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前,元康九年的冬天,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正居於東宮暖閣中讀書的太子司馬遹,突然接到中宮的傳召,稱母后賈南風要見他。司馬遹不敢怠慢遲疑,隨即備了車轎前往皇宮。
誰知道進了皇宮皇后寢殿,左等右等也不見賈后的影子。卻來了一名美豔絕倫的宮婢,將其引入一間別室。這間房中已佈置了一桌酒菜,還有一張暖牀。
待司馬遹進得屋來,那宮女笑說:“請太子殿下在此慢用酒菜,奴婢還有帝命宣讀於你。”
司馬遹心中詫異道【皇帝詔命豈能由一個婢女來宣讀?】,於是問那宮女:“你姓甚名誰?有何聖上詔命告知於本宮?”
那宮女嫣然一笑,向司馬遹盈盈一禮後答說:“奴婢姓陳名舞,乃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婢。聖上賜殿下美酒三升,要殿下在此飲品。”
司馬遹心中狐疑:【父皇賜酒就賜酒,幹嘛賈后還要我到她此間來飲酒,還要一美豔婢女坐陪?】轉念又一想:【興許是賈后聽了其母廣陵君的教導,試圖交好於本宮,所以邀吾來此飲酒,並以貼身宮女坐陪。且不管事情究竟如何,吾總不能甩袖而去吧,那可是坐實不敬不孝之罪。】
想到這,司馬遹也不再說什麼,坐下開始吃喝起來。一個人喝酒吃菜甚是無趣,就讓侍奉在一旁的陳舞也坐下一起行宴。不知不覺中,司馬遹酒已喝了大半,開始感覺酒勁上頭,於是制止了陳舞再給其倒酒的舉動。
陳舞小嘴一蹶嬌聲說道:“殿下可是嫌棄奴婢侍奉不周。”
司馬遹回道:“非也,本宮酒量有限,現已感覺不甚至酒力了。”
陳舞繼續勸解說:“此酒乃聖上親賜予殿下的酒水,若此酒殿下不喝完就有不孝之嫌,而且會讓皇后以爲殿下疑慮酒中有什麼惡物。殿下若飲完此酒,奴婢以舞爲殿下助興。”
司馬遹經不住勸,一邊欣賞這陳舞曼妙舞姿一邊又連飲數杯,已是不甚酒力,醉眼迷離。不禁心猿意馬,將眼前美豔小婢一把拉入懷中。那陳舞自行寬衣解帶,與司馬遹熱吻起來,其間不忘自己灌入一大口酒,嘴對嘴灌入司馬遹口中。最後兩人一起滾到暖牀之上。
幾渡雲雨之後,一個黃門侍郎入內,對陳舞一使眼色。陳舞連忙起身穿戴整齊,又將還在大醉之中的太子扶起。此時那黃門侍郎清了清嗓子,開始傳詔。要太子司馬遹抄書若干。
此時沉醉於美酒美人的司馬遹腦子處於斷章的邊緣狀態,那還能去想這其中的詭異之處。聽了詔告,就按照其所說,迷迷糊糊之中抄寫了若干文字,抄完了,都不清楚這些文字內容是什麼。寫到一大半,司馬遹實在支持不住,頭一歪醉死過去。於是那黃門侍郎將剩餘內容按司馬遹的字跡補齊。
壬戍時分,皇帝司馬衷突臨式乾殿,敲鐘召集公卿大臣入朝。不多時,大臣們都已到齊,每個人都是滿腹狐疑,看着大殿正中面無表情的司馬衷和他身邊面帶陰冷笑容的賈南風。
賈后看人已到齊,冷聲說了個“傳示”兩字。殿後閃出黃門令董猛,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的正是太子酒醉後的手書,現傳閱於諸臣之間。那手書上的內容爲【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當了之。中宮又速自了,不自了,吾當手了之……願成,當三牲祠北君】。顯然是反文一篇!
等都傳閱完了,那哈兒皇帝纔開口說道:“司馬遹寫這些東西,應該賜死。”這下,殿堂上下如同炸了窩一樣。很多晉之忠臣都明白當今皇上只是個擺設,都把希望寄託在皇太子身上,此時紛紛出列稟奏。質疑事情真僞者有之,質疑罪當死否者有之。
早有準備的賈后拿出司馬遹日常手書筆跡十餘份,着人一一比對確爲太子手跡。亦有賈后一黨開始鼓譟。但羣臣又認爲此事蹊蹺,且無論如何罪不至死。有大臣上奏說:“當年漢武帝的戾太子在巫蠱之亂中舉刀兵相向也僅僅是罪當鞭答,如今太子僅僅醉酒之後言大逆之詞,怎麼就能賜死呢?”
雙方爭議不下,賈后恐夜長夢多,做出讓步。貶太子爲庶人,先幽禁於金墉城,後又恐太子在洛陽的黨羽衆多,將其轉移至許昌魏王舊宮關押,並以持書御吏劉振帶甲士千人進行看守。太子臨行之時,賈后詔告羣臣不得辭送,但依然有一些不識時物者冒禁於城外送太子赴許昌,這其中有洗馬江統,潘滔,舍人王敦,魯瑤等人。這些人都被統統收入大獄。
司馬遹入許昌宮後,賈后還是沒放過自己。試圖毒殺司馬遹,但是司馬遹此時已是草木皆兵,隨身時刻帶着防身利器,自己動手煮食吃,並不吃宮外傳來的食物。賈后讓黃門侍郎孫慮帶着太醫令程據提供的毒藥毒殺司馬遹,孫慮對有所防範的司馬遹無法下手。於是有了前文一幕。
……
此時,已經將今生今世弄清楚的司馬遹拿定主意,將沾滿血跡的匕首用一具屍身的衣服擦拭乾淨,而後大踏步走出殿室。院中,看這渾身血跡,手握匕首的司馬遹,兵卒甲士們都詫異不己,但司馬遹可在宮中自由行動,以他們的品級也不能阻攔質問。
司馬遹徑直走到宮牆大門門口,此時守門的兵士纔將他攔住。一名領頭的校尉說:“依聖上詔令,爾不得出此宮。”司馬遹哈哈大笑說:“如今父皇被奸人所矇蔽,吾這就要去都城救駕.”
此時,宮中已傳來嘈雜之聲,顯然發現了兩具屍身。宮內的劉振聽到動靜,知道了事情,帶着大批兵卒匆匆趕來,見到司馬遹大喝一聲:“大膽庶人司馬遹,你還以爲你是太子,如今擅殺黃門內侍命官,該當何罪,來人啊,給我拿下。”
司馬遹不慌不忙的說道:“中宮兇妒無道,吾奉天命,清君側,誅奸妄,反戈一擊者有功,頑固不化者夷三族。”
劉振張大嘴看着司馬遹,心想【此人怕不和他老子一樣,是個傻子吧。】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宮門對面大街上迅速開來的一列糾糾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