!
於是他走了後門:仁聖最好的康復醫師蘇笑心教了遲遲一套按摩方法,讓遲遲自己按摩,但是每日遲遲外出去菜市買菜給宋翾做飯的時間,笑心會到病房幫宋翾按摩,遲遲是不知道的。
按摩之後,遲遲也微微出了汗。
盛夏拎着袋子進來,袋子是他給遲遲買的糕點和小吃,他變着方式讓遲遲多吃些,總是請遲遲吃飯,遲遲也不願意。
盛夏將袋子放進櫃子,輕輕幫遲遲擦了額上的細汗:“有人想見你。”
遲遲納悶:“誰?”
於是進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溫潤如玉,女的淡靜中透着嬌柔。遲遲有些愣,這麼兩個人,不認識啊。
男子溫文一笑,就如同秋南一樣的溫煦:“我是蘇瑞恆,阿允的哥哥。”
女子上前一步,拉起遲遲的手:“我是溫允。”然後朝着蘇瑞恆微微一笑。
盛夏也對着遲遲一笑:“溫允想和你聊聊。”然後和蘇瑞恆出去了。
遲遲還是發愣,怎麼了?
溫允輕輕拉着遲遲的手走到宋翾身邊,笑着,繾綣的美:“你把你哥哥照顧得很好,我原來照顧瑞恆哥的時候,瑞恆哥比他要消瘦,吃的也很差。”
遲遲發愣的腦袋突然清明瞭,她瞪大了眼睛:“你哥哥也……”
溫允一笑:“曾經也是植物人,躺了兩年十個月。”
遲遲驚訝的朝着身後望,瑞恆哥?那不是剛纔那個溫潤的和溫允一起進來的男子?!
溫允又是一笑:“是啊,我瑞恆哥曾經也因爲車禍成了植物人。”
遲遲霍然抓緊了溫允的雙手:“那……”
“朗銘幫瑞恆哥做的手術。手術的風險也大,如果瑞恆哥不能堅持着,會死在手術檯上。那時,我也怕。”溫允這樣說着。
遲遲月眉也攏上了悲傷,是啊,能不怕嗎?
“可是,如果不手術,一輩子這樣躺着,我更怕。哥哥有嘗試好起來的權利,如果他醒着,他也會選擇手術,如此美麗的世界,他會想要看着的。”
是嗎?翾哥哥,如果是你,你也選擇手術嗎?遲遲緩緩坐下,輕輕撫摸着宋翾的臉。
“你不怕你哥哥那時會死嗎?”遲遲喃喃的問溫允。
溫允又是繾綣一笑:“怕。可是我相信瑞恆哥,他一定會活着的,因爲,他捨不得我。”她沒有說的是,那時她曾想過,萬一瑞恆死了,她也不會活着。這個念頭,至今爲止,沒有人知曉。
遲遲的心一震!是啊,翾哥哥不會死的,他捨不得的,他捨不得他的遲遲的!
他說過,要讓她永遠幸福!
如果,真的有意外,那麼翾哥哥,我陪你。就算是死,我也陪你。
遲遲的這份心思,其實和當年的溫允一樣。所以說啊,女子的心,可以柔似靜水,更會堅強如鋼!
遲遲終是同意了手術,籤手術同意書,卻是盛夏。盛夏不想讓遲遲看見那列舉的所有意外併發症,那會讓她疼,他捨不得。
就算,就算宋翾真的有意外,遲遲就算怪他,也無所謂,無所謂。
遲遲等待手術那天到來的時間,心總是很慌,能不恐懼麼?她能不怕從一個恐懼中再調入一個更深的恐懼中?
幸好,有盛夏,一直陪伴。再彷徨無助,想起盛夏,遲遲終究會安心。
遲遲和盛夏之間的關係,漸漸多了一種無間的親密。遲遲會任由盛夏牽着自己的手,任由盛夏把她抱在懷裡,會在壓抑的要潰時對盛夏說自己的怕,還會對盛夏說着翾哥哥的好啊翾哥哥的多疼她啊。
盛夏用沉穩和冷靜安撫她的不安,耐心傾聽着她的傾訴,會用淡靜的溫柔告訴她:不怕,他在身邊。
可是,盛夏越來越清楚,宋翾對遲遲的愛。
他和宋翾之間,註定有一場名爲爭奪的戰役。
宋翾手術那天,陪着遲遲的,除了盛夏兄弟三人和孟宸,溫允和蘇瑞恆也來了,溫允溫柔的擁抱了遲遲:“遲遲,加油。”蘇瑞恆則握緊了宋翾的手,笑着:“遲遲的哥哥,加油。”
遲遲熱淚盈眶!她不孤單,她也不悲涼,那麼多人陪着,那麼多人幫翾哥哥加油,翾哥哥一定會好的!
盛夏微笑着,將她再抱入懷裡。
手術時間不長,四個小時多一些,遲遲在手術室外面坐立不安。盛夏將她環在身邊,溫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她的忐忑她的焦慮,他都知道。
“遲遲,和我說說你哥哥吧?”
“你認識他,是吧?”
“嗯。”他從不點明他們認識宋翾,可是遲遲怎麼會不知道?當年宋翾爲盛夏的夢之灣贏的“金紡錘”大獎,全國都爲之震驚。何況,宋翾和盛夏兄弟們朝夕相處了將近兩個月。
遲遲將頭靠着盛夏的肩,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動作,她已經那麼的自然,她心裡已經將盛夏當作了最可信任的人,她喜歡,也依賴着盛夏對她的照顧和小小的親密。
“你們那時,給了哥哥多少錢作爲嘉獎啊?”
盛夏微微一笑,“金紡錘”這個獎,就是家紡業的諾貝爾,多少錢的獎勵都是低值的:“一百萬。”那時,本來想給一百五十萬的,宋翾沒要,只是要了一百萬,還說,反正都要在盛夏工作了,以後會有更多的錢。
“翾哥哥拿這一百萬買了我們的房子,裝修得漂亮吧?都是我喜歡的風格呢!”遲遲說着,脣角清淺的笑意。
盛夏也微揚着笑意,宋翾真是疼愛她。
“盛夏,我們都是孤兒,我和翾哥哥都是孤兒。翾哥哥是因爲父母逝世纔去的福利院,我去的時候才兩歲多一些,才十歲的翾哥哥可疼我了,雖然在福利院裡長大,可是我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兒一樣得寵!我的記憶裡,我只記得自己叫‘小米’,是哥哥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米遲遲’。後來哥哥滿十八歲了,出去找了工作,然後領養了我,還把我從福利院的定點初中領出來進來市裡的重點初中。開始,我們租着房子,每天吃着粗淡的飯菜,翾哥哥爲着我們的生活工作,我努力讀書,日子艱澀,可是很開心,我們都有了家,有了伴。”
遲遲說得安靜,完全沉浸在回憶裡:“翾哥哥後來漸漸才華出衆,去你們公司應聘,正巧遇上‘金紡錘’大賽,他的作品讓你們的集團獲了獎,於是賺了一大筆,買了房子,還和你們簽了工作的合同。就在簽約後的第三天,我接到了B大的錄取通知書,翾哥哥可高興了,還笑着說,要不要去辭了盛夏的工作,陪着我去皇城讀大學。爲了慶祝,我們買了個蛋糕,就是這個蛋糕,就因爲我這個笨蛋……”遲遲說到這裡,傷感又瀰漫了她,“唉……”遲遲嘆了口氣。
“我把錢全都花光了,可是翾哥哥還是那麼瘦啊,都長不出來了,原來他可帥了,就像……就像是遠山的清寧和秀逸。我就想啊,我要一輩子和哥哥在一起活着。”遲遲說着,微微閉上眼睛。
盛夏突然不安了,宋翾不是遲遲的親哥哥,那麼,宋翾那麼疼遲遲,是因爲遲遲是妹妹嗎?
不是,他告訴自己,不是妹妹,宋翾也喜歡遲遲!
“遲遲,你哥哥如果醒來,讓我愛你吧!”盛夏突然說!
他不能等,不能!
遲遲驚訝的看着盛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麼?”
“我說,讓我愛你吧,遲遲,我愛上你了。”盛夏正視着遲遲的眼睛,他能看見自己在遲遲黑黒的瞳孔裡的影子。
遲遲定定的看着盛夏,久久,復又將頭靠在了盛夏的肩,輕若未聞的說:“謝謝你。”
宋翾手術出來的時候,遲遲第一次看見面癱蘇朗銘的笑,那麼,遲遲驚喜的看着宋翾,翾哥哥,你一定會醒的!
蘇朗銘是心臟外科和腦外科雙學位博士,事實證明,名副其實!
遲遲笑滋滋的,在宋翾旁邊給宋翾潤着脣,嘴裡唸叨叨的:“翾哥哥,你很快就會醒了,到時候,我啊,給你做好吃的,把你養得胖胖的,把這近三年來你沒吃的全補回來!然後我要帶你到處去看看,三年了,變化很大呢!”
盛夏在一邊看着她,脣角上揚着好看的弧度。他還沉浸在今天他表白了遲遲沒有拒絕的喜悅中,雖然遲遲沒有答應,可是也沒有拒絕啊,女孩子家的矜持。而且,遲遲沒有拒絕過他的牽手,他的擁抱,他的一切親密的動作,她也對他有意的——他是這麼認爲的。
他是第一次追求女孩子,不知道如果拒絕,也不一定會告訴他;她呢,卻不是第一次有人表白,因爲……
宋翾向遲遲表白過。
十八歲那天,在她十八歲那天,在他們搬進新家那天,哥哥說了,起名叫遲遲,是因爲她遲遲沒有知道哥哥愛她。所以,要等哥哥醒來,只愛哥哥。
所以,遲遲無論如何都不能愛盛夏,至少現在不能愛他——但是,要她拒絕盛夏,拒絕明顯愛着她,盡心盡力幫着她的盛夏,如何能拒絕?如何開得了口?
盛夏,對不起。或許我對你是動心的,可是,那是我對翾哥哥的背叛了,對不起……
蘇朗銘爲術後的宋翾檢查,四天了,都一切良好。今天的檢查,他對結果很是滿意,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似乎有一絲高興的意味。
遲遲小心翼翼的問他:“蘇教授,我哥怎麼樣?”
蘇朗銘一挑眉:“怎麼樣?你說呢?”
遲遲捕抓到了他的高興的情緒,也笑了:“我對他說話,似乎有些反應了,給他潤脣,似乎有微微開了嘴巴,給他翻身,似乎不是那麼用力了,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怕是我的錯覺!”
蘇朗銘拿起病歷本:“以前你有這種錯覺嗎?”離開。
盛夏捧着一束百合花進來,淡淡的笑:“遲遲。”
他每天帶一束百合來,遲遲喜歡。
遲遲也是一笑,接過花,然後拿起盛夏的手挽起袖子仔細的看。這是她這些天養成的習慣,因爲盛夏那天瞞着的事情被她知道,她就每天都給他檢查手和手臂,查看有沒有出血點。
盛夏由着她看,讓她放心的口氣:“孟宸說已經控制了的,不用擔心。”
“我是不想擔心啊,是誰那麼不自覺來的?”遲遲一邊抱怨一邊看,嗯,沒有瘀點。滿意一笑,放下袖子。再轉身望向宋翾:“四天了,翾哥哥怎麼還沒醒啊?”
蘇朗銘,不是,是蘇面癱,問了也說不明白!
盛夏將她的手包在掌心:“快了。蘇朗銘說,因爲長久的昏迷,腦細胞功能運轉恢復需要時間會相對長一些,可能還要兩天。”
遲遲嘀咕:“跟我就說差不多,跟你卻說那麼明白,過分!”
盛夏捏了捏手裡的小手:“他是怕你糾結了甦醒的時間,傷身體。”
盛夏的手裡溫暖融融,遲遲捨不得放開。
突然有點害怕了,怎麼了?怎麼了?不是要愛翾哥哥的嗎?爲什麼會捨不得盛夏呢?心裡突然涌起一股令她害怕的寒意,她迅速抽出了手!
盛夏卻沒有在意,重新將她握住。
這時,秋南和寧夏進來了,他們也每天都來,遲遲知道,自己是多麼幸福的,遇見盛夏,遇見他們。
“我去給翾哥哥弄吃的!”遲遲慌亂的掙開盛夏就走。
盛夏勾脣一笑,跟着出去了,留下一個“你們好好照看”的眼神。
寧夏揶揄笑着點頭。
是啦,都知道了,哥愛上了遲遲。
其實宋翾喂餐時間還沒到的,他的餵食時間都是固定,所以,遲遲掩飾着心裡的慌亂出來,很快就發覺其實沒什麼可做。在樓下花園坐了坐,遲遲又起來,還是回病房吧!
可是秋南寧夏不知道宋翾還不用餵食,所以不知道遲遲會那麼快回來,所以,遲遲迴來,就在虛掩的門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是啊,不知道遲遲會不會真的恨哥。”這是秋南。
“不會吧,畢竟是女孩子最珍貴的,哥阻止了她。”寧夏這樣認爲。
什麼?恨盛夏?爲什麼呢?
“可是,那時畢竟是遲遲最需要用錢的時候啊,哥阻止她賣身沒錯,可沒有實際解決她的問題……”
“啪!”門開了,是面無表情的遲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