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的煙塵,迅速接近,以林克跟維爾的耳力,甚至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得到那馬蹄起落的聲音。
在這樣叢林地形下面,還能夠保持着這樣的速度,哪怕是在熟悉地形的情況下面,也足可以證明正在快馬加鞭趕過來的這一隊士兵,素質確實是不同凡響。
不知道是地狼在維持着這樣一種幻境的情況下面,已經沒有能力在顧及周邊的情況,或者是林克通過什麼渠道把他剛纔的決定通知給了地狼,反正現在原本早就應當覺察到了有一隊騎兵接近的地狼里奧多,並沒有絲毫要收回幻境,在普通人面前隱藏形蹤的表現,反倒是更加囉嗦了起來,把那幾句原本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的話翻來覆去地說個沒完,一點兒也沒有收斂的意思,而那些個村民們,早就被眼前的神蹟弄得不能自已,只知道不停地歡呼、參拜,連地狼里奧多到底在說些什麼,恐怕都沒有人真的去在意,更不會有人去注意到遠方正在飛奔過來的那一隊騎兵。
一路飛揚的塵煙,在急速迫近一段距離之後,漸漸地停歇了下去,顯然是那隊騎兵,在接近到可以看得清楚這籠罩着整個村莊範圍的難以理解的情景的時候,選擇了停留在原地,不敢再前進。
維爾伯爵等了一陣,轉頭看了看林克,收起了臉上的笑。
他剛纔還一直覺得林克這個傢伙剛剛是有點神經過敏,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羣趕過來的士兵,好像還真是有那麼點不對勁。
他跟小公主不一樣,不管怎麼說,他也是騎士家族的惟一傳人,從小就開始接受與作戰相關的種種教育,雖然在太平了這麼多年的大陸上面,他的這些知識大多數不過是停留在書本階段,然而經過了這些天來接觸真正的戰鬥,這位在帝京的時候一心只問風月的貴族公子覺得那些個原本沒有多深印像的戰鬥相關知識,開始漸漸地鮮活了起來。
這羣士兵趕過來的速度確實是有點太快了,快得有點不像普通的帝國軍隊所能夠達到,不過這一點在維爾伯爵看來,卻也並不是完全不能解釋的。
歷來帝國的公主出嫁,尤其是像小公主這一次這樣代表着巴伐爾帝國的皇室跟撒卡拉這樣的大帝國聯姻,那絕對可以說是一件關乎着兩國未來命運的大事,畢竟在不知道爲什麼大陸之上的各大帝國之間似乎永遠不會在有戰爭的今天,不同帝國之間是否舉行皇室聯姻幾乎成了各大帝國調整相互關係的最重要的手段,維爾伯爵雖然不知道這一次兩大帝國聯姻,爲什麼會採用這樣一種近乎隱秘的手段,但是維爾還是相信在不管是巴伐爾帝國還是撒卡拉帝國的皇室高層的心目裡,這絕對不是一件小事情,也必然會對此做出相應的安排,起碼將這件事情傳達給一些駐紮在關鍵地點的軍官,讓他們做好因應準備,就近保護,這恐怕也是肯定會做到的佈置。
小村莊裡派村民出去求助的對像是距離這裡最近的駐軍地點,如果那地方的統兵軍官恰好是瞭解相應任務的,那實在不難從那個報訊的村民提供的信息裡面,猜到在這兩個帝國的邊緣小村莊裡玩失蹤的這羣人就是巴伐爾帝國皇室的公主,緊張之餘馬上挑出最精銳的人馬,死命趕過來,這倒也是勉強可以解釋得通的事情。
但現在這羣騎士,就這麼在村莊外圍停下了腳步,卻讓維爾也不由得有了點覺得不對勁的感覺。
看到小村莊裡出現這種奇異的情形,一時驚駭,暫時停步,那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按照維爾剛剛的推斷,這些個騎兵是來迎接解救巴伐爾帝國的公主,那在看到了現在小公主失蹤的地方出現了這樣白天變黑夜,還一輪圓月高懸的奇怪景觀的時候,不管再怎麼樣驚異,在略作停留之後,也應該不顧一切地馬上衝過來纔對,實在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駐紮不前。
總不成是這些撒卡拉帝國的軍士們,真的就跟前些日子剿匪之戰中的傳聞一樣沒用,就這麼被眼前的情形給嚇傻了吧。
在那次兩大帝國的聯合剿匪行動之中,儘管實質上兩大帝國的軍士們表現都差不太多,但在巴伐爾帝國軍部那些傢伙的嘴裡,這次行動的失利,倒是都變成了被撒卡拉帝國那羣聞風喪膽的傢伙給拖累了的模樣,尤其是巴伐爾帝國又有林克這麼一位力挽狂瀾的戰鬥英雄,吹起來當然更有底氣,維爾伯爵身在帝都,又在軍部供職,聽到的當然也都是這樣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這裡面恐怕能聽信的比例不高,不過對於撒卡拉帝國軍隊的印像,也實在是先入爲主地有了那麼點很看不上眼的意思。
維爾帶着點惡意地想着,正想着跟林克分享一下這個推斷,卻就在那個剎那,發現那輪高懸在天上的銀色圓月的光芒,徒然間很不尋常地亮了一亮。
“啊!”幾聲慘叫,在村莊附近的叢林裡同時響了起來,還有幾道白煙冒了出來,就彷彿在那剛纔那亮了一亮的月光裡面,蘊含着極大的熱量,把隱藏在樹林裡,正要接近村莊的幾個探子都給烤熟了一樣。
維爾嚇了一跳,直到現在,他才終於完全收起了對趕過來的這一隊撒卡拉帝國軍隊的輕視心理,這幾名探子最靠近的都已經到了村莊的外圍,而他居然沒有察覺,這固然也有他心理狀態的因素,但也足以證明這隊騎兵手底下還真是不那麼簡單。
“真神的子民們”,地狼里奧多的聲間驀然間響亮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恍若隆隆雷聲一般,滾過大地,相信就連遠在叢林裡的那個軍士,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吾以真神的名義,許以你們永久之護佑,只要你們不背棄對真神的愛與信仰,真神的榮光就將永遠守護你們的村莊,無論任何敢於破壞村莊寧靜的舉動,都必將遭受真神最殘酷的懲罰。天空的圓月,就是我與你們立下的約!”
隨着地狼的話,那輪原本就銀光流轉的圓月,突然之間更是光芒大盛,把周圍的一切照得簡直就是恍如白晝一樣,配合着那刻意改變過的震響的聲音,更是別有一番懾人心魄的威勢,連維爾伯爵這種實力的黃金騎士,都覺得有點心動神搖的感覺,那些普通村民,還有那些個也在影響所及範圍內的撒卡拉帝國軍士,所受到的壓力也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圓月的光芒一閃即斂,隨着整個幻化出來的夜空一起漸漸淡了下去,整個村莊慢慢又恢復到了正常的清晨狀況,只餘下那一地的村民,還跪倒在地上,向着已經消逝了的圓月不住地呼叫着,參拜着,看上來剛剛地狼製造出來的那一幕,已經在他們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像,恐怕從今之後,這個村莊裡所有村民對於圓月之神的信仰會達到一個無以倫比的狂熱的地步。
林克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地狼這個傢伙,看起來也察覺到了跟自己同樣的東西,是以纔會使出了這樣的手段。
早在那一隊騎兵接近的時候,林克在發現了他們的蹤跡的同時,也同時近乎直覺地覺得這隊騎兵的身上,有些很不尋常的氣息,雖然他不能確定股子氣息是不是所謂的殺氣,但還是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蘊含在其中的那種狂暴,是以他在根據那隊人的活動跡像判斷出有點不對勁之前,已經可以知道這羣傢伙必然是來意不善了。
林克實在不知道爲什麼在撒卡拉帝國的境內,會存在着這樣一股力量居然會想着把他們這拔人置之於死地,不過他卻很清楚,如果這些傢伙很清楚他們這一行人的身份,而又想置他們於死地的話,那麼恐怕這件事情就絕對難以善了。
如果巴伐爾帝國送來聯姻的公主,在撒卡拉帝國的境內被人謀殺,那必然會是震驚整個大陸的事情,尤其這些個傢伙是屬於撒卡拉帝國官方軍隊的話,那就更要將這件事情泡製成絕不能讓任何人發覺的秘密,那個去報訊的村民,還有這個村莊裡的所有村民,只怕也都難免遭受這羣傢伙的毒手。
以他跟維爾的能力,就算外面那隊騎兵再精銳,也構不成威脅,但是這個村子的上百條人命,他也不能不多加考慮。
敢做出這樣大的事情,可以想見這些騎兵的身後,必然還有着龐大的勢力,他們能顧得了這個村子一天,但總不能顧得了他們一世。
林克剛剛讓地狼里奧多暫時先維持着那個幻境,就是爲了先嚇唬嚇唬這羣來意不明的傢伙,現在看來,這頭地狼明顯跟他有着同樣的想法,不但讓那些傢伙親眼看到了這麼震憾的場面,還不知用什麼方法,向那些傢伙顯示了一下足夠的殺傷力,看直到現在還在歡呼舞蹈的那些個村民的模樣,也就知道這樣的場面,對於生活在神蹟早已經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大陸之上的這些人們,具備着怎麼樣的衝擊力跟震憾力,相信經過這些親眼目睹過這一幕的騎兵們的渲染,以後無論是誰,真要來找這個村子的麻煩,也還是需要不小的勇氣。
除非那些傢伙真的成功地幹掉了自己這一行人之後,爲了掩蓋證據,纔有可能鋌而走險地再來打這個村子的主意,否則能夠掌控着這麼龐大勢力的傢伙,都應該會有足夠的判斷力,不太可能會弱智到再給自己惹上一個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敵人,畫蛇添足,自找麻煩。
也就是說,現在的林克他們,保護好自己的安全,也就等於是保證了整個村莊的安全。
地狼里奧多並沒有現身出來,他只是在地底下,向公主與林克低低地交代了一聲,就沉默不語了,看起來搞出剛纔的那麼大的場面,也耗費了他不少的力量,而且在這樣情況不明的形勢下面,保持着地狼這樣一份不爲敵人所知的力量,也確實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那些村民們終於開始慢慢平靜了下來,相互攙扶着站起來,而叢林那邊,也隱隱地傳來了戰馬嘶吼走動的聲音,看起來在地狼製造出來的幻境消失之後,那隊騎兵終於又開始有所動作。
維爾擡起手來,那些他們從巴伐爾帝國帶來的那些軍士,原本散佈在村莊的四處負責警戒,現在在維爾的示意下面,都聚攏了過來,衛護在小公主的面前。
林克扭頭向有點困惑的小公主笑了笑,他那一副悠閒的模樣,讓原來有點擔心的小公主也鎮定了下來,一起看向站在前面的維爾伯爵。
這個傢伙,經過這幾場戰鬥,倒也算得上是成熟了不少,現下面對着即將到來的戰鬥,雖然一隻手也已經是緊緊地握在劍柄上,總算還沒有緊張到提前拔出他的騎士大劍來。
遠方揚起的煙塵,漸漸地近了,甚至已經慢慢可以聽得清楚馬蹄起落的聲音。
應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
面對眼前的這些騎兵,不管是林克還是維爾,都還是很有信心眼前的這場戰鬥是沒有懸念的。
不過他們也都很明白,這樣的戰鬥,絕對不可能只有眼前這一場。
敢做出這種等若挑戰兩大帝國權威的事情的傢伙,不管是哪一方的勢力,都絕對是龐大到讓尋常人難以想像。
立足於一個陌生的國度,面對一個莫測高深的團體,他們要憑着自己手裡的劍,將公主安全地護送到撒卡拉帝國的帝都,甚至於……甚至於林克還有着一些其他的打算……
林克看着已經快要跑出樹林邊緣的那隊騎兵,笑了一笑。
這個任務,似乎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