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煜本就生着雙勾魂攝魄的大眼睛,這時含情脈脈情意綿綿,眼眸更如幽深的潭水似的深不見底,讓人想陷下去,陷下去……
“高小胖好像學會了攝魂**。”林沁模模糊糊想道。
高元煜癡癡的盯着林沁看,林沁眸光亦是迷惘。
阿昊的注意力雖然被會游水的小豬帶走了片刻,可是立即便警惕起來了,硬拉着高元煜轉過身,“不許盯着我小姨這麼看。”把高元煜拉得轉過身後,又過去拽起林沁,“小姨,活物看過了,走了走了。”林沁“哦”了一聲,被阿昊拉着,沿河岸往下走。
“林沁,你喜歡不喜歡啊?”高元煜在她身後追問。
“喜歡。”林沁喜滋滋的轉過頭,“高小胖,要不你再弄個會游水的小羊吧,到時候讓它倆和大白一起游水,一定很好玩。”
“好,我答應你。”高元煜大聲道。
阿昊已經板着臉拽拽林沁,“小姨,走快一點。”
林沁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青山綠水間。
高元煜滿懷不捨。
退鋒疾步走過來,“殿下,老侯爺好像在查今天的事。”高元煜收回眷戀的目光,吩咐道:“本王便不去和老侯爺告辭了,你去說一聲,本王直接走了。”退鋒呆了呆,忙道:“殿下,這樣好像顯得您心虛似的……”高元煜一笑,“本王也沒打算瞞着老侯爺。不過,這會兒林二小姐還在,若是現在被罵,未免有些沒面子。先走了吧,改天讓他老人家痛痛快快罵一頓。”退鋒低頭道:“是,殿下。”無奈的看着高元煜走了。
高元煜沒和晉江侯、齊王等告辭,獨自帶着侍從悄悄溜了。
回城之後他去辦了幾件事,日暮時分纔回到宮裡。
皇帝命內侍來傳喚他。
高元煜馬不停蹄的去了紫宸殿。
皇帝正看着份奏摺,眼神陰鬱。見高元煜進來,順手把奏摺扔到了桌案上。高元煜拜見過皇帝,在他對面端端正正跪坐下來,臀部放於腳踝,上身挺直,低垂着眼眸,迅速往那奏摺上掃了一眼。見那奏摺上隱約有“乞早立儲君”的字樣,心中一凜。
“溫泉山莊如何,玩的好麼?”皇帝問道。
他聲音淡淡的,神色間有着疲憊、厭倦之意。
高元煜有些扭捏,“我,我見着她了……送了她一隻會游水的小豬,她很高興……”
皇帝看着他羞澀又開懷的模樣,淡淡一笑,“單是見着她一面,送了她一隻活物你就這麼高興了麼,若是有朝一日能娶她回府,又該如何。”
“會飛起來吧。”高元煜滿臉嚮往的說道。
皇帝哼了一聲。
高元煜聽皇帝哼的這一聲裡並沒怒氣,放心不少。
皇帝又拿起奏摺翻了翻,漫不經心的問道:“這是朝中數十名官員的聯名奏摺,乞早立儲君,以正國本。煜兒,你有什麼話說?”
高元煜紋絲不動,“早立儲君,以正國本,這個話不錯,書上也是這麼說的。”
“是麼?”皇帝眼神銳利的看向他,“煜兒也以爲應該早立儲君?”
“書上是這麼說的。”高元煜低下了頭。
皇帝仔細看了高元煜兩眼,忽然問道:“煜兒對儲君之位,是不是志在必得?”
高元煜嚇了一跳,慌忙擡起頭,“那個,那個,父皇,您打算立我母妃爲皇后麼?”他結結巴巴的問道。
皇帝蹙眉,厲聲道:“朕早就說過不立繼後,你忘記了麼?”
高元煜長長鬆了一口氣,“既然您不立繼後,那麼所有的皇子全是庶子。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和我這個小兒子有什麼相干?父皇,您問錯人了。”直接了當的指出來,皇帝問錯人了。
高元煜雖然當面指出了皇帝的錯誤,皇帝卻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似笑非笑的說道:“煜兒倒是沒有野心。”高元煜搖頭,“怎會沒有?父皇若立我母妃爲皇后,煜兒的野心馬上如野草一般瘋長,沒兩天便野心勃勃了。可是您根本沒有那個意思,那我這做小兒子的起什麼哄?”
“你是小兒子,所以無意。”皇帝目光依舊尖銳,“那麼,你以爲你哪個哥哥最合適呢?”
“這是大事,我小孩子家家的哪裡知道。”高元煜笑道:“不過,我瞧着您蠻喜歡阿昊的,若是阿昊住到宮裡,您早晚都能見着他,豈不是愜意的很?”
皇帝笑了笑,不置可否。
高元煜小心翼翼陪皇帝用過晚膳,又陪他在院中慢悠悠走了幾步,說了幾句家常閒話。朝中大事若是皇帝不問起,高元煜便絕口不提。
第二天下午高元煜便去了晉江侯府,向晉江侯請罪,“外祖父,是我搗的鬼,您罵我吧。”把自己的心事老老實實說了說,“……我就是喜歡林沁,要表明心跡也應該是我第一個,不能讓言大哥搶在我前頭。我錯了,外祖父您罵我吧。”晉江侯淡聲道:“十四殿下是什麼身份,我哪敢罵您呢?”高元煜一聽就知道他心裡有氣,惶恐不安,“外祖父,要不您打我兩下出出氣吧。”猶豫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您打穿着衣服的這塊兒,別打臉,別打外人能看着的地方。”晉江侯半晌無語,良久方道:“打你我還要挑着地方打,太費勁了,還是算了吧。”
“外祖父疼我。”高元煜大喜。
晉江侯又是半天沒說話。
高元煜,你也太會順杆兒往上爬了吧。
“年輕人做事不知輕重。”晉江侯緩緩道:“先不說你有沒有資格阻止別人,就算真想要阻止,有多少法子不能想,偏要牽連到另外一位姑娘?”
“是,外祖父,我錯了,以後不敢了。”高元煜認錯態度良好。
“以後再敢不走正道你試試看。”晉江侯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高元煜忙道:“外祖父,我哪敢不走正道呢?有您在,有我大哥在,我敢不走正道麼?”
晉江侯臉色略好了點兒。
“以後別叫我外祖父了,聽着不像。”晉江侯吩咐。
高元煜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可不成。林沁跟我借了祖母,我也跟得她借外祖父才行。要不然,我豈不是吃虧了麼?”
晉江侯看着他這耍賴的模樣,哭笑不得。
“不許私自見阿沁。”晉江侯吩咐。
高元煜大喜,“是,外祖父。”晉江侯說的是不許私自見阿沁,那也就是說,若得到允許則是可以的,也就是說晉江侯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嚴防死守,會給他機會,高元煜哪能不高興呢?
“你能讓阿沁笑。”晉江侯神色悵然,“阿沁什麼都不缺,能讓她笑已經足夠了。可是柏妃娘娘終究讓人心存疑慮。楚王殿下,不瞞我說,我愛重阿沁的外祖母,可先母不喜這個兒媳婦,阿沁的外祖母生前受了不少氣,受了不少委屈。”想到苦命的亡妻,不禁黯然。
“我纔不會!”高元煜漲紅了臉,大聲道:“我跟您又不一樣,您成年累月的在外頭打仗,不回家,我又不會離開她!”
辛酸悲傷在晉江侯胸中蔓延,他澀聲道:“你現在還小,不明白,就算你不必離家,就算你守着她,婆婆不喜,她總歸還是煩惱的。”
“不可能。”高元煜斷然反對,“不管誰想爲難她,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除非把我踩在腳下,否則,休想傷害她!”
“年輕氣盛啊。”晉江侯笑了笑。
笑容之中有苦澀,有無奈,竟也有些許欣慰。
“以後不許連累他人。”晉江侯語氣溫和多了。
見晉江侯這樣,高元煜膽子也大了,暢所欲言,“外祖父,我說句老實話您可別生氣。他們被連累,固然是我使了壞,卻也是他們願意被連累。言二哥從樹上掉下來能抱着別的姑娘一起摔在地上,若是換了我,我寧願直接摔到**的地面,摔壞了,摔殘了,我也樂意!言大哥不就是字被換了一幅麼,這件事當時只有三個人知道,他如果想要一筆勾銷,沒人會抓着他不放。人家姑娘也是有傲氣的,難道牛不喝水強按頭麼?歸根結底還是他自己願意啊,又沒人拿刀拿劍逼着他。”
“歪理多。”晉江侯橫了他一眼。
高元煜覺得晉江侯橫他的這一眼很親呢,馬上顛兒顛兒的,“外祖父,那您以後多教教我唄。您老人家多教教我,我不就變好人了麼。”
晉江侯覺得他挺無賴的。不過,又覺得或許他真的能讓小阿沁開開心心的,那麼,也有可取之處。
高元煜見晉江侯沒有嚴詞拒絕,知道他這是默許的意思,心情雀躍,好像翩翩蝴蝶在花叢中飛舞,快活之極。
從晉江侯府出來的時候,高元煜容光煥發。
他當天又去了齊王府,向齊王合盤托出,“……父皇是這麼說的……外祖父是這麼說的……大哥您得幫我,我從小和林沁要好,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您親弟弟,肥水不流外人田,您就成全我吧。您自己的事也得上心啊,朝臣要早立儲君正國本,您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可別心慈手軟。”齊王微笑,“阿煜,你對那個位子難道一點想法沒有?”高元煜氣憤的拍桌案,“父皇若是立我母妃爲皇后,我非要和你決一雌雄不可!可他就是不立皇后啊,我是最小的,拿什麼和你這皇長子爭競?我要是真去爭了,林沁非笑話死我不可。算了,我還是別丟人了。”齊王笑意愈濃。
皇帝將八公主高從冊封爲海寧公主,下降普定侯幼子許均。
普定侯府敗落已久,就算出了個康王側妃也沒有扭轉頹勢-----家裡的男人沒出息沒本事,單憑送出去一個王府側妃又有什麼用呢,又不是宮中寵妃-----這幼子許均也和他的父親、兄長一樣沒什麼本事,不過他出生的時候普定侯府已經走下坡路了,所以沒怎麼嬌慣他。他這個人平庸歸平庸,沒什麼紈絝習氣。
八公主的母親崔充媛在旨意下來之後大爲不滿,她見不着皇帝,便特地向柏妃求了情,要見見齊王妃林曇。柏妃樂得應允,並沒阻攔,崔充媛如願以償見到了林曇。林曇客氣的向她解釋,“海寧公主府和普定侯府隔着一條街,駙馬當然是要在公主府陪伴公主的,可是也可以時常回家看看,孝敬父母。許駙馬的人品、相貌我仔細考察過,確實是不錯的,充媛娘娘請放心。”崔充媛很生氣,“八公主是齊王的親妹妹,難道不應該嫁的更好一點麼?”林曇語氣溫婉依舊,“侯府幼子,品貌俱佳,哪裡不好了呢?”崔充媛氣的夠嗆。
林曇告辭崔充媛出來,在庭院當中,遇到了八公主阿從。
阿從有些瘦弱,衝着林曇笑得很是討好。
林曇默然片刻,溫聲告訴她,“許駙馬這個人很好相處,阿從,你若管好他,管好海寧公主府,以後便是錦繡人生。”阿從感激的點頭,“多謝大嫂教我。大嫂,以後我會好好的。”林曇溫和的衝她笑了笑,快步離去。
朝臣們本就知道齊王的母妃崔充媛不得寵,皇帝給八公主挑了這麼個駙馬之後,更有不少朝臣認定了這一點。皇帝肯定是太不喜歡齊王的生母了,纔會給齊王的同母妹妹八公主挑了沒本事沒前途的普定侯幼子爲駙馬啊。
繼朝臣上書要求早日立儲以正國本之後,榮國公鄭則剛又在早朝上站出來,聲淚俱下的講了他的女兒、已經過世的鄭皇后最近每晚給他託夢的事,“……她實在放心不下陛下,不忍心六宮無主,還請陛下早日立了繼後,她在九泉之下也就放心了……”說的朝臣俱是動容。
皇帝一開始不肯,後來架不住年邁的榮國公再三哭泣哀求,口氣便有些鬆動了,“容朕三思。”這還是他頭一回口氣略有鬆動,朝臣們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登時精神抖擻。
榮國公當然是想立鄭家的女子爲後,可惜皇帝當時執意不肯收鄭皇后的妹妹入宮,“見了妹妹便想起姐姐,悲不自勝”,所以鄭家是沒有人在宮裡的,和鄭家關係最爲親近的便是馮貴妃。馮貴妃雖然近年來很受冷落,但是貴妃的名號還在,榮國公想來想去,還是最願意支持馮貴妃。
柏妃是持掌六宮的寵妃,支持她的人當然也不少。
還有人支持穆王的生母賢妃,岐王的生母德妃,不過,齊王的母妃崔充媛卻是沒有人提起的。
沒有人認爲崔充媛可能問鼎中宮。一來是她出身太過卑微,母族不顯,二來是皇帝對她沒有絲毫寵愛的意思,如果不是因爲僥倖生下了齊王,她連這充媛的封號也是得不到的。
皇帝鬆了口之後,沒兒子的宮妃還算了,雖然有兒子但是兒子不出色、不得寵的宮妃也不敢奢望,像柏妃這樣自己掌管六宮、兒子又是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如何能不蠢蠢欲動呢。
柏妃眼看着支持自己的人還不夠多,命柏大學士暗中聯合沈相。沈相倒是沒拒絕,不過委婉的提出了沈明婤的婚事。柏大學士告訴柏妃,“若是楚王殿下肯迎娶沈七小姐,沈相定會鼎力支持的。”柏妃本來就中意沈明婤,這時更是下定了決心。
她去向皇帝請旨,皇帝道:“煜兒最小,朕平時最寵他,他的王妃還要問問他的意思。若煜兒肯,朕便答應。”柏妃笑容滿面的道謝,“多謝陛下對煜兒的關愛。煜兒一定肯的。”柏妃以爲她這做母妃的親自出面勸說,高元煜一定會很識大體很明理的答應,誰知她把高元煜叫來之後,高元煜一口回絕,“我是不會娶沈七小姐的,死也不肯。”柏妃沒想到他會拒絕得如此乾脆、明朗,氣得直囉嗦。
只要高元煜答應娶了沈明婤,她就能獲得沈相的支持,近而坐上皇后的寶座;而她坐上了皇后的寶座,也就意味着高元煜可以成爲太子,成爲未來的帝王!這樣的好事擺在面前,高元煜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斬釘截鐵的拒絕了,讓人如何不氣!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兒,晚上繼續。
喜歡只不過是喜歡而已,又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戀。
山溱溱和向攸寧會幸福的。她們本身就是很好的姑娘。言秩決定娶向攸寧之後惆悵,因爲他以後連想林沁也不能想了;言科說,山溱溱那麼好,不忍心傷害她;本來就年貌相當門當戶對,他和她又一心想往好處過,日子不好纔怪。
像羅緓那樣心腸惡毒又沒有相應的手段,日子纔會越過越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