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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貴妃蘭氏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上次在宮裡折辱紅如的事情不知怎地傳到了皇帝耳中,讓這位至尊很是不滿,甚至在駕臨繡寧宮時斥責了蘭氏的氣量狹窄,事後更是一個月都沒來過一回。蘭氏一向是自恃尊榮的人,哪裡受得這種閒氣,若不是幾個大太監和貼身宮女勸着,她的貴妃脾氣又要犯了。
饒是如此,繡寧宮裡還是不得安生,風無言忙着結交江南士林的文人墨客,寄給自己母妃的信中千篇一律都是請安的話語,旁的內容什麼都沒有,直讓蘭氏氣得七竅生煙。她也知道兒子怕自己這個作母親的招惹麻煩,然而就是這一點讓她極爲不忿。想想自己也算出身顯貴,容貌更是遠超宮裡的其他后妃,父兄又都是朝中重臣,剛入宮時幾乎是博得了皇帝的專寵,連皇后都嫉妒不已。無奈自從瑜貴妃進宮之後,便分走了她大半的恩寵,落得現在的田地。如今見後位無望,蘭氏不由心中惱恨,卻絲毫尋不出辦法。
“娘娘!”貴和急匆匆地衝了進來,似乎沒看見主子鐵青的臉色,笑吟吟地跪下行禮道,“恭喜娘娘,剛纔石公公那裡傳來了消息,今夜皇上駕臨繡寧宮。”
德貴妃蘭氏霍地立了起來,臉上盡是喜色,這一個多月來,她夜夜獨守空房,眼淚不知流了多少,可就是盼不來皇帝的身影。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皇子側妃而已,皇帝獨寵瑜貴妃也就罷了,愛屋及烏到了這個份上,如何能叫人不心寒?想起皇帝等會就要過來,她望着鏡中略顯憔悴的人影,臉色立刻大變,“來人,快,爲本宮梳妝,這幅樣子若是讓皇上見到那還了得!”她手忙腳亂地吩咐着一衆伺候的宮女太監。
一會兒功夫,妝臺上便擺滿了各色極品胭脂水粉,幾個有頭有臉的宮女手中則是捧着一盤盤精緻的珠玉頭飾,另一邊則是一件件做工精美的繡袍。蘭氏暗地裡下了決心,今晚一定要留住皇帝的心,否則再讓他冷落個一月半月的,以後自己在宮裡如何見人?
皇帝也只是臨時起意纔想到駕幸繡寧宮的,雖然體察君心的瑜貴妃一直沒有提起有關兒子的任何事情,但他還是看出這位寵妃眉目中的一點點憂心。風無痕的摺子他早就看過,一直弄不明白這個兒子爲什麼會輾轉爲一個太監閹奴求情,就算錯殺了又如何?這等陰柔詭詐的小人,只能以嚴刑懼之,否則又要重蹈前朝的覆轍。因此皇帝思來想去,只得到繡寧宮來散散心,畢竟德貴妃蘭氏在後宮也算容貌頂尖的一個,就是性情差了點。
“臣妾恭迎聖駕。”德貴妃蘭氏盈盈拜下,身上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沐浴後的幽香,那股似蘭似麝的滋味竟使得皇帝心頭一蕩,真是好久沒有領略過了。
“愛妃平身吧。”皇帝微笑道,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眼前這個刻意妝扮過的女子。論年紀,蘭氏長於瑜貴妃蕭氏;論家世,蘭氏的母家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論子息,三皇子風無言在皇子中間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可惜自己多年來一顆心都系在蕭氏身上,倒是冷落了她。
蘭氏心中一喜,皇帝那種灼熱的目光她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了。爲了能在今晚挽回之前的敗局,她特地拿出了許久未曾啓用的極品薰香,之前更是用香湯沐浴,秀髮只是簡簡單單地挽了一個髮髻,看上去顯得慵懶而又自在。平日繁複的首飾中她只選擇了一支早年皇帝賜下的金鳳珠釵,皓腕上也只有一個完美無暇的玉鐲,再加上臉上淡淡地薄施脂粉,不免給人一種非同尋常的感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皇帝情不自禁地讚歎道,“愛妃今天可是花了大心思了。”皇帝此話一出,周圍的幾個太監宮女連忙躡手躡腳地溜了,反正寢宮早就預備好了,也不用他們在旁邊礙事。石六順也忙着招呼自己手底下的人,轉眼間,繡寧宮的正殿就剩下了皇帝和蘭氏兩個人。
“怎麼,愛妃就讓朕在外頭這麼站着麼?”皇帝調笑道,“朕難得來一次,你就是這個迎客之道?”
“皇上哪是客人?”蘭氏嗔怒道,“您這不是折煞臣妾了,誰不知道,後宮的嬪妃都盼望着您的雨露。臣妾是哪個牌名上的人,敢把您撂在外頭?那些奴才們全都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您要臣妾怎麼個伺候法?”
“朕就要這麼個伺候法。”皇帝輕聲說了一句,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蘭氏抱起,“今晚朕就給你佈施雨露,免得你背地裡埋怨。”
一番激情過後,蘭氏心滿意足地躺在皇帝懷中,暗暗盤算着今夜能做些什麼。她自然記得皇后的遭遇,因此絕不敢提及兒子的事,再說風無言可是在江南那個繁華的地方,比起其他諸皇子來說幸運了不少。想起韻貴妃馬氏前幾天來訪時提起風無候在雲南的慘狀,她就禁不住肚裡偷笑,皇帝還是很看重無言那孩子的,蘭氏得意地想道。
“愛妃在想些什麼呢?”皇帝突然問道,“是不是在怪朕這段時日冷落了你?”
蘭氏心中一驚,連忙小心翼翼地答道:“臣妾不敢,皇上政務繁忙,自然顧不上臣妾一個小小的妃子。只要皇上還記得繡寧宮,臣妾就知足了,並不敢奢求。”話雖說得妥帖萬分,但裡頭的酸意還是免不了。
皇帝對於蘭氏的秉性清楚得很,若是她沒有使小性,那倒是天大的奇事,當下就大笑起來。“愛妃還真是老樣子。”皇帝輕輕在身旁女人的頰上捏了一把,“朕還會不知道你的心思?不過就是上次責備了你幾句而已,你就一副哭喪着臉的樣子。紅如只不過是一個孩子,若真的計較起輩分來,你這個作母輩的用得着和她計較?傳揚出去人家都道你這個貴妃一點氣量都沒有,朕若是不管一管,你就更不象話了。”
話雖說得有幾分嚴厲,不過蘭氏卻是鬆了口氣,她就怕皇帝不聲不響地就把自己打入冷宮,如今看來,皇帝只是爲了怕外人的議論而已。她心頭本就燒得旺盛的火更烈了,瑜貴妃一直壓着自己一頭還不算,她的兩個兒子如今還都在京城,連紅如一個小小的側妃自己都碰不得,實在是欺人太甚!想起前幾日身邊下人的傳言,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既然風無痕那麼想保那個小太監,那自己就偏偏給他攪黃了,讓他有苦說不出!
皇帝見蘭氏眼珠亂轉的樣子,心中不禁嘆了口氣,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自己後宮裡的這些個妃子,只要是家世稍稍顯貴些的,從來都不是安安分分的主。那幾個出身微賤的,又一個個見了自己就是抖抖顫顫的,一點氣度都沒有,臨幸時更是和木頭差不多。因此後宮粉黛三千,得封貴妃的就只有蕭氏、蘭氏和馬氏三人。其中要屬蕭氏最聰明,至少明面上從不談論國事,后妃間的爭風也極少提起,一味地將自己最迷人的東西展現給皇帝。而最木訥的則是馬氏,不過她的本分和規矩有時也會因爲父兄的事情而改變。至於最喜歡耍弄心眼的則是蘭氏,除了皇后,就數她最喜歡興風作浪。沒想到剛剛教訓過,她居然又想故態復萌。
“皇上教訓得是,臣妾以前只是一時糊塗,這才鑄成大錯。”蘭氏裝出了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臣妾也只是怕紅如那丫頭太嬌縱而已,現在海家兩位小姐既然入門,勤郡王府裡也就有了貴女掌戶,臣妾也就沒什麼好多慮的。”她微微頓了頓,見皇帝仍在傾聽的樣子,不由又多了幾分自信,“只是前幾日聽說無痕身邊有個小太監犯了事,這卻寬縱不得。皇上身邊也有不少得寵的,一旦犯了過錯,要打要殺的不都是遵律例行事?臣妾以爲無痕應該對皇上感恩不盡纔對,您可是替他操了不少心呢。”
這些話原本沒錯,但從蘭氏口中說出來,皇帝卻品出了一些其他意思。內務府總管原佩豫每天都將審問的最新情況呈送給上來,皇帝從中並未察覺到什麼敏感的東西,想來兒子也不會愚蠢到將一些絕密大事託付給閹奴,因此他一直未下真正的殺心。蘭氏這麼一說,他心中倒是陡起警覺,她一會子這麼熱心於此事,難道存着別的心思?
皇帝的思緒變化萬千,最後只是淡淡答了一句:“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朕自有道理。愛妃,後宮嬪妃不得干政的道理你應該知道。那個小方子雖然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太監,不過事涉國法,朕也不能含糊。下次你若是再犯,朕可是要生氣了。”皇帝笑得很是奇異,本是自信滿滿的蘭氏立刻泄了氣,低聲應是後便畏縮地蜷成了一團。
看來朕得親自問問那小子纔是,皇帝冷冷一笑,打定了主意。旁人說的怎比得過自己的眼睛,他倒想看看小方子究竟憑什麼讓自己那個兒子如此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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