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此時正在一間偏廳裡坐着喝茶,他本來不會喝茶,但是他會附庸風雅,至於招待客人之事他全數交給了一雙兒女,偶爾自己出去迎接一下值得迎接的人。
今天的元平一身黑色裘袍,粗壯得頸間掛着一個平安符,因爲左原夜探元府之事而抑鬱好久的元平,今天心情難得的好了起來,下首秦鐵樹和陳柄智也是衣着正式,陳柄智很難得的正襟危坐,手中摺扇也不知丟到了哪去。
元平輕咳一聲:“兩位賢弟,今天是爲兄大壽,切不可出任何意外,還請兩位賢弟多多戒嚴,以防宵小作亂,今天大公子也會從京師回來,你們稍微注意着點。”
陳柄智眼睛一亮:“大公子要回來,這可要好好準備一下。”和秦鐵樹不同,他從小便拿元平的這個大公子當親生兒子看待,如今兩年沒見倒想得很。
秦鐵樹皺眉道:“是大哥喚大公子回來的?”
“恩,元家如今把柄落到別人手裡,又不能輕易動手,我那孩兒向來足智多謀,我雖然不屑但是還要看看他有沒有辦法,更何況今天我的生辰,他做兒子的回來看看也是應該的。”
秦鐵樹點頭不再說話,他對大公子印象不好不壞,甚至有些討厭,討厭他那雙永遠看不透澈的眸子。
三人正自交談,門外僕人匆匆走了進來:“老爺,林縣令來了。”
元平站起身,神色有些複雜:“來了幾人。”
“三人,林家二小姐和林家姑爺。”三人聽到林家姑爺,都是有些沉默,明顯是想到他前一陣肆無忌憚的來到元府,元平每想到他走時說過的話,都有種不顧一切將左原撕碎的衝動。“元老爺,我抓着你的把柄,你卻沒抓到林家把柄,以後你就稍微放聰明點,什麼事情有林家的話,你退避三舍就好了。”三人不是沒有想過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可是看左原有恃無恐的樣子,沒敢輕舉妄動,直到拖到今日。
“好了,兩位賢弟先在這歇着,我去會會林老匹夫。”
林楚月無聊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提着裙襬暗暗皺眉,左原則是若無其事的回到馬車上,他在外面實在太過惹眼,至於林修身多是跟來來往往的人羣寒暄了!
不一會門口一陣熱鬧,元平跨着大步不時的點頭而出,看到林修身,他滿臉親熱得迎了上來:“林大人能來,元某三生有幸啊!”
林修身也是笑着抓住了元平伸來的手臂,滿臉喜色:“元大人今天可是壽星,我這個一縣之主,可不能不來。”兩人把臂言歡,顯得其樂融融,不知道的尚以爲兩人關係很好。
左原聽到元平聲音,嘴角微微冷笑,出了馬車立刻變回復平靜,站到林楚月旁邊,饒有樂趣得看着兩人親熱的說話,即便是林修身笑意融融他也絲毫不顯得驚奇,畢竟一縣之長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即便再耿直的人也會變得圓滑。
元平看到左原,不禁暗暗驚奇,幾日不見,這小子變化這麼大?前後判若兩人,以前的左原雖然不差,但總感覺少了些男人應該有的東西,如今一看方纔知道少的是什麼,是上進心,現在的左原真是具備了上進心,才讓人有變化很大的感覺,不過驚奇歸驚奇,元平反而更是鬱悶,只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來,他強笑道:“左賢侄變化很大啊!林家之福啊!”左原看着他微微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客氣。
“裡面請,幾位。”元平側身讓開位子,意思是讓林修身走在前面,林修身微微拱手,帶着左原和林楚月向前行去,林楚月果然是不適合穿太長裙子的,一身漂亮的紫色裙袍,罩在她身上也是漂亮得緊,可她走路那種姿勢實在彆扭,用林楚月的話說就是:“穿上這種裙子,連走路都會不自覺的小步挪。”以至於不太顯眼的三人一時成了衆人的焦點,左原用肩頭輕輕撞了林楚月一下,往四周看了看,再看了看她腳下,戲虐道:“楚月,你穿上這衣服果然是美的緊,你看周圍男人們眼光都直了。”
林楚月由於人多,倒還算淑女,只是用她那水靈的大眼睛瞪了左原一眼,便不再吭聲,至於四周那些帶着笑意的目光,她則是理也不理,自家事自家知,周圍這些男人們多是用種種自以爲是目光,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某種情緒,這種情緒叫異性相吸。
整個淮陰縣有點地位的人多數到齊了,讓人不禁感慨,這種上下層看似沒有什麼階級,但從元平宴會來看,來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可見不是一個圈子的人,想混進另外一個圈子究竟有多辛苦。
整個壽宴談笑風生,林修身也是遊刃有餘,相互客套,相視而笑。左原拉着林楚月舍了林修身,來到一處角落裡坐下,靜觀別人說話,林楚月也不太喜歡這種場合,此時和左原坐在一起倒顯得舒服了不少,客人尚未到齊,是故桌上都是一些閒散零食,供客人聊天所用,主食還未上來,左原這個小院大概有個四五張桌子,人很少,卻都是跺跺腳淮陰縣就要變天的人物,外院擺了多少桌左原也懶得去計較,正想着身旁林楚月拉了他一下,怒了努嘴,左原順着她方向看去,就見幾個年輕人正向這邊走來,幾乎都是熟人,李雲秀,元放,呂知秋,還有幾個左原也沒見過,不過能和這幾人一起出入想必地位也低不哪去。
元放看到林楚月,眼神不覺一亮,可是看到林楚月身邊的左原,他立刻就將發亮的眼神收了回來,挑釁的看了左原一眼,悻悻然的往別處走去,今天是元平的生日,他這個小東道主是怎麼也不會再惹事的,可是他不惹自會有人惹,一個和元放關係較好的青年看着不對,往這邊看了一眼,小聲道:“怎麼,元兄弟看上去好像挺怕那小子。”元放眼睛一亮,眼前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虎山郡郡守唯一的侄兒,叫白正陽,平日裡仗着郡守大人餘威,無惡不作,說來也是,這虎山郡守就一個兒子,也就是呂知秋的未婚夫,在幾年前死了,整個家族就剩下了這一根嫡系苗子,不寵纔怪。
元放嘆了口氣,將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錯自然全在左原身上,甚至將林楚月都牽扯了進去,白正陽聽後勃然大怒,他雖然不成器,可跟元放還算臭味相投,更何況左原名聲也不好,旁邊亦有美女,豈不是他顯威風的時候,想到這也不管元放假惺惺的勸着,轉身就向左原走來,左原這桌三個女人一個他,想說話又插不進去,還要時時忍受呂知秋的怪異目光,當真是坐如針氈,正無聊的東張西望,恰好看到對面一個打扮的娘裡娘氣的白麪小生氣勢洶洶向自己走來。
白正陽來到近前,雙眼緊盯着左原雙眼,叔父說過,無論和人鬥毆或者是談判,都要在氣勢上壓過他,他這雙眼神看着滑稽,其實還是很有殺傷力的,普通百姓見了會跑得很快,左原卻是饒有興致的看着他眼睛越瞪越大,三個女人終於發現這邊異樣了,呂知秋率先開口道:“白正陽,你無聊不無聊,你這眼神難道能殺人不成。”
白正陽瞬間大怒,卻不敢對呂知秋太過份,只好將所有的帳全算在左原身上,他傲慢的坐回座位,問道:“你可是林家贅婿。”左原皺了皺眉,這年月上門女婿本來就沒有尊嚴,他這樣問,幾乎能肯定他是來找茬的,他身份左原多少猜到一點,所以強忍着將他提起扔出去的衝動,回道:“我就是林家贅婿,這位公子有何見教嗎?”
事實上總是有人把別人的忍讓當成懦弱,白正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這種人通常是氣量狹小,而且平時無往不利,容不得半分忤逆,所以對付這種人要麼一擊斃命,要麼忍氣吞聲,若不然這種人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瘋子,左原暫時要不了他的命,只好忍氣吞聲,心裡默唸着忍者無敵論,可是他忍未必有人會忍,李雲秀便絲毫不怕他,厭惡的看了白正陽一眼,李雲秀輕聲說道:“白正陽,你可否像個男人,你就算不像個男人,最少放聰明點,別給人當槍使。”說完瞪了遠處的元放一眼。
白正陽臉上一陣紅潮涌動,擡手就想向李雲秀臉上打去,手到中途卻被死死的握住了,是左原。
“你難道就這點出息。”左原淡聲道。
“鬆開大爺,若不然我讓你生不如死。”左原默默的鬆開了他,生不如死他不怕,而是跟這種人計較顯得自己也變得傻了不少。
白正陽臉皮就算再厚也不好意思呆在這了,這三個女人都很漂亮,如果有半分希望他白正陽也是要試一試的,可是看如今情況,自己徹底沒戲了,他剛剛要打李雲秀其實不是因爲惱李雲秀損他,而是惱李雲秀幫別的男人損他,他妒忌了!
林楚月至始至終都沒說話,這種事情她相信左原能解決好,雖然她恨不得當場站起來給那男人幾耳刮子。
白正陽臉色鬱郁得回到元放身邊:“今天人太多,等過一天他落單之後,我便要宰了他。”聽他話裡的那股陰森勁,竟不像是在開玩笑,元放冷冷的笑了笑,粗豪的臉上有着不相稱的陰險,轉過頭笑眯眯道:“兄弟毋惱,等壽宴快結束之時,我便上去耍武助興,到時我在拉上一個左原想必也是沒問題的,上次無意間被他傷了,今次我看他還有何能耐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