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在堂上滔滔不絕的講着,衆人在堂下沉默不語思緒着。帝辛的過錯被一條條陳列出來,大致是不用貴戚勳爵,重用逃臣小人,不敬鬼神,嗜酒好色,好大喜功這麼幾條。
但大家心裡都清楚,帝辛真正的過錯只有一條。以上所有彎來繞去都可以歸結於一點,就是帝辛侵犯本分散於各王族家支乃至巫牧神職手上的權力和利益。
特別是最近,帝辛借東征之事,又要發起新的敕令,這次將會收攏王畿之內各采邑,封國的自主權,民兵將永久性歸屬徵東大營管理,而養兵的錢糧卻暫時還要各采邑封國出。
東征之前,王公貴族,宗親百姓們還指望從新徵服的土地上獲得權益,沒想到這些新增領土帝辛一個都沒分封,反而還要從王畿舊土之上收回權益。
身爲朝廷少師和王叔的比干將衆勳貴的不滿都看在眼裡,藉着自己的壽宴的機會,組織了這場聚會。
比干長篇大論說完,堂下已經有人高聲說道:“比干王叔,您說該怎麼辦吧,只要靠譜,我們就跟着你幹。”不少人也隨身附和,但還是有些人沉默不語。大家都認爲比干會提出廢除帝辛王位,另立新君的法子。
不想比干出乎意料的來了一句:“縱然大王再多不是,也是我大邑商的君王,我們做臣子的絕不能做出謀權篡位這等叛逆的事來。”
衆人疑惑間,他又接着說道:“但是,我們可以效法我大邑商開國先賢伊尹放逐先王太甲之事,將大王放逐於一地,待其幡然悔悟後,再還政於他。”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一人又高聲說道:“那放逐大王之後,誰來主持朝局。”
比干自捋鬍鬚,笑而不語。此時,箕子高喊了一句:“這自然應是由比干王叔來攝政。”衆人齊聲附和。
此時微子疑惑的問道:“那我們該如何行動,大王身邊有親衛隊,朝歌還有常備的一萬左中右三師精銳。”
比干笑道:“老夫自然有調虎離山之法。”
……
又是月明星稀的一晚,比干人等帶着由衆人家臣僕傭所組成的隊伍,人人手持銅戈棍棒,闖入了朝歌王宮的摘星樓。
左中右三師按計劃被假造軍令調出朝歌。而帝辛的親衛隊雖然悍勇精銳,但畢竟人數很少,更何況今日值守之人都換成了自己親信的屬下。
比干毫無阻礙的帶着一大票人來到摘星樓下,比干讓衆人守在樓前,而後與數名心腹重臣上了摘星樓,二十幾名精壯的甲士帶着棍棒和繩索緊隨其後,這些甲士都是事先準備好的百裡挑一精壯之人。
……
“比干王叔深夜來此何干啊?”帝辛似乎對比干的深夜來訪毫不驚慌。
“臣恭請陛下出宮。”
“出宮幹什麼?”
“請陛下移駕至羑里閉門思過。”
“這是要囚禁餘一人了?”帝辛冷笑着說。
帝辛高喝:“衛士何在?!”卻是無人迴應。
比干使了個眼色,帶着羣臣齊齊下跪說道:“臣等恭請陛下出宮,移駕至羑里閉門思過。”
連呼三遍,見帝辛毫無反應。比干嘆口氣,對身後二十多名精壯甲士使個眼色,說道:“陛下,請恕臣等無禮了。”
甲士們齊齊上前,持棍拿繩左右圍攏過去。
帝辛將手中酒爵一摔,突然暴起,在帳後一摸,手中已然多了一杆長戟。
“呼”的一聲,他以千鈞之力將長戟掄出一輪盈月,戟尖從數名甲士脖頸間劃過,最終戟上的戈刃劈入一甲士的頭顱。
緊接着將長戟順勢刺出,捅穿一甲士胸膛,回戟之後再狠狠的向身後反掄而去,戟刃不偏不倚橫拍在一甲士的天靈蓋上,紅白之物當場四濺,射在幾名大臣的衣襟之上。
這一串動作僅僅發生在兩三息之間,此時,地上有三具屍身,腦袋被拍碎的一具,胸膛被刺穿的一具,被劈開頭顱的一具。還有三人捂着脖子,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血從他們指縫中汩汩而出,而後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衆臣驚懼之間,帝辛又狂舞長戟連續斬殺四名甲士。此時別說大臣,剩餘甲士亦是肝膽俱裂,哪還敢上前。他們本只是用來對付徒手的帝辛,帶的武器只是棍棒,此時上前就是茅廁裡點燈—找屎。
比干一看不好,拔腿就要往樓下開溜。帝辛哪能放他走,挺起長戟伸過他的肩膀,將戈刃架於比干脖前,帝辛本意是要逼住比干。
不想此時比干一隻腳已經邁到臺階之上,心慌之下,一腳踏空,身體滾落樓下,但是腦袋卻被戟上的戈刃留了下來,身首分離。
甲士們本就懼不敢戰,見比干已死,一轟而散向樓下奔去。幾個大臣們也想跑,但腿腳已經不聽使喚。此時帝辛已呈暴怒狀態。不顧他們的下跪作揖哀求,將他們一手個一個拎起,拋至樓下。
樓下守候的衆人聽見上面發生打鬥,不知有何變故。見到驚魂失措跑出的甲士,才知“帶頭大哥”比干已死。
而後隨着“噼噼啪啪”骨肉碎裂之聲,見到一個一個大活人從空中落下,摔的粉身碎骨,血肉腦漿四濺。無不大駭,一轟而散,各自回家,收拾細軟跑路。
……
從凌晨到第二天太陽落山,左中右三師兵甲在朝歌大街上來回奔馳,裝着人犯的囚車不斷從朝歌大街上經過。參與其中的箕子,微子啓等人也被收監下獄。
這個消息傳到華邑時,已是五天後。華看着夏國派駐朝歌的使節傳來的書簡,連連搖頭。他知道,大商已危如累卵。
對於商這樣的帝國而言,強鄰環繞還不足爲道,但是內部分崩離析卻是致命的。
比干等人好除,可從上到下,從朝歌宮廷的內服之官,到王畿之內的小邑男衛,再到王畿內外的采邑封國之主。那麼多王室勳貴,百姓宗親能被去除嗎?去除後由誰來頂替。貧賤階層中,費仲飛廉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而其中能爲帝辛所信所用的又是少數中的少數。
去除不了這些人,又要剝奪他們的權益,他們能和帝辛同心同德嗎?
【帝辛想用王權集中代替傳統宗族分封太過超前。這是個人口稀少,生產力落後的時代,他不具備千年後,飛廉的三十六代孫—秦始皇那樣的條件。】華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