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有一日不再世,希望秦素不要拒絕皇帝,替她守在皇帝身邊,正是因爲那晚,她的腦海中閃過這封信的內容,纔會讓皇帝有機可乘。皇帝可不喜歡秦素愁眉苦臉,對腹中的孩子不好,帶她出去散散心,透透氣。這段時日皇帝經歷了潘皇后過世,月漓國和瓦剌興兵來犯,同樣心煩意亂,帶着秦素出宮的同時能跟着一起散散心。
秦素坐在馬車上,一路上思緒早就飄遠。皇帝深情的望着閉上眼的秦素,不自覺的湊到她身邊,親暱的摟着她入懷。他如今特別感謝上天,有秦素陪在他身邊,還要給他生孩子,也不枉這麼多年皇帝強忍的如此艱辛。對於潘皇后,皇帝沒那麼多愧疚,畢竟對於他來說,這麼多年只有她一個女人,很不錯的了。
她都過世了,皇帝總不能爲她守節,這不是讓朝臣和百姓們看他的笑話。皇帝身爲男人,也他的尊嚴。秦素默默的感受着這一切,仍舊沒有睜開眼睛,她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皇帝,跟他相處的時候,總會想起潘皇后。所以纔會對皇帝一直保持距離,在皇帝醉酒強要她身子的那一晚開始,她就變得心煩意亂。
沒有身體上的糾纏,她還能問心無愧的面對潘皇后,如今不一樣了,不但跟皇帝有了肌膚之親,還有了孩子。孩子對她來說太過遙遠,原本她以爲此生會一個人孤獨終老,沒成想如今會成了皇帝的素妃,腹中還有了他們兩人的骨肉。這一切都來的太快,秦素還沒做好準備接受這些。
皇帝帶她出來散散心,她求之不得,她最高興的日子莫過於在皇帝還未成爲皇帝之前,還是皇子時,她在街頭被潘皇后帶回府,她還是豆蔻年華的時候,見證了潘皇后跟皇帝一路風雨走過來,皇帝登上帝位,潘皇后成爲一國之母,母儀天下。
她隱隱約約從皇帝時常看她的目光中察覺到皇帝對她有不一樣的情愫,皇帝曾經趁着潘皇后睡着,無數次的對她求愛,都被她拒絕。潘皇后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絕對不能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來,讓她傷心。一旦潘皇后過世,她拒絕皇帝的理由就沒了。
皇帝本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冊封秦素,跟她緩和關係,誰曾想周清幽鬧騰一番,讓皇帝實在忍不下去,他不能讓喜歡的女人受到如此的欺辱,就算是他的親生女兒也不行。皇帝聞着秦素溫柔的髮絲,淡淡的清香傳入鼻端,讓他不由的閉上眼,兩人就這麼相擁着。皇帝早就吩咐趕車的太監,一定要沉穩,不要着急,若是傷着秦素腹中的孩子,他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馬車緩緩的停下來,前面就是鬧市,實在不好進去,正好林冬嫺想出來走走,老坐在馬車上,雙腿早就發麻了。月華率先從馬車上跳下來,站穩後,隨即轉身朝掀開車簾的林冬嫺伸手,攙扶着她下馬車,林冬嫺掏出一把碎銀子遞給車伕,讓他去不遠處的茶館等她們。
月華攙扶着林冬嫺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走了四五步,雙腿沒那麼麻木,她就推開月華,道:“不用扶着我,讓我一個人走。”她還沒有到不能走動,需要人攙扶的地步,肚子還沒開始大起來。若是現在就這麼嬌弱,往後七個月她可怎麼過?林冬嫺實在受不了,月華知道她不是身子虛弱的人,所以就聽她的話撒手了。
主僕倆一路上說說笑笑,別提多高興了,望着林冬嫺燦爛的笑臉,月華覺得她還是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她笑起來真好看,難怪周明沐那麼喜歡她。就是有些可惜,他們夫妻好像鬧彆扭,林冬嫺三天都不肯見周明沐,府上的下人都在議論,林冬嫺這般拒絕周明沐,不給他面子,周明沐會不會一氣之下就把她給休了,都在等着看林冬嫺的熱鬧。
當然也包括秋華,她的耳朵都生繭了,秋華一天天的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秋華根本就不應該存不該有的心思,到如今好了,整日被這個纏繞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她當然不希望秋華作出傻事來,可她實在勸阻不了。
她曾經想過告訴林冬嫺,讓她幫忙想辦法,可轉念一想,林冬嫺懷着身孕,她不敢去麻煩她。萬一傷及腹中的孩子,月華可擔不起這個責任。“月華,你瞧,那麼多人,肯定熱鬧,我們去瞧瞧。”林冬嫺激動的拉扯月華的衣袖,跟周明沐重逢後,他都沒帶她逛逛京城,就帶兵出征了。
她特別喜歡看熱鬧,這是人的本性麼。月華咬着牙拉着她的手,搖頭道:“少夫人,那麼多人,還是算了,我們就別去了。”她可是爲了林冬嫺腹中的孩子考慮,纔會拒絕,林冬嫺聞言,瞬間沉下臉,前面那麼多人圍成一圈,怕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她想去湊熱鬧,這個很正常,但她如今不是一個人,周明沐不在身邊,她要學會自我保護,不能還跟從前一般任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明白了,林冬嫺就扯了扯嘴角,“好吧,月華,聽你的,我們去那邊看看吧!”月華鬆口氣,林冬嫺能聽她的勸,真不容易,主僕倆又順着林冬嫺的目光朝南邊走過去。
皇帝發覺他就算帶秦素出宮,她的興致似乎也沒那麼高,皇帝低聲下氣道:“素兒,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朕,給朕一個笑臉。”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哄着秦素高興,讓她露出笑臉來。這對皇帝來說,實在太難了。皇帝有些憋屈,但他還沒有到放棄的地步,他感覺很新奇,當初娶了潘皇后,從未如此過,潘皇后對他一見鍾情,嫁給他爲妃後,幾乎事事爲他着想,順着他。
這種好媳婦,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可惜她如今過世了,這些事就如同前塵往事一般過去了,就不談了。秦素微微擡頭,淡淡道:“聖上,您越是這樣,妾身就越覺得對不住皇后娘娘。”
從她的嘴裡聽到皇后,皇帝眸光微閃,半晌道:“素兒,朕知道你跟皇后感情深厚,朕相信若是皇后在天有靈,絕對不會怪罪你。她那麼敬重朕,必定會希望有人陪在朕的身邊,代替她陪伴朕。你就別想那麼多,對孩子不好。今個既然出來了,就陪着朕好好的玩玩,好不好?”
皇帝說的其實有道理,讓秦素想起在妝奩匣中發現的書信,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好。”能見到她如此,真不容易,皇帝牽着她下馬車,小心翼翼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秦素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受,彷彿周圍的百姓都在看他們倆。誰讓皇帝一直握住她的手,不肯鬆開,她掙脫了好幾次,都沒用,最後只好隨他去。
今個皇帝心情不錯,就不去破壞他了,等回宮,她再開口勸勸皇帝,派人把周清幽接回來。讓周清幽跟着林相淇一同出使瓦剌國,她不放心,周清幽的性子她很清楚,直來直往,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會藏着掖着,包括她對吳國圍的喜歡。秦素很欣賞她的性子,對於她的指責,秦素完全認同,不枉潘皇后對周清幽那麼疼愛。
有她代替潘皇后訓斥她,打她一頓,秦素的心頭好受許多。站在陌生的街道上,秦素覺得很親切,她原本不是京城人氏,跟着鄉親們到京城逃難,一路南下,路途上爹孃和兄弟姐妹都沒了,就剩她一人,孤苦伶仃的流落在京城街頭,多虧心善的潘皇后帶她回府。
這條街道,怕就是曾經她初次遇見潘皇后的地方,她靜靜的站着許久,在心頭祈禱,潘皇后能原諒她。既然能留下那封信,說明潘皇后不會責怪她,反而會感激有她陪在皇帝身邊,代替她陪伴皇帝。
潘皇后的身子這兩年越來越差,經常會吐血,她總是攔着不讓秦素去請太醫過來。秦素覺得這不是個辦法,總想去找皇帝談談,可又擔心私下跟皇帝兩個人單獨相處,就這麼一來,耽擱下來。“素兒,那有間珍寶閣,我帶你去看看,走!”皇帝的稱呼變了,不再是朕,畢竟在街上人多嘴雜,皇帝要注意,不能引人注目。
在他們身後保護的大內侍衛穿的都是平常百姓穿的衣裳,皇帝不能因爲他的稱呼引起騷動。秦素木訥的被皇帝牽着進去,剛進去沒多久,他纔跟掌櫃說兩句話,就覺得小腹有些不適,便走到正在觀賞簪子的秦素低聲道:“我去如廁,你在這等我,待會就回來。”
秦素默默的點頭,目送皇帝離開,皇帝出宮,微服出行帶了六個大內侍衛,還有跟在他身邊伺候多年的常總管。他留下四個大內侍衛保護秦素,急衝衝的跑出去,掌櫃的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秦素。從剛纔皇帝的談吐不凡,到他身上的錦袍,以及手上戴的玉扳指,細嫩的一雙手,一瞧就不是一般人,尤其他身邊跟着的常總管,似乎沒有喉結。
對於經營多年的掌櫃,要是連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那他早就可以關門回家了。秦素身着水藍色的衣飾,上鑲有繁複華美的金色花紋,淺繡桃花,款式雅緻,繡紋精美絕倫。一雙白色繡鞋明珠爲綴,身材高挑纖細,一頭青絲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頭上佩戴精美的玉釵及其配飾。
衣領微微敞開,露出曲線優美白皙修長的脖子,一身藍衣更襯得肌膚如雪,脣邊習慣性的帶着一絲笑容,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顯得主人的城府深不可測,讓人覺得好一個絕美又不失溫婉的女子。掌櫃因着對皇帝身份的猜測,剛纔他對秦素的貼心,讓他越發小心的伺候秦素。
林冬嫺逛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了,一雙腿累的不行,瞬間就握住月華的手,氣喘吁吁道:“不着急,我們找個地方歇歇,我實在沒力氣了。”“少夫人,奴婢扶着您到那邊的客棧歇歇。”月華攙扶着林冬嫺坐下,思量着這裡離車伕太遠,看來她需要去把車伕叫過來,帶林冬嫺一起回府。低聲在林冬嫺耳邊嘀咕幾句,林冬嫺聞言,毫不猶豫的揮手道:“那你快去,我就在這等你。”
“少夫人,您一個人可以嗎?奴婢有些不放心。”月華又有些猶豫,她就這麼把林冬嫺一個人扔下,會不會不好?林冬嫺嘴邊帶着淡淡的笑意,“別杵着了,快去,不用擔心我,光天化日天下腳下,誰會欺負我。”還伸手推了她一把,月華才收起這些心思,奪門而出。
小二的給林冬嫺上茶,她立即就倒杯茶咕嘟咕嘟的喝起來,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都沒歇過幾次。本來她的腦子裡想的都是周明沐,可如今這麼累,她根本就想不起來了。她不想讓自己在成國公府閒着,這麼會經常想起周明沐,對她來說,不是件好事。
月華焦急的坐在馬車上催促車伕:“你倒是快點啊,少夫人該等的着急了。”車伕實在沒辦法,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街上那麼多百姓,他總不能不管不顧,就這麼橫衝直撞吧!偏偏這些話他說不出口,誰讓月華是少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丫鬟,他可不想得罪她。
林冬嫺站在門口遠遠的就看到車伕駕着馬車過來,馬車還未停下來,月華就掀開車簾跳下馬車,一溜煙的跑到林冬嫺身邊,準備攙扶她上馬車之際。隔壁珍寶閣突然衝出來一位夫人,打扮華美,林冬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姑娘,救救我,後面有人追殺我。”
她眼中的焦慮和恐懼不像假的,月華不斷的對林冬嫺使眼色,她們還是別管這些事,趕緊回府去。林冬嫺被她祈求的眼神給弄得心軟了,當即攙扶着她一同上了馬車,這夫人就是剛走被皇帝拋下的秦素。秦素手中正拿着掌櫃給她推薦的翡翠玉簪,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到守在她身邊的四個大內侍衛紛紛抽出腰間的佩劍,亮劍就說明有歹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