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若不接着往下查下去,皇帝心頭也有些納悶,到底耶律護冤枉了林相淇,還是林相淇的確僞裝的很好,多年來,將所有人都給矇騙了。耶律護不着急,反正他只是看熱鬧的人。目光不經意的對上週明沐,淡笑着點頭示意,這倒讓周明沐以爲,他和耶律護素未蒙面,只是在邊境的時候經常聽百姓們提起他。
耶律護怕是不會對他有善意,畢竟他可是在陣前斬殺了耶律護的大將軍,怕是會讓他記恨上,怎麼可能此刻對他會有友善的笑容。耶律護一行人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周明沐得找個時間單獨提醒皇帝,千萬要小心。
一來就鬧這麼大的動靜,把林相淇逼的下不來臺,原先他還存着看好戲的心態,誰讓林相淇曾經多次的爲難過成國公,但深思熟慮後發現,林相淇縱然有諸多不對,那也是應該大越內部處理,不應該由耶律護這個外人來牽頭,引導衆人的方向。
“既然聖上不反對,那本王就派人帶顧一慧上來,也好讓您和衆位大臣知曉其中的實情到底如何?”耶律護再次抿嘴笑着鼓掌,林相淇瞪圓了大眼睛,雙脣被牙齒緊緊的咬着,這耶律護到底要做什麼,他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要這般跟他過不去,執意要弄死才甘心?
顧一慧身穿一件妃色花軟緞雞心領琵琶襟交領中衣,逶迤拖地淡黃底縷金梅竹菊紋樣斜裙,身披湘色彈墨蝴蝶紋蟬翼紗織金錦。烏雲般的烏髮,頭綰風流別致朝天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着攢絲骨釵,膚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個赤金扭絲鐲子,腰繫黃色花卉紋樣繡金緞面腰封,上面掛着一個繡白鶴展翅的香袋,腳上穿的是寶相花紋雲頭緞鞋,整個人清麗絕俗貌似天仙。
正緩緩的朝衆人走來,她原先當然不是這副模樣,身上的衣裳可是耶律護精心替她準備好,就爲了見聖上。周氏再也忍不住擡頭凝望着她消瘦的女兒,不知道她這些日子吃了這麼多的苦頭,怎麼熬過來的。
身爲母親,她和顧明瑞想的不一樣,顧明瑞在乎的是整個顧家的聲譽,而她是母親,顧一慧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能不心疼嗎?林相淇都快年過半百了,居然不放過顧一慧這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周氏對林相淇恨得咬牙切齒,簡直就是畜生,人神共憤。
當着皇帝和耶律護的面,周氏還有些收斂,這麼多的大臣和家眷都坐着看,她不能衝上去抱着身子瘦弱的顧一慧。林相淇面若死灰,認定了耶律護早就打算,將顧一清、林若曦還有管家給收買了,就算了,他居然連顧一慧都能找過來,看來早就有預謀有計劃要對付他,林相淇不甘心,絕對不甘心,他怎麼就不小心被耶律護給算計了。
明明顧一慧被他藏在很隱蔽的地方,不可能人有人知曉,連管家也只去過一兩次,每次去的時候還是被蒙着眼睛,林相淇衣袖下的雙拳早就緊握着,手掌心都掐出血絲來,還渾然未知。顧一慧嫣然一笑,彷彿她是高高在上聖潔的仙子,並沒有被林相淇玷污身子,褻瀆了。
當從她口中說出林相淇的罪行,她臉上很淡然,似乎受苦的人並不是她,這些日子,她早就心如死灰,若不是爲了心中的念想,林冬,她早就不想苟活於世。活着唯一的目的不是爲了報仇,而是能見林冬一面,告訴他,她喜歡他,此生足矣。但願來世她能早些遇到林冬,不要遭受這麼多的痛苦,遇到喜歡的人,過完一生。
此刻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堅強的身軀讓秦素大爲震撼,對林相淇的好感淡去了幾分,這般如此美貌的姑娘,林相淇居然下的去手,爲了得到她,算計她的兄長,謀殺了嫡親女兒,害的嫡親兒子生不如死,簡直就是畜生不如。皇帝在顧一慧說出口,尤其是細節的時候,成爲擊垮他相信林相淇的最後一根稻草,顧一慧勾脣冷笑:“這些日子,民女飽受林相淇的欺辱,而求助無門,今日有幸得見聖上,民女一定要揭開林相淇醜陋的面孔。”
加諸在她身上的痛楚,她能償還給林相淇,未必不是件壞事。先前還是不敢去想,真的能對付的了林相淇,她不過一個弱女子,在遇到耶律護之後,改變了想法和初衷,事在人爲,是要你想做,肯定能完成!顧一清看到此刻的顧一慧,不禁想要爲她拍手稱讚,就應該拆開林相淇的真實面目,道貌岸然的傢伙。
“林相,你還有何話說?”皇帝陰沉着一張臉,淡淡的問道,眼底充滿了對他的鄙視,人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還是他的晚輩,爲了得到她,林相淇居然連道德禮數全然不顧,就爲了心中那一點私慾,這種道德敗壞到了極致的人根本就不能入朝爲官,更不能再繼續擔任宰相一職!
林相淇一把鼻子一把眼淚,痛哭起來:“聖上,微臣這是冤枉,冤枉啊,攝政王收買了他們,聯合起來誣衊微臣,微臣縱然滿身是嘴也說不清啊,聖上,你可要替微臣做主啊!”他反正就是不承認,難不成耶律護還想用這麼多人的一面之詞逼迫他認罪不成,林若曦眼中噴薄而出的怒火完全可以將林相淇燒爲灰燼。
都什麼時候了,林相淇還不肯承認,還想着抵賴,真的太讓他失望,世上怎麼會有他這種人存活於世!“不知林相想要什麼樣的證據,光憑几個人的一面之詞,林相不肯承認,本王覺得情有可原,若是換成本王站在林相的角度,也會如此。不過林相若想要證據,其實本王手中多的是,只是林相,你真的確定本王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你身上的遮羞布可就徹底沒了。”
耶律護笑着眨眨眼,敢情他這麼做都是爲了林相淇,林相淇還得感激他不成。“聖上,民女有證據,願意呈給聖上!”顧一慧扯着嗓子大喊起來,林相淇的目光立刻轉移到她身上,完全無法想象,此刻目光堅定對他很是陌生的顧一慧,會跟在牀上對他柔聲細語的顧一慧是同一個人。
轉變如此之人,其中肯定有隱情,耶律護到底用什麼法子來威脅她?聖上這會根本就沒興趣知曉顧一慧手中所謂的證據,他想早早的結束這場令他難堪的接風宴,儘快的離去。翠玉說完連她都覺得吃驚,這接風宴未免太刺激了,現在竟然演變成聲討林相淇的衙門。
由耶律護牽頭,顧一清、林若曦、管家,居然還有顧一慧,這完全顛覆了林冬嫺的想象,林相淇居然這般無恥下流,讓顧一慧受盡了苦頭,她再也坐不住,“翠玉,替我梳洗打扮,我要進宮。”翠玉驚得張大嘴巴,林冬嫺一計冷眼瞪過去,她才閉上嘴巴,忙到:“夫人,奴婢的意思,都這麼晚了,入宮不合禮數吧!”
要林冬嫺真的想讓入宮,完全可以和周明沐一起去,這個時辰去,怕是看守宮門的人不放行。“讓你去準備就去準備,哪來那麼多廢話!”林冬嫺這是第一次對翠玉發火,翠玉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小聲的點頭答應。林冬嫺此刻的心早就飛到宮裡和顧一慧在一起,不知道她如今情況如何了?
她手中可有蔣飛龍的令牌,進宮那是絕對沒問題,誰敢阻攔她!林相淇這會百口莫辯,對他們的指責什麼話都不說,顧一慧所謂的證據就是一把鑰匙,皇帝看着一頭霧水,倒是蔣飛龍,眸光微閃,看着這把鑰匙似乎想到了什麼,找個理由朝府上飛奔而去。
林相淇沒想到這些日子顧一慧對他的溫柔那都是虛情假意,爲的就是在他身邊奪了這把鑰匙。看來上天真的不讓他在繼續的活下去,斷了他的路!林冬嫺心急想早一點見到顧一慧,一刻都等不了,很想把受盡苦難的她摟進懷裡。
翠玉的心砰砰直跳,快要跳到嗓子眼,林冬嫺就算再着急,可也要注意腹中的孩子,總不能連孩子都不顧,就爲了入宮,翠玉不瞭解她對顧一慧的感情,有這些想法也很正常,林冬嫺此刻沒心思去跟她解釋這些。有了蔣飛龍的令牌,守宮門的侍衛沒有阻攔林冬嫺,甚至還對她恭敬有禮,林冬嫺可是素妃娘娘認下的妹妹,且不說她是周明沐的夫人,就單單是秦素的妹妹,就足以讓他們尊敬。
皇帝對秦素的寵愛,衆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連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小皇子都能被皇帝下令冊封爲榮親王,這是多麼深的寵愛。加上她手中還握有蔣飛龍的令牌,如此深厚關係的人,他們一個小小的侍衛豈能攔下。馬車進了皇宮,速度開始緩慢下來,林冬嫺越發的焦急想見到顧一慧,翠玉唯有緊握住她冰涼的玉手,小聲的安慰幾句。
因着林冬嫺手中握有蔣飛龍的令牌,加上她和秦素的關係,所以一路上沒人阻攔她,很快就要到御花園。那邊燈火通明,翠玉緊張的手心直冒冷汗,她還從未進過宮,這次能跟着林冬嫺入宮,實在沒想到。林冬嫺被翠玉攙扶着下馬車,腹中的毒似乎又發作了,隱隱作痛的小腹讓她的雙腿快要擡不起來走路。
翠玉似乎察覺到她的不適,柔聲道:“夫人,要不然奴婢去把少爺請過來。”話音剛落下,就被她伸手阻止道:“別去,我能走!”嫣然一笑的臉蛋讓翠玉差點兒走神,整理好思緒攙扶她一步一步朝御花園走去。林相淇一口咬定他們這些人都是被耶律護收買,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耶律護連他的親生兒子都能收買來誣衊他這個親生父親,可想而知,耶律護爲了對付他早就提前下好了功夫。就算有顧一慧在,林相淇依舊不承認,還在一味的反駁。顧一慧被他這副醜惡的嘴臉刺激的差點兒不顧身份站起身衝過去,狠狠的質問他一番。
此刻她正被周氏摟在懷裡,親暱的撫摸她的後背安慰她,示意她別激動,慢慢平復下來。周氏早就想這麼做了,還有顧一清早就爬到顧一慧身邊,滿眼的愧疚,都是他沒用。要是早一點識破林相淇的陰謀,就不會讓顧一慧平白受這麼多苦。她的妹妹多麼懂事,知書達禮,原本能嫁的如意郎君,如今被林相淇害的怕是這輩子都很難嫁到心儀之人。
造成這一切的都是林相淇,偏偏他到現在還不肯承認,還假模假式的在皇帝面前痛哭,他被耶律護冤枉。耶律護微微一笑:“林相,你可別着急,好戲還在後頭,等蔣都督來,一切都能水落石出。”這時皇帝才察覺到剛纔趁着慌亂之際,好像蔣飛龍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就離開了。
連耶律護都注意到了,看來其中必定有大文章,那把鑰匙此刻就在皇帝的面前,不可否認皇帝的內心已經慢慢的相信顧一清等人說的話,對林相淇產生懷疑。林相淇入朝爲官多年,能坐上宰相的位置實在不易,他不能把這好不容易得到手的一切都給毀與一旦。
顧明瑞面若死灰,今日顧家百年的清譽都被顧一清兄妹倆給敗壞了,將來他有何顏面在朝堂之上立足,心疼的話都說不出來。偏偏周氏還護着這個逆女,他要是顧一慧的話,早就不應該活在世上,她若是死了,顧家的名聲也不會敗壞至此。
偏偏她還親自到皇帝面前指責林相淇的不是,這不是把顧家往火坑裡推,她以爲憑他們幾個人就能把根基深厚的林相淇給搬到,這真是笑話。顧明瑞滿心的不忿,此刻當着皇帝等人的面,只能暗自憋在心頭。身邊的嬤嬤在秦素耳邊低語,“娘娘,周夫人來了。”
這給沉悶中的秦素一個驚喜,擡頭詫異道:“你說什麼,誰來了?”似乎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再次詢問起來。嬤嬤有仔細的說了一邊,秦素這才放心下來,輕拍皇帝的手背,在他耳邊低語,隨即皇帝笑着點頭目送秦素離開,林冬嫺來了,秦素去親自迎接她,那是理所當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