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無雙被她氣得眼前發黑,打起幾分精神,欲要手上發力,雄厚的功力推了出去,難以讓他置信的悶熱從心口傳來,丹田一空,虛弱感源源不斷如水流,他腿一軟,暈了過去。
寒零拍了拍手上的灰,對着地上的衡無雙鞠了一躬,笑得有些古怪,卻有笑眯眯地去看懷煉心,椅子上的懷煉心張着嘴,滿臉愕然地看她,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寒零懶得理這貨,又去看童千原。男子一襲月色銀袍,錦衣華麗,綴着鮮紅血色的曼陀羅,襯着看似柔和卻不失寒冷的眼眸,如黑色死寂上那抹幽然明月,隨照亮世間,卻孤芳自賞。男子眼神琉璃的眼底始終是一份對外界的警惕和漠不關心,看到寒零的眼神後,微微一笑,妖豔而綻。
寒零愣了愣,哇塞,這孩子也挺不錯的,怪不得當上了八傑……
蕭墨謙笑得很柔和——她能理解蕭墨謙對誰幾乎都是抱有不信任的態度,被家人騙了一次又一次,回回出賣,看似天地之下無人能容他。想到這裡,寒零心裡空了空,若是他也不信任自己,該怎麼辦?她不希望看到有一天——她在牆下,他在牆頭,衣襟飄飄負手而立,眼底是天下,是無情,是冷酷,是血一樣的殘忍,他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從頭到尾看似唯一對她是真心的溫柔男子,會利用她爬上頂端。那樣可怕的眸,卻映着她的身影。迷失人心,是寒零最對蕭墨謙不放心的。
她抖了抖。
蕭墨謙愣住了,他看得懂寒零眼底的擔憂,看得懂她的心思——不過他不會,唯一一個能對他伸出手的人,他想依靠。
“君,君九兒勝。”
懷煉心再被某太子踩了一腳後終於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宣佈了結果。
衡無雙……全場掌聲如雷,臺上的君零卻一直沒有笑,心中慢慢叨唸着這個名字,眼底拂過九重寒天般的殺意和殘忍。
衡無雙……椅子上的蒼亦簫在冷笑,眼神凝在臺上倒下的身軀上,嘴角邊抹過一絲與清淡高雅不符的冷酷。
寒零整了整衣袖,正要抽身下臺,一轉眼,卻看見了臺上八傑有點不對應的眼神,身後是六萬人的驚呼聲。
寒零背後乍然一亮,回頭,墨色凌亂,依舊剛毅——云溪媛,君九兒。衰神大人,您咋就這麼喜歡玩我呢……
寒零眼前黑了黑,一咬牙,有些艱難地轉身,看着那英姿颯爽的雲家小姐臉上帶着少許古怪的笑,她衝寒零聳了聳肩,無奈地笑了笑。有憐惜、好笑、敬佩……
寒零斜睨着,一一收入眼中,心裡騰起少許安慰。大小姐也不是不近人情嘛,至少懂得慰勞烈士,不像某人,咋就那麼愛傲嬌呢?
寒零傻眼,云溪媛,這妞兒強大得好比河西那隻獅子,她君兔子必敗無疑。她做好了和蒼亦簫這個目前排名第一彪悍地保持着三招之內必秒殺對手的能力並且看似武功勝過了天界八傑除了他以外的七個人的強大對手對戰的準備,卻沒有料到所謂連戰……這該死的抽號機,怎麼這麼不科學……
風中凌亂了……
寒零僵硬地一扭步子,走向云溪媛,臉上的笑意抽啊抽啊的,“雲小姐,久違啊久違。”
云溪媛有點憐憫地看着她,“你,還要戰?”
寒零深吸一口氣,肺部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剛纔她和衡無雙拳掌相觸的時候,後者拼上全力把準備多時的一掌轟了出去,然後,他脫力暈了,她也受了不小的傷……寒零想哭,哦,我這是什麼狗屎運啊?這樣的好事也會被我趕上。
“要的。”寒零笑得極度溫柔抽搐,她肚子裡已經開始大罵了。
云溪媛笑了笑,剔羽般的長眉挑了挑,流過一抹撼人心扉的弧度,她把聲音放得輕了一點,“你如果硬撐的話也不好受,就算認輸了也能進前十,別折磨自己。”
“哦不,這不是折磨是享受。”寒零眯起眼睛,仰頭看她高挑的身軀,嘴角劃過一抹同樣傲嬌且猥瑣的微笑。你能傲嬌,我也能!我自殘讓你去心疼,你不爽我就很享受,一段話頂比武自殘,扯平了!她笑嘻嘻地眨眨眼睛,對着云溪媛欠了欠身。
“我不和傷者打架。”云溪媛皺眉,緊緊地盯着寒零蒼白的臉,眼神專注。
“打不打架是我的事情,你賞賞臉不行麼?”寒零有點不耐煩,眼底的火苗逐漸吞吐,一次又一次地覆蓋了烏黑的眼眸。
云溪媛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失神,不知愣了多久,她才發覺到有些失態了,趕緊還禮,無奈地道:“那好,依你。”
寒零笑了笑,她踢踢腿,揮了揮手臂,快速地做了一次準備運動,朗朗笑道:“謝謝賞臉,請!”
云溪媛抽了抽嘴角,無聲地笑了笑,腳下一動——上前。
就在雙方要交戰的剎那,一聲響起,聽似平靜,卻流露出難以掩蓋的焦急和惶恐。
“等一下!”
寒零聞聲下意識收手止步,云溪媛也一樣,雙方僅相差一米多,差一點就要交手。兩個容貌出色的少女齊齊扭頭去看坐在椅上面沉如水的少年。少年緊緊地抿着嘴,臉上絲毫找不出昔日閒適不爲萬事所動的笑意。
寒零有點心虛地退後一步,還害怕地靠近了云溪媛一點。
觀衆席上鴉雀無聲,六萬雙眼睛,紛紛聚集在三個人之間,晃來晃去。少年坐在椅中,擡眼看着心虛到處退縮的女孩,她身前的少女滿臉無奈卻不得不去爲她擋那可怕的眼神。容納六萬人的大院場,六萬雙目光,清晰地看到,少年本是黑色如墨的靈動眸子,其眼底分明是熾烈熊熊燃燒的金色,但一晃眼,又成了黑色。
少年低低地嘆了口氣,眼神鎖在寒零身上,聲音處處透着嚴厲,“這一局,”他頓了頓,也不離乍然開始低頭竊竊私語的人,甚至擡高聲音,“平手!”
先前只是低聲交談,現在卻是聲音炸雷般轟然大作,衆人臉色皆變,甚至直接出現了抗議聲。
少年面不改色,不爲所動。被人議論又如何?他不是瞎子,其餘的七傑也不是,練武的人誰都看得出來,寒零受了不輕的傷,不過還要歸結於這毛孩子太不小心。八個人是有糾結過,但是無奈於某位的臉色非常不好看,就咬咬牙直接很偏心地斷定是平手了。誰讓那毛孩子運氣這麼好?不過強行逼迫他們做出這樣決定的人還是有付出的,比如他獨自承擔了所謂“偏袒”這一罪名。
這足以讓他名聲大減。
做人哪能這麼偏心?況且還是堂堂男兒,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寒零震驚地看着少年,他從容,卻乾脆直接閉上眼睛對羣衆置之不理,可之前顯然是流露出幾分無奈和痛楚,明明是皇,爲何這樣!你把尊嚴往哪擱?!
反抗人羣多了,自然有裝着膽子站起直接反駁的。寒零扭頭,眼底升起幾分厭惡,千行世整衣起身,遠遠對着少年作揖彎腰,恭聲道:“寒天皇,此舉怕是不可使。”
少年霍然睜眼,隔着幾排人盯着他,沉聲道:“有何不可使?”
千行世的嘴角抽了抽,眼睛滴溜溜一轉,轉到寒零身上,他把頭埋得更深了,“此舉會令您名聲及威嚴大打折扣。在下自然明白您的用心良苦,是爲了小姐好。可是這是公舉,甚是不爲明智。請您三思。”
寒零白了他一眼,喲,打算利用此次難得的機會報仇?
千行世在天界身份地位是極高的,他這麼一說,衆人自然會起從衆心理,當下也有幾個名聲較高的人物站起來一同勸阻,要他收回此言。
蕭墨謙斜坐在椅上冷笑,表面上是在幫君零極力挽回尊嚴,可他們說得越多,反而會讓前者更加丟臉,甚至會落下不好的名聲,且同時一併將寒零給諷刺了。且他們是在幫云溪媛,她是雲家大小姐,雲家最近風頭正足,討好討好對自己家也是有利的。機會難得,怪不得這麼多人煽風點火,抗議人羣源源不斷而來。
就在蕭墨謙打算起身說話時,郎朗聲音傳來,足以讓全場安靜。
少女挑着細長的眉,眼底怒火騰騰,俏麗的小臉上佈滿寒雪般的冷笑,眼睛死死地盯着幾個家主,嘴角挑起充滿殺氣的弧度,如此冷傲。卻紛紛被面上看似柔和的笑意所掩蓋,看着有些賠禮道歉的意思。
“請大家靜一靜,容我說上幾句。”她微微一笑,笑得溫和優雅,“諸位家主說得對,的確不該平手。”她飛快地說着,聲音貫穿全場,且包含着少許歉意,也不顧身側那怒意盎然的眸子,“但是我兄長包庇我的本質原因和他無關。因爲鄙人這是運氣不好連戰,且在場的各位都是習武之人,應該看出我上一局還受了傷。判斷平局乃是人之常情,全場的各位也是明智之人。若是仲裁之位換了你們,在下相信以各位的慈悲和憐憫之心,也會判此戰爲平局。”她頓了頓,對着衆人欠了欠身,“各位能坐上家主之位,想必也是考慮周全心思細膩之人,且是既有聲望的。能顧及長遠爲我兄長擔憂,在下代他感謝各位用心良苦。諸位說的有理,的確不該平局,應該再戰決出勝負。”
蕭墨謙愕然,寒零這番話是讓她徹底翻身。不但替君零挽回了尊嚴,還用以拼命讚揚這些家主的方式而諷刺他們,順帶解決了目前尷尬的局面。天界八傑除了君零,無不以異樣且敬佩的眼神看着寒零。她能伸能屈,且屈的時候還順帶幫自己伸了一回,能在這樣的場合下這般冷靜地說出這樣的話,天下女子少有。
不愧是寒天皇的親妹妹。
寒零飛快轉頭去對君零使眼色,那眼神充滿歉意,甚至帶着幾分諂媚討好,她的傳音術還不熟練,少許會泄露一些聲音。
蕭墨謙支起耳朵一聽,啞然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其餘幾人無不動容,都失笑着看着少女擠眉弄眼,絲毫不帶一分殺氣。
寒零擠擠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臉期待。君零細細聽着,音止後,他好氣又好笑地回瞪了她一眼,臉色警告,眼神柔和。寒零會意,趕緊挺腰,笑得燦爛。
她在重複一個詞語,現在是他們兩個都很敏感的詞——豆腐。
一盤豆腐否?
哼!
兩盤豆腐否?
懶得理你。
三盤豆腐否?
……
四盤豆腐否?
讓我考慮考慮。
五盤豆腐否?
成交!
寒小零心裡仰天長笑,哇哈哈哈,五盤豆腐就收買了,真好哄啊!啊哈哈哈!
她趕緊回頭去看幾個家主,滿臉笑容,“是,再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