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不能瞞着姑娘,你同姑娘說說,不妨讓她拿個主意。請個大夫來瞧瞧也好。”朱七拍着周明的肩膀,鄭重囑咐道。“我記得爺的隱衛裡有極善用毒的,你這邊有沒有?嗯,我也找其他人問問。這事兒耽擱不得。”
周明嚥了口口水,邊點頭邊自我安慰道:“我這就跟姑娘說去,再問問底下的小子們。看看也好,應該沒什麼事兒。”
朱七這才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往內院望了一眼,邁着沉重的步伐出了門,他得去找個說得準的人!
周明愣了一瞬,猛地一個機靈,甩着腦袋醒了醒神,轉身就往內院奔去。一路衝到了書房門口,差點同半眯着眼睛踱步而出的林晚撞上。
周明忙往後退了一步,先朝林晚賠了罪:“姑娘贖罪,小的莽撞了。”
林晚擡手揉着眉角,腦子裡一陣睏意,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瞥了眼腳跟前的周明一眼,詫異道:“出事了?”
周明忙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瞄着林晚睏乏的面容,微微吸了一口氣,抱拳道:“小的看姑娘這些天精神不大好,其他人也如此。方纔朱七提醒了小的,姑娘這模樣,極像當年爺中毒時的狀況……”
林晚瞬間睜大了眼睛,腦子裡的睡意散了大半,臉色也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我中了毒?”
“只是猜測。”周明頓了頓,索性說開了。“爺這些年明裡暗裡遭了不少刺殺下毒的事兒,可真正着了道兒的,也就是四年前,被人下了毒。那東西無色無味,見效也慢,卻最傷腦子。若不是朱四哥發現得早……姑娘這模樣……”
“我知道了。”林晚深吸一口氣。手裡捏成了拳,默了半晌,朝周明沉聲問道,“你們這些人當中,有能認得那東西的沒有?”頓了頓,又恍覺自己問得太過多餘。周明他們若是能辯得清,又何須跟她說“只是猜測”,她這幾天真是越來越遲鈍了……林晚目光滯了滯,心跳陡然快了一瞬,她這些天腦袋都不好使。又常常走神……
“秋梓——”林晚朝門外喚了一聲,秋梓急急忙忙地提着裙子跑了過來,有些詫異地看了周明一眼。隨即收了目光,等着林晚的後話。
“讓人去請個宋太醫,就說我有些勞累,精神不大好,想開兩張方子調理調理。”
秋梓愣了一瞬。臉上帶了擔憂,上前扶住林晚,勸道:“姑娘去歇一歇吧。”
“我沒事。”林晚強打起精神朝秋梓笑了笑,“你快去吧。”
秋梓聞言,只得答應了,快步往外走去。
周明一言不發地跟在林晚後頭。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爺說了讓他護着姑娘,若是姑娘有個什麼差池……哎!
秋梓出去沒一會兒,劉氏便得了消息。慌慌張張地往院子裡尋了林晚,見林晚面色憔悴,眼裡的擔憂更甚。劉氏也是滿臉的憔悴,拉過女兒,心疼地摸着林晚的臉頰。嘆道:“臉色怎麼這麼差?”
林晚笑着拉了劉氏的手,半邊身子靠在劉氏胳膊上。勸道:“母親別擔心我,就是人有些睏乏,回頭讓大夫瞧瞧便好了。母親也該讓大夫瞧瞧,這幾天都瘦了一圈了。”
劉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攬着林晚一時也沒了話。
午後,慣常在各府行走的宋太醫便由管事嬤嬤領着進了逸梅院。因有劉氏在場,林晚也沒提中毒的事,只說了最近有些睏乏,腦子昏昏沉沉地有些不靈光。
宋太醫撫着白鬚聽了,又細細的診了脈,微微蹙起了眉,一直到診脈完了,這眉頭都沒鬆下來。
“宋太醫先給母親開張方子吧,母親最近什麼都吃不下,精神也不大好。”將宋太醫皺眉沉思的模樣,林晚心裡微沉,目光掃過一旁的劉氏,壓下心裡的憂愁,笑着岔開了宋太醫將要出口的話。
宋太醫愣了一瞬,目光凝重地看了林晚一眼,隨即捻着鬍鬚朝劉氏笑道:“太太的脈象無大礙,只是思慮太過,老夫且開些寧神養氣的藥,太太先用着。只是勿要太過憂思便好。”
劉氏苦笑着點了點頭,謝了宋太醫,剛要開口問林晚的病,卻被外頭曹嬤嬤來叫走了,說有要事。
“母親快些去吧,一會兒我讓秋梓送宋太醫出門。”林晚忙朝劉氏笑道。
劉氏不疑其他,朝宋太醫告了罪,這才同曹嬤嬤一同離開了。
宋太醫來崇安侯府的次數也不少,對林家三房也算得上熟悉,知道林晚是個能做主的,也難爲他一個小姑娘……宋太醫心下感慨,搖着頭嘆了口氣,微擰着眉頭朝林晚嘆道:“姑娘這脈象,粗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常。就是春日漸濃,有些睏乏,兼之姑娘思慮太過,以致精神疲憊。可細論起來,又有些不同尋常。”宋太醫揪着鬍子,額頭上的皺紋皺出了好幾條,又連連嘆了好幾口氣。
林晚心裡懸着一直沒有着落,勉強笑了一聲,朝宋太醫屈了屈膝道:“宋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老夫也不好妄言,只是姑娘脈象遲緩、浮散無根,姑娘且看看身邊可有異常之物,抑或查查飲食亦可,興許有東西什麼相沖了。”宋太醫目光微閃,看着林晚笑了笑,重又皺起眉頭來。
林晚心下咯噔一聲,慢慢吐出一口氣,朝宋太醫福身道:“多謝您指點。”宋太醫前些年行走於宮中,他能診出不對,卻又不明言……
送走宋太醫,林晚手指扣在桌上輕輕敲擊着,愣了半晌,朝空氣中叫了聲“周明”。
“剛纔的話,你都聽見了?”林晚垂着眼簾,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周明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握了握腰間的刀,心頭壓抑着一股子邪火。他們一直跟着姑娘,卻不曉得是誰要害姑娘……
“這事兒怪不着誰。”林晚嘆了一聲,朝周明吩咐道。“你手下不是還有好多人?看能不能找個會使毒的,幫忙瞧一瞧我屋裡的東西可有不妥。”
“小的明白。”周明拱手應了,想起朱七的話,便又補了一句。“朱七也去找人了。”
林晚點着頭說了聲“多謝”,順手倒了杯冷茶,一喝就是半杯,胸口的涼意讓腦子清醒了幾分,心思也飛快地轉動起來。她這症狀出現有近十天了,有什麼不妥,那就是十天前就該有了。再結合宋太醫和周明的話。若真是中毒,十有八九是慢性的,且須一直用着——那就極有可能是自己慣常用的東西。逸梅院的吃食都是有專門的小廚房和廚娘做着的。她屋裡的吃食也是經朱槿的手,要出問題,八成會出在外頭採辦回來的食材上,可是母親卻沒事……那就是她單獨吃的!一樣是蓮子粥,另一樣。則是各色糕點。
還有就是她慣常用的東西,身上穿的戴的……
電石火花之間,林晚猛地縮了縮眼眶,手上一鬆,手裡的杯子應聲而落,“晃當”一聲倒在桌上。茶水灑了出來,順着桌沿滴答滴答落到了地面。
她這些天除了去誠意伯府極少出門,一應吃食穿戴也都是往常用慣了的。唯一的差別是——阿瑩之前送來的香料包!
林晚一手扯下身上的荷包,揚手扔給周明,擰着眉頭道:“你找人看看這裡面的東西可有什麼不對。”
周明雙手捧着荷包,正不知所措時猛然聽到林晚的話,心頭一顫。手上的東西頓覺燙手了幾分,忙攥緊了。正聲應道:“小的明白。”話聲未落,人已經縱身往外一躍,眨眼睛便不見了人影。
林晚盯着周明的身影,咬着牙漸漸握緊了拳頭。她這真是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降。而飛來的橫禍偏偏還尋不着根頭!
阿瑩必定不會害她,可到底是誰借了阿瑩的手?姚家?馮家?林晚磨着牙,心頭閃過一絲冷意。有人要她的命,那也別怪她心狠!既然敢伸手,她就讓他收不回去!
北邊邊境上,這些天天氣仍舊有些冷,兩軍雖說早已開戰多日,但仗卻打得零零散散,彷彿兩邊都在彼此試探等待時機。
邊境上過往的商人已經絕跡,來往行人也少了,原來的住戶平日裡也是緊閉着門,逢了大集市纔開門熱鬧一陣——邊關一帶倒顯得比平日更安靜。
然而中軍大帳內,此時卻是一番大混亂。主將盧俊昭臉色陰沉得發青,手上青筋暴起,擡腳就踢翻了帳中僅有的兩張桌子,桌上的東西滾落了一地。
周川手腳發麻地跪在地上,卻低着頭半個字也不敢說。爺這會兒盛怒之中,誰也沒這個膽子去觸黴頭。
徐錄文縮在牆角,有些後怕地瞄了盧俊昭一眼,又慢慢往後挪了挪身子,蜷成了一團,大氣也不敢出。這麼多年了,他還真沒看這小子如此暴怒過,跟殺紅了眼似的,逮誰殺誰。
“蠢貨!”盧俊昭大口喘着氣,心口一陣一陣揪着疼,滿腔都是怒火。他讓他們護着阿晚,他們居然能讓她中了毒!一羣沒腦子的廢物!那丫頭生個病都能脆弱成那樣,這回中了毒,她得受多大的罪!她是他的人,他應了她,卻沒能護好她……
盧俊昭怒火中燒,氣得一腳踹開周川,將帳中凡是能夠得着的東西都踢了個遍。直到大帳內滿地都是狼藉,盧俊昭才罷了手,朝帳外一聲怒吼:“都滾進來!”
隱在大帳外的周青等人彼此苦笑着對視一眼,忙進了帳,一眼看過去,心頭亦打了個寒戰,爺這回,是真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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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這會兒應該在回來的火車上,祈禱火車不誤點,早點回來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