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丁克在小酒館中將所有事情辦妥,準備離開此地前往附近的薩維鎮購買當初向牛頭人拉伯雷許諾的糧食等物資的時候,一位穿着號服的僕從進來,恭敬地將一封燙金請柬交到他手上。
來人自稱是矮人商團和人類商業聯盟在綠地城的負責人派人送來的,請夏爾山地的領主到南城門外的聯合商行一敘。
丁克滿腹疑竇,將請柬收好,表明他已經知曉。出於審慎的考慮,他沒有立即應邀,只是隨手打賞了這位露出失望之色的送信人,算是一種補償。料想這名肩負信使之責的僕人可能會因爲不能得到主人希望的答覆而惴惴不安,甚至會受到嚴厲的訓斥。
看到丁克的打賞,那僕從一愣,丁克以爲是嫌少,隨即又加了一枚大索爾。儘管肉疼,但是現在手上算是有點錢,大方一點倒是無可厚非。
送信的僕從遲疑一下,躬身接過丁克送出了賞金,再三拜謝後便告退了。
直到送信人的身影消失後,丁克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將對方當成了普通的信使了,對方恐怕是因爲沒有想到會有一份額外的獎賞,這才愣神的。
丁克不禁笑笑,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別像那些暴發戶一樣,大手大腳地花錢,因此又陷入財務上的危機,就追悔莫及了。不過,總的來講。丁克認爲此行已經讓他得到了意想不到地收穫,但如果他因爲擔心埃蘭德多心而拒絕了這個邀請,這種做法必將很快傳入這位黑市大亨的耳中。那麼他依靠談話獲取的平等地位就可能立即崩塌,毀於一旦。
現在他必須小心處理此事,既不能讓埃蘭德多心,又不能駁了這個代表矮人和人類兩股利益地負責人的面子。
丁克對此事認真對待,並立即做出了安排。他專門派羅馬裡奧帶着自己的一封親筆信向埃蘭德表明了他的謝意,並講明瞭他是出於對別人的尊重纔去赴約,而他的赴約正是爲了維護他埃蘭德大度的形象。
本人無意對閣下擅自進行揣度,但鑑於之前的一席長談。自認爲對您有了深層次地認識。料想您這樣一位真誠的,值得信賴的朋友兼長輩必不會因有人赴您對手之邀請而多心。
儘管您並不在意外界如何對您進行評說,但是作爲晚輩,作爲朋友,就算沒有能力爲您的形象爭光添彩,也不能因一次小小的疏漏而抹黑它。
我將乘坐着您贈送的馬車,經由綠地城外的便道趕往南城門外,既履行我們之前的約定,同時也讓旁人看看我的朋友,尊敬的埃蘭德先生地寬容大度丁克這種妥帖的做法再次獲取了埃蘭德的信任。至少表面上如此。於是,丁克在得到羅馬裡奧的答覆後,立即經由綠地城郊外的一條路線趕往了南面的聯合商行。
他之所以沒有選擇走綠地城正街,完全是出於之前和埃蘭德的約定:
當他真正滿載着貨物,能夠像別的商人或者領主一樣,一旦表明身份,城門守衛便會立即放行的時候,他纔會涉足綠地城的地盤,並首先拜訪埃蘭德地居所。
對於這樣的約定埃蘭德起初甚爲不解,但是丁克說這完全是年輕人的私心和自尊使然。這位黑市大亨就立即釋然了。
埃蘭德本人也曾年輕過,身體裡涌動的年輕地血曾讓他對未來滿懷憧憬,也自信滿滿而血氣方剛,正如丁克這樣。有過偏執的堅持。他甚至認爲,正是這種偏執成爲他今天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丁克這一番作爲,使得這位黑市大亨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位來自貧瘠之地的年輕領主完全是出於對他的尊重和信任,才這樣吐露心聲。他認爲正是這次談話征服了這位鋒芒畢露的年輕人,才使得他對自己如此謙恭有禮。
但丁克本人有他自己堅守的信念,並不因爲他的權力就對他阿諛奉承,因此埃蘭德認爲他是十分值得自己看重地。
當然。這種成功對這個黑市大亨來說。遠比他做成一大筆買賣,打垮一個商業對手來得更有成就感。也正是這種滿足。讓他對丁克另眼相待。
埃蘭德深明交際之道,事後他特別向丁克表示,以後處理這些瑣事兒完全不必因他萌生太多顧忌,正如丁克信中所言,他絕不會對丁克拜訪他地競爭對手而感到一絲不快。
這一系列的事件落入羅馬裡奧地眼中,他就確信自己這次賭注下對了。丁克的處事方法進退有據,表明他是一個有遠見卓識的人,考慮的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周全。
當天黃昏時分,一輛低輪馬車,由兩匹健壯的灰斑馬拉着,停在了矮人和人類聯合商會的門前。
坐落在綠地城南城門外一公里外的這個大商行顯得氣勢恢宏,主體共分三層,佔地面積超過一萬平方米,加上週圍衍生出來的配套設施,儼然有和整個綠地城分庭抗禮的味道。
儘管這裡已經不是綠地城政府管理的範圍,但是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就在它的對面,又矗立着一所面積較小,但是精美程度毫不遜色的建築。每一扇窗戶上面都雕琢着一把銀色的鶴嘴鋤和一盞礦燈,表明它是地精商會的產業。
於是,這個區域展現了一種奇怪的三角形格局,形成鼎足之勢。
一個盛裝的人從車門裡探出半個身子來。正是丁克。
丁克對自己地衣着並不十分講究,但是在梅絲的堅持下,他還是換上梅絲特別重綠地城最有名的製衣店訂做地禮服。
起初。丁克穿上這樣的禮服,還感覺頗不自在。但是,很快他就適應了這種被束縛的感覺。
他當即吩咐身邊的隨從去告知一下,夏爾山地的領主應約前來拜訪。
很快,一位棕色捲髮的少女在門房的引領下迎了出來,瞧門房對她的恭敬程度,定然極有身份。
“您是?”丁克打量眼前這個女孩,她那雙漂亮地大眼睛也在關注着他。
“聯合商會在綠地城的負責人阿碧絲。”少女說道。她的表情說不出是嚴肅還是略帶笑意,總之,像是一位聖潔的女神,而非一位少女或者什麼商會的負責人。
“哦,難以置信。瞧見了嗎?梅絲,一位讓埃蘭德先生的商會念念不忘的聯合商會負責人,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實在是難以置信。光是這點發現,恐怕就不虛此行了。”
梅絲已經從車上下來,雖然滿臉堆笑。眼中卻閃過一絲警惕。這位女盜賊絕不是什麼擅長相面的預言者,但是,她本能地感到,這副看似嬌弱的軀殼之下,有一顆玲瓏地心。
在她看來,這個叫阿碧絲的少女目光很敏銳,但是因爲那雙眼睛特別漂亮,就掩飾了這銳利的光輝。再加上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氣質,很容易吸引異性,從而忽略對她的警惕。
“男爵閣下。”阿碧絲頷首說道,“您這話是出於禮貌恭維,還是誠心實意的讚歎。”
“由衷的讚歎!”
“謝謝!”阿碧絲再次頷首遜謝,“那麼。請隨我來。”
正在這時,一位穿着號服的中年人湊了過來,在阿碧絲耳畔小聲說了一句。少女臉色刷地一僵,繼而又恢復先前那種淡定的神情,小聲地吩咐一句:
“就說今天有貴客駕臨,阿碧絲脫不開身。我明天一早,一定登門拜訪。”
“可是……”
“沒什麼可是地!一切責任自有我承擔。”
僕人還想說什麼,立即被她犀利的眼神制止了。於是嘴巴翕動兩下。終於閉緊,然後躬身領命。
“實在抱歉。我的來訪打擾您了。”丁克歉意地說道。
“不礙事的。”阿碧絲笑笑,嘴角卻難掩那種苦澀地意味。
這種苦澀讓丁克怦然心動,如果不是礙於身份,真想立即詢問,並設法提供幫助。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女孩像是一隻楚楚可憐的羔羊,亟需人來呵護。
不過丁克有自制力,理性很快就佔據上風,暗自告誡自己無需節外生枝,對方既然年紀輕輕就能成爲執掌一方大權的負責人,必然有非常之能,很容易就能找到合適的解決方式,用不着他這個不相干的人來操心。
彷彿是爲了打破這種沉寂,阿碧絲突然問道:“男爵閣下,我看到您的座駕了。似乎是埃蘭德先生府上的純種馬呢!”
“對,她們很英俊!”丁克沒想到對方會引起這樣的話題,但是說道這兩匹馬,他不免表現出了特別地喜愛。
“是地,閣下,它們非常俊美!值得您用她這個愛稱稱呼。”
“您也喜歡她們?”丁克問道。
“非常喜歡。”阿碧絲說道,“實不相瞞,三年前,我剛剛到此赴任的時候,偶然見到其中地兩匹駿馬,竟然妄圖用一枚鑽石幣的價格購買兩匹充實馬廄,結果被對方斷然拒絕,並明確表示是非賣品。後來才知道,這是埃蘭德先生府上的私產,是多少價格都不會轉讓的。”
“哦,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故事。”丁克說道,“那麼我應當有一種榮幸,將它們送入您的馬廄。我想,綠地城最漂亮的駿馬才能配得上您這樣優秀的女孩子。”
“這……”阿碧絲沉吟一下,但是眼神中則滿是期待,她確實喜歡這兩匹駿馬。這種眼神並非那種貪婪地佔有。而是一個少女對某樣東西發自內心的喜愛,讓人難以拒絕。
不過,這種眼神很快就變成疑惑。這種疑惑無外乎是眼前之人是否有權處理這兩匹馬,又或者是否真的捨得割愛。
丁克立即會意,解釋說:
“您放心,它們是屬於我地……唔!應當說在不久前剛剛由埃蘭德先生贈予,現在,我爲它們找到了更適合的主人,料想它們一旦知曉將供一位漂亮的女子驅使,必定會引頸嘶鳴。發出歡叫。”
阿碧絲微微一笑,那笑容風情萬種,讓梅絲變得更爲警惕。彷彿是察覺到了梅絲略帶敵意的表情,阿碧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者立即迎上了她這種帶着挑釁意味的眼神,兩道銳利的目光交接,如同兩道搏鬥的閃電,互不相讓。
阿碧絲微微一怔,終於退卻了,轉而對丁克說道:
“看來埃蘭德先生對您的看重遠比旁人傳說地還要多。我總以爲傳言往往都被無限誇大了,現在我才知道,在您身上這種定論成了謬論。
不過呢,正如馬兒不瞭解人的心理,我們也不敢妄言瞭解她們,於是她們的嘶鳴就難說是歡實還是苦悶。也許,它們更希望伴隨在您這樣一位神奇的主人身旁,而非供一個弱女子驅使。”
“我看未必!”丁克說道,“譬如我身邊就有一位很懂動物心理的女孩子。”
“是這位美麗的小姐嗎?”阿碧絲看了看丁克身邊的梅絲,目光遲疑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犀利。梅絲則照樣用一種同樣犀利的眼光予以還擊。
兩個女人之間這種無聲的戰鬥這才落入丁克地眼中,他不免有些驚訝了。但是丁克決不願介入其中,因爲他自認爲不瞭解女孩子的心思,不知道她們有什麼矛盾。也就談不上開解。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情,丁克是不會貿然出手的。
“哦,竟然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助手梅絲。”丁克裝作沒有發現什麼端倪,連忙說道,“不過您想必誤會了,我有一位妹妹,造物主特別恩賜了她一種天賦:讀懂動物心中所想。”
“那她必定美豔動人且富有愛心。”阿碧絲笑笑。
“何出此言?”
“閣下英俊瀟灑。談吐高雅。想必是繼承了您父母的優良血統。您的妹妹當然也不例外,繼承了父親的高雅氣度和母親的美貌。也唯有富有愛心的人才能自稱能讀懂動物地語言。否則。如果你面對一隻即將被宰殺的羔羊,聽見了它的哀鳴,情何以堪?”
“難怪她吃素。”丁克若有所思地咕噥一句。
當然,他對阿碧絲稱他英俊是不以爲然的,認爲對方僅僅是禮節上地奉承罷了。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始終認爲自己和英俊瀟灑這個詞彙沾不上邊。
“您說什麼?”
“哦,沒什麼。”丁克說道,“我說:確實如此。”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商行三樓的一間別致的會客室。這間會客室顯得特別溫馨,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每一件擺設都匠心獨運,恰到好處地營造了這樣一個奇妙的環境。
整個房間裡都掛滿了繡着百合花的錦緞。每一個角落都有一束鮮花,難得一見的冰雪玫瑰在這裡並不起眼。
天花板上懸下一盞寶石鑲嵌的吊燈,式樣和色彩都很美麗,且不落俗套。腳下是厚厚的地毯,軟得陷及腳背。
他們進來地那扇門前掛着織錦門簾,全是珍珠墜飾。另外一頭地一扇門前也掛着同樣的門簾,大概是通另一個房間地。
空氣裡瀰漫着一種輕柔的薰香,恍如少女身上那種誘人的味道。梅絲眉頭緊皺,只因她發現這是一種少見的迷幻香,能在不知不覺中擾亂人的意志,讓人思維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幻境。
如果是一位老者走進這裡,就會回憶起年輕時代的愛情;如果是一位少年走進這裡,就會憧憬一份愛情。毫無疑問,眼前這位阿碧絲小姐不難被當作夢中情人。那麼談話將會被她掌控。
果然,丁克走進這裡地時候,腦海中竟然泛起了朱麗葉的面容。於是淡淡的愁緒便襲上心頭。阿碧絲地面容似乎開始扭曲,漸漸與朱麗葉的身影重合了。
丁克怔怔地盯着對方,像是有無數的話涌到了嘴邊,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心中滿懷歉意,全因失約所致,只想完成眼前之人提出的任何心願。
顯然是察覺到丁克神情的變化,梅絲輕輕地碰了碰丁克的手臂,以便喚醒他的警惕。
梅絲深知。這些情感都會讓人的思維變得遲鈍,不能以最好地狀態應對談話。恐怕這位少女正是依靠這點讓她始終處於有利的地位,讓那些身經百戰的對手不能發揮出正常的水平,進而纔在此地站穩腳跟。
就在梅絲提醒丁克的時候,阿碧絲已經切入正題了。她說:“男爵閣下,我們都是年輕人,說話就不必像那些老奸巨猾的人一樣拐彎抹角了。”
“開門見山最好,那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丁克已經回過神來,並心生警覺。
“那好,我此次邀請您面談實在是因爲形勢所迫。想必您已經瞭解。我們這個聯盟在藍天大草原上的尷尬地位。”
“有所感觸。”
“誠如您看到的那樣,二十年前,這片土地曾是矮人商團與人類商業聯盟角逐的戰場。然而,二十年後,兩位主角只能聯合起來才能偏安一隅了。”
“世事難料!”丁克嘆了口氣。
“您的嘆息表明您有一顆同情之心。”阿碧絲說道,“我們不敢以什麼種族之類地名義,奢求您放棄與埃蘭德先生的親密關係,只希望您能應允一件事。”
“什麼事兒?”丁克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立即便提出要求,脫口問道。
“在您領地外設立一個像這樣的站點。”阿碧絲說道。
“爲什麼不是領地內?”丁克問道,完全沒有注意梅絲在朝他頻頻遞眼色。
“那樣會將您推入一種尷尬的境地。畢竟。無論埃蘭德先生如何大度,他手下那些傢伙也會對您心存芥蒂,那麼,您此次綠地城之行的所有收穫就宣告泡湯了。”
“此話怎講?”丁克甚爲疑惑。
“就算埃蘭德先生本人對您特別看重。不會在意您與我們有來往,但是地精商會那些人就未必這樣想了。一個龐大的商業機構賴以維繫的並非什麼信任,完全是一種利益關係,赤裸裸的金錢比什麼感情都來得有力量。多年的經驗已經證明一個事實,在藍天大草原上與地精商會有芥蒂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我會怕他們?”丁克眉頭一挑。當然,這完全是性格使然,在骨子裡,他是不希望被威脅地。
不過當這話從他的口中說了出來。他又不免感到有些好笑。他是不怕地精商會。但並不表示他就不會有所顧忌。須知,地精商會真要與他爲難。肯定能對他造成很大的麻煩,甚至可以說,他在藍天大草原上將寸步難行。
“您大無畏的精神值得讚歎。”阿碧絲說道,“但是,閣下,您不懼怕,並不代表他們就不能對您地利益造成傷害。”
“我已經瞭解了這兩天在北城門口牧羊人酒館中發生的事情的全部經過。想必您已經收穫了意想不到的東西,並不肯輕易放棄這些意外的收穫。現在,我們想尋求您的合作,但絕不敢讓您蒙受損失,於是就您務必不要介入此事,至少在表面上要做出一種毫不知情的姿態。”
“那麼我該怎麼做?”丁克皺了皺眉頭,似乎要做出抉擇並不容易。
阿碧絲笑笑,伸手捋了捋前額的頭髮:“您就在綠地城或者別地地方多逗留一陣,等到我們地商行在您領地的必經之路上建立辦事處之後,您再出現,必然就不會招致猜忌。”
“這個你們似乎沒有必要通知我。”丁克抑制住心中地激動,畢竟讓這些大商行在自己的領地附近設置商業機構是求之不得地。現在對方主動要求,哪有拒絕之理。
“那是出於對您的尊重。”阿碧絲說道,“因爲。我們還有更深的目地。”
丁克沉吟一下,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這是想以夏爾山地爲突破口,撕裂地精商會在藍天大草原上的壟斷地位!”
阿碧絲聞言,凝視了丁克好一陣,突然點點說道:“男爵閣下,您比我想象的更聰明。但是,我們要的遠不止於此。”
“哦?”這回倒是輪到丁克露出疑惑的表情了。
就在丁克滿臉疑惑的時候。突然燈火熄滅了,房間裡一片昏暗。
“啊!”是阿碧絲在輕聲尖叫。
“站住,再動一下,我就殺了她!”一個男性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正是阿碧絲所處地方位。原本依靠潛行術是逃不過丁克的鼻子的,但是屋子裡的薰香讓丁克的嗅覺變得稍稍遲鈍,再加上特別專注於談話,就忽略了周圍的變化。
丁克想想都不禁後怕,如果刺客是衝着他來的,後果不堪設想。
“殺了她。你也跑不了。”丁克左手托起一顆光球站在屋子當中,發現一個黑衣人正用一隻匕首抵在阿碧絲的脖子上。
來人在得手之後已經解除了身上的潛行術,一襲黑衣,正是刺客的裝束。那刺眼地光亮讓刺客不敢正視,他微微側頭,調整一下視線的角度。
“我的家人會得到一筆不菲的酬金。”刺客鎮定地說道。
“如果我是你,會選擇放下武器。”丁克沉聲說道。
“少來這套!”刺客顯得特別沉靜,手上的匕首已經劃破了阿碧絲的脖子,鮮血從那雪白的肌膚上滑落下來,浸紅了她白色的衣領。顯得觸目驚心。
丁克心中焦急,但他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心知絕不能冒險用什麼大地之束縛,否則刺客感受到魔法效應的瞬間,他手上稍稍用力。阿碧絲就可能命喪當場。
“你的家人會得到一筆客觀地酬金沒有錯,但絕不是幕後指使者給予的,料想他們許諾的酬金不會比我的贖金更豐厚。”丁克儘量吸引對方地注意力,因爲他已經發現,身邊的梅絲已經在潛行術的掩護下摸到了刺客的身後,想必正在尋找空擋實施救援。
爲了進一步吸引刺客,丁克反手取出十顆極品寶石放在身邊的茶几上,璀璨的光芒似乎不比丁克手上那顆光球遜色。晃花了眼睛。丁克本不願如此顯山露水。但是形勢所迫,也就容不得他考慮太多了。
“你在懷疑一位刺客的職業操守?”刺客冷笑。
“不。我在試圖探尋金錢的力量!”丁克說完,又取出了同樣多地寶石。
無論是誰,恐怕面對這二十顆至少價值十萬金幣地寶石都不會無動於衷。但是這位刺客眼中只是閃過一絲驚訝,立即就恢復了那種冷漠。他說道:“此事與您無關。”
“不,”丁克說道,“在外人眼中,這屋子裡就只有我和阿碧絲小姐,以及我的助手三人。如果阿碧絲小姐不幸殞命,我就百口莫辯,難脫干係了。”丁克一邊說,一邊用一種很慢很慢地速度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不許動!”
“我不喜歡聽命於人。”他不希望讓人知道他的實力,還是像以往那樣,讓人以爲他是藉助了什麼特別的裝備才能施展力量,因爲這樣才能讓人接受。於是將鬥氣灌注在匕首上,但是紅芒立即竄了出來,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
他原本以爲,最多讓這黝黑的匕首染成紅色罷了,不料那紅芒射出匕首足足有一寸光景。
丁克很快就釋然了,認爲這完全是精神力大漲的緣故,一定要找機會將實力做一個全方位的瞭解。
尤其是融合了那位名叫冥火的亡靈君王的靈魂後,一些奇怪的知識不時閃現在他腦海中,讓他感到很不協調。
“你不怕我將她立即殺死。”刺客威脅道。
“如果那是你地目的。你還差一步就能完成了。而我呢,爲了擺脫干係,不得不留下你。哪怕是一具屍體。”
“你確信你有這種能力?”刺客原本就明亮的眼睛射出一絲寒光,拿匕首地右手彷彿又加深了力道。
看着阿碧絲眼神中閃動着畏懼之色,但卻咬着嘴脣故作堅強的樣子,丁克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疼,刺客手中的利刃彷彿正在割裂他的心房。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妨試試。”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上的光球拋起,光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又重新落入他的手中。立即。光球消失,卻而代之地是三團赤紅的火焰,能一次釋放三個火球完全超越了常人的認知,連阿碧絲都滿臉疑惑之色。
更爲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三顆火球在一種奇異的力量牽引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飛向了吊燈上的燭臺,很快將它們點亮了。
“怎麼樣?刺客先生,您認爲本人是否有這個能力?”丁克冷冷地問道。
“你有!”刺客眼中滿是驚駭,咬牙說道,“但我並不在乎。”
“阿碧絲小姐。”丁克沉聲說道,“您也看到了,我已經竭盡所能,威逼利誘。現在,這位先生表現出了刺客的執着……哦,應當說固執!想必他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來完成他所謂的任務了。不過,您放心,我會爲您報仇地!幕後的主使者也不會好過。”
就在丁克話音未落的時候,刺客渾身一震,梅絲出手了。丁克毫不遲疑,擡手便是一個大地之束縛招呼過去,刺客中招,砰地一聲倒地。而他手上的匕首已經被解除潛行術的梅絲牢牢抓在了手裡,阿碧絲脫險了。
立即,一聲悶哼,梅絲一腳正中刺客的肩頭。
“你……哦,梅絲,你沒事兒吧?”她一邊說,一邊神色怪異地望了眼地上的刺客。
丁克恰好捕捉到了這個複雜的眼神,但他此刻更關心的是梅絲。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抓住梅絲的手,取出懷中地手絹爲她小心的包紮。心疼之色溢於言表。對神色有些失常的阿碧絲則不加理會。
他一邊包紮,以便關切地說道:“梅絲,疼嗎?”
“不礙事兒!”梅絲沒想到丁克會表現地如此急切,紅着臉說道,“你該看看阿碧絲,她怎麼樣了。”梅絲想要縮回去,但是丁克手勁兒很大,她的努力完全白費了。只好紅着臉任憑丁克地擺佈,這一刻,她覺得眼前這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其實是極富愛心,極其體貼人的。
突然,丁克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問道:“梅絲,你的回覆藥水呢?”
梅絲悵然地望了丁克一眼,愣了片刻,伸手從懷中掏出藥劑瓶,咬咬牙說道:“給!拿去吧!給阿碧絲!”
看見梅絲神色悽然,丁克立即意識到她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但他知道不能解釋,只能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清白。
丁克連忙解開梅絲的手絹,儘管她一再試圖掙脫,他就是不鬆手。終於看到了那兩道看血肉模糊的口子,丁克小心地滴下兩滴,果然收到了奇效,傷口很快便癒合了。
梅絲這才意識到她錯怪了丁克,滿臉嬌羞地抱怨道:“你這纔想起來呀!真是個粗心地傢伙。”
“不是一時情急就忘記了嗎?”丁克訕笑道,“現在怎麼樣,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梅絲輕輕地點點頭,將頭埋得很低。
“哎,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丁克自責地說道。
“發現什麼?”梅絲擡起頭來,滿臉疑惑地望着丁克。
丁克嘆了口氣:“這位刺客先生和阿碧絲小姐原本就非常熟識,她們只是合演了這齣戲。現在想來,這個刺客地話實在是太多了,這似乎與刺客的準則相違。既然宣稱自己不怕死,但是又遲遲不肯下手。再加上我們地阿碧絲小姐也太關心他的死活了,因此事情就變得一目瞭然。”
“竟然被你看穿了。”阿碧絲擦拭着脖子上地血跡站了起來。從身上取出一瓶藥水,滴在傷口上,立即那傷口便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癒合了。她掃了眼地上的刺客。又說道:“他沒有大礙吧?”
“十五分鐘後魔法效果會自行消失。”丁克笑笑,繼續說道,“至於能否立即就醒來,要看我們梅絲那一腳有沒有踢中他地要害。”
阿碧絲立即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眼梅絲,後者撇撇嘴:“您放心,我那一腳對他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我們男爵閣下的絕技可以稱得上這種以敏捷見長刺客的剋星。”
“這麼說來,牧羊人酒館傳出的那些完全屬實嘍?”
“您說傳言屬實,我看未必。”
“怎麼講?”
“就武技而言。我們的男爵閣下向來深藏不露。連我這個助手都不知道他的真正實力。”
阿碧絲看了看丁克,後者聳聳肩,也不知是承認梅絲所言屬實還是這只是一個玩笑,於是緊鎖着眉頭沉思片刻,又說道:“那麼男爵閣下,您究竟是從哪裡看出了這只是一場小小地玩笑呢?”
“這要感謝梅絲的那一腳。”丁克朝梅絲笑笑,後者眉頭微皺,疑惑地望着他。阿碧絲也以探詢的眼光看着他。
“這位先生是你的人吧?”丁克說道。
阿碧絲點點頭,神情卻更爲疑惑了。
丁克解釋道:“您在這位先生被梅絲擊中的那一瞬間,神色異常。說明很在乎他的死活。”
“就算是刺客,我也會在乎他的死活的。要找出幕後黑手,還需要他的幫助。”阿碧絲這樣說,言外之意就是詢問丁克,這其實不能算作破綻。
“不過在乎和緊張不能混爲一談。你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急切,儘管你掩飾地不錯,但是假地就是假的。”就算阿碧絲從一開始就矢口否認,丁克仍會堅持自己的判斷,何況對方已經承認了這確實是一場鬧劇。阿碧絲笑笑,笑容複雜。搞不清在想些什麼。她沉吟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您說您有一個能讀懂動物之心的妹妹,而您呢,比她更勝一籌。透過人的眼神就能讀懂人的心思。哦,我在想,要是您和人談買賣,一定穩佔上風。”
阿碧絲一邊說着,一邊走過去,一把扶起地上的刺客。確認刺客只是暈倒,呼吸有些沉緩,她微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丁克這才發現。這個阿碧絲並非看起來那樣柔弱。至少手上有一股子異乎尋常的力量,否則無論如何也搬不動遭受了類似重力加持的刺客。
這一幕讓梅絲想起了第二次見面時。丁克抱她地情景。現在,這個男人又緊緊抓住她的手,表現地如此在乎她,讓當事人心跳加速,眼神一陣迷亂,再次紅着臉低下了頭。
丁克並沒有注意到梅絲神情的變化,就算看見了這些變化,恐怕也不會讀懂少女的心思,於是繼續他和阿碧絲之間地交談。他說道:“阿碧絲小姐,您過講了。而真實的情況是,我現在還不瞭解您這樣做的真正目的。”
“您不妨猜猜。”阿碧絲示意丁克坐下。
丁克拉過椅子,讓梅絲坐下,自己則站着說道:“您的意思是,我能猜得出來?”
“經由您剛纔的分析,我認爲有足夠的線索了。現在,您只需將它們縷一縷,加以推斷,就能找到答案了。”
“那就試試吧!”丁克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半分鐘後,他擡起頭來,“阿碧絲小姐,依我猜想,您恐怕是認爲簡單地交談不足以獲取我地信賴,進而就導演這齣戲。”
阿碧絲點點頭,對丁克地這種猜測表示肯定。
“假設我們不出手或者沒有能力制服這位刺客先生,也會有別人出手,哦,我已經聞到了他們氣味兒,總共六個人,三人在屋頂,三人分別立於窗外。”
“一點不錯!”阿碧絲眼中閃過驚訝之色,然後高聲說了一句,“你們都聽見了吧?”
立即,房間外的六道氣息迅速消失了。
“那麼。您認爲我們地最終目的是……”阿碧絲轉過頭來問道。
“無外乎兩個。”
“兩個?”
“對!”丁克說道,“首先,我會像你們認爲的那樣。將幕後指使者想象成埃蘭德先生或者說他所屬地那股勢力,於是我就重新審視我這位新朋友,並在潛意識裡警惕他。這種警惕難免從言行之間表現出來,使得這位精明的黑市大亨心生芥蒂。
而我呢,自然會多留一手準備。那麼,選擇與你們合作就成了唯一的選項。那樣,就不是你們求着我合作,而是我自願爲之了。”
“分析地精闢。”阿碧絲拍手說道。“還有一點呢?”
“試試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領主究竟有多少能耐,是否值得你們花費精力。哦,應該說,是否有能力讓夏爾山地成爲你們兩家角逐的競技場。”
“可惜,我們還是功虧一簣。這便是命數。”阿碧絲說這話的時候,眉宇間不乏那種悽然之色,似乎有說不盡的無奈。
“不,您達到了同樣的目地。”丁克淺淺一笑。
“怎麼講?”阿碧絲驚訝地望着丁克,凝視着他的眼睛。
丁克迎上了它們:“您這樣做,表明了您對我這個小領主還算看重。認爲我可能有利用的價值。不管你們最終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都希望你們不會因此就放棄在夏爾山地的計劃。哦,如果您之前的話並非妄語,夏爾山地的大門始終爲你們敞開。”
阿碧絲滿是遲疑地望着丁克,突然笑道:“先生,您比我們更懂經營之道。更善於謀取好處。”
“不,只是形勢所迫。”丁克搖搖頭,“如果我有能力,我決不會讓別人來分一杯羹。料想埃蘭德先生和他的人無不在時刻警惕着你們這些臥榻之旁的人,因此。從本心來講,我是不願意步他地後塵的。”
“有競爭纔會有發展。”阿碧絲說道,“正如古代那些帝國,無不盛極而衰。原因何在,正是因爲缺乏競爭,一種優越感促使其停滯不前,最終被歷史所摒棄。”
“但願那不會引起戰爭,我那塊貧瘠的領地可經不起折騰。”
“就算真有戰爭,那些骨血也只會將您的土地變得更加肥沃。”阿碧絲用一種沉緩的聲音說道,“您看到這附近的地方了嗎?不但佈局遠比綠地城合理,就是繁華程度也可以比肩他的正街。
如果綠地城的城主是一位有魄力的人。那麼他該主動引導這種發展。將城門口一公里以內的地方規劃一番,建立一個專門從事商業活動地外城。想必能讓他的收益至少增加一倍。”
“實不相瞞。我從未真正涉足過綠地城的土地,並不瞭解它的內部格局如何,也就無從比較了。”
“只因您和埃蘭德先生之間有約定。”阿碧絲笑笑,“不過,如果您有興趣地話,不妨嘗試一下,在您的領地外建立一個商業集散地,允許外來的商家自由買賣,而您呢收取一定的費用,以場地租賃的名義,而不是稅收的名義。”
“你們的消息真是靈通!”丁克說道,“至於您的建議,我會考慮地。”
“瞭解對手,”阿碧絲笑笑,“有助於在競爭中佔據有利地位置。料想埃蘭德先生同樣會對我們的談話極爲興趣地。”
“但是這次,他會自動忽略掉。”
“您倒是自信滿滿。”
“只相信自己的眼光。”
“已經領教。”阿碧絲欠了欠身。
丁克頷首遜謝,又說道:“那好,你們就看着辦吧!我從一開始就相信您對我說的話,現在,我照樣相信。我呢,正打算轉道去附近的薩維鎮選購一批種子和糧食,如果阿碧絲小姐願意爲我指教一下哪些商家值得信賴,將不勝榮幸。”
阿碧絲當然理解丁克的言外之意,於是立即爲他介紹了一家人類商業聯盟所屬的糧食商行,併爲丁克寫了封推薦信。
丁克在拿到推薦信後,回到牧羊人酒館稍作準備,指派羅馬裡奧回領地報信,說他另有事情要辦,歸期推辭幾天,便帶着他的隨從們上路了。
當然,爲了避免維蘭瑟抓到機會買怨自己,丁克特別從骨戒裡拿出三枚特別精美的寶石作爲禮物,要求羅馬裡奧務必親手交到小姑娘手中,並代他向索蘭妮問好,以及向維蘭瑟表達自己晚歸的歉意。
之所以要特別囑託向索蘭妮問好,一來是出於對這位女管家的敬意,二來是因爲維蘭瑟對索蘭妮特別尊重,如果忽略了她,恐怕這位二小姐少不了會抱怨兩句。
本着不觸怒這頭幼龍的原則,丁克不由自主地想把事情做得儘量完善,否則按照他在感情方面大大咧咧的性格,這些事情很可能被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