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寰傑和段致遠對視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凌厲,不約而同地都握緊了袍下的匕首。兩人都做了完全的準備,而且選擇了靠窗的位置,就是爲了事發突然後能夠快速逸出。唯一不同的是,風寰傑擔心的是皇帝的突然清算,而段致遠則是心驚於風無昭敢於矯詔。
“要說本王的意思,是決計不信諸位中有人懷有異心的,無奈皇上有密詔,本王就不得不問一個清楚,事關朝廷邊防大計,容不得半點閃失!”風無昭的臉色異常凝重,“今日本王就趁着諸位將軍的虎威宣讀皇上密旨,諒叛逆也不敢輕舉妄動。”
衆將鬨然應是,風寰傑和段致遠心中更加緊張,他們雖然都是手握兵權的大將,但萬一手底下這些人被風無昭手中不知是真是假的密旨騙了去,事情就恐怕真的糟了。風無昭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本黃綾封面的摺子,輕輕展了開來,頗有深意地看了諸將一眼,隨即高聲念道:
“字諭西北諸將,朕得報西北大將軍風寰傑,統兵期間頗多狂妄,不服朝廷節制,往往大發悖語犯上。前有甘肅布政使報其人縱容屬下強搶民女,後有監察御史彈劾其貪墨軍餉,朕本念兄弟之情,不忍加罪,無奈國法無情,着革去風寰傑大將軍職銜,由五皇子風無昭暫代。”
諸將早在風無昭取出密旨之時就伏跪於地,誰想到皇帝密旨中發落的居然是西北大營的主將,一時都愣住了。風寰傑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額頭青筋畢露,眼看就要暴跳如雷。可是,那旨意上的罪名並不是子虛烏有,他的心腹愛將確實強行納了郊外一戶民家的女兒爲妾,而貪墨軍餉更是西北大營的積弊,向來如此,從未有人以此對堂堂大將軍加以彈劾,這分明是皇帝想要剝奪他的兵權。想想自己鞍馬勞頓多年卻得來這麼一個下場,風寰傑不禁惡向膽邊生,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來個擁兵自立好了。
這位大將軍長身而立,仰天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王鎮守西北多年,皇上居然以此等小事加罪,難道就不怕寒了邊關將士的心麼?”他冷冷地瞧了風無昭一眼,“五殿下從未上陣帶過兵,莫非認爲就憑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天潢貴胄,這些在血肉堆裡摸爬滾打掙命的將士們會死心服你麼?哼,天方夜譚!”
風無昭被這位皇叔刺人的目光灼得有些心慌,但後面那幾句話卻讓他勃然大怒。自他來到西北起,風寰傑就對他淡淡的,絲毫沒有這位皇子就是準皇太子的意識。礙着他的兵權,一向自負的風無昭只能忍着,可是如今既然下定決心,就絕不能對這位皇叔示弱。
“端親王莫非想抗旨?”風無昭回敬以一個陰森的笑容,“如果皇叔認爲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朝廷,那就不妨試試!”
段致遠心叫不妙,對於風寰傑這位大將軍的性格,他了解得一清二楚。雖然說不是完全沒有城府,但絕經不起激將。現在風無昭擺明了是要他撩出狠話,若是風寰傑一上當,在場的其他將校就全是鐵證,一個目無君王的罪名就難逃脫了,得趕緊把這位王爺的注意力集中到密旨的真假上來才行。
“大將軍息怒!”段致遠乘勢起身勸道,“您戰功彪炳,皇上一向多加褒獎,從未有片言斥責,還望將軍深思。”他轉過頭來盯着風無昭道,“五殿下,如果末將所料不差,您這密旨恐怕就是這兩天到的吧?”
風無昭心中一緊,段致遠本就是武將中出名的老狐狸,莫非他看出了點什麼?可是若不理睬他的話,到時這些已經投靠自己的將校也會心生疑慮。風無昭勉強鎮定一下心神,“段將軍此話何意,若是本王早接到了皇上密旨,又豈會拖到此時宣佈?”
“那五殿下是否同樣聽說了最近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廢后之事?如果末將沒有記錯的話,似乎連殿下母家也一起牽連了。”段致遠輕描淡寫地點了一句。
風寰傑立刻現出了疑惑之色,皇后失勢?倘若真是如此,那這所謂的密旨就大有問題了,難道風無昭竟然敢大膽矯詔?“五殿下,皇上既然讓你代傳密旨,你能否借給本王一觀?兄弟多年,皇上的字跡本王自信還不會認錯!”
風無昭心道不妙,段致遠竟似乎看到了破綻,雖然手中的密旨乃高手僞造,旁人很難看出破綻,但對於精明人來說就不同了,無論是用璽還是書法格式,恐怕都能看出點微妙之處來。一定要速戰速決,他目視霍叔其,輕輕給了一個眼色,隨即肅然道:“段將軍,你竟敢置疑聖旨的真僞?本王乃皇上欽口御封的親王,此次西北之行本就擔着欽差的身份,既然你如此大膽,那本王就只好宣皇上的另一道密旨了。”他裝出一副惋惜之色,厲聲喝道,“奮威將軍段致遠接旨!”
段致遠不情願地跪了下來,剛纔趁一剎那間的慌亂,他脫手將一個紙團擲出窗外。偷眼看見作普通百姓打扮的段達接過了東西,他的心這才放下,且聽聽所謂的聖旨又給自己編排了些什麼罪名吧。
“奮威將軍段致遠,勾結外族,欺君罔上,罪在不赦,着令其自盡,欽此!”這道簡短得不能再短的旨意頓時激起了所有人的議論,皇帝居然以一個含糊不清的罪名要賜死段致遠?不少人都在懷疑是不是風無昭宣錯了旨意,亦或是他們聽錯了,然而,風無昭斬釘截鐵的聲音宣佈了一切的真實,“段致遠,若非是你苦苦相逼,本王原來還想上書爲你求情,如今可是你自找的!”
段致遠臉色絲毫不變,依足了禮數謝恩完畢後方才立起身來。風無昭的宣讀了皇帝旨意後,兩個彪形大漢便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了當中。段致遠似乎沒感覺到身旁兩人的殺意,猶自帶了幾分譏誚開口道:“五殿下確實算無遺策,依照常理,末將是不是應該立即仰藥自盡,以報皇恩?哈哈哈哈,只不過憑着一道矯詔就想取我性命,奪大將軍兵權,殿下實在是太自負了!”話音剛落,他手中寒光一閃,袖中的匕首直中左邊那人脖頸,右拳直取右邊大漢的小腹。兩聲痛苦的悶哼後,段致遠朗聲道:“五殿下的那些伎倆,末將領教了,恕不奉陪!”
只見段致遠略略用手一撐桌子,輕盈地從窗口跳下,竟無一人反應過來。“好個段致遠,居然敢抗旨!”風無昭一拍桌子喝道,“來人,吩咐下去,拿住段致遠者,賞銀千兩,官升一級!”他怒的不僅僅是段致遠的反抗,更是那種骨子裡的輕視,然而,他還沒有發現,立在他跟前的風寰傑,目光已經變得銳利而冰寒。
樓下頓時響起震天殺聲,風無昭事先在聚賓樓周圍伏下了不少人,就是怕事情有變,誰料想段致遠也不是省油的燈,足足三百精銳親衛的反擊豈是等閒?若不是風無昭事先已得到了統領三萬精銳的破擊營統領展破寒的襄助,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刀劍相擊間,原本份屬袍澤的軍士們一個個身染鮮血,猶如九幽厲鬼般毫不在乎地取人性命。風無昭的賞格早有人高聲喊出,這些人哪個不想獨佔鰲頭?
段致遠臉色鐵青,千算萬算卻沒有料到一向立場不偏不倚的展破寒居然會投靠了風無昭,只這一步棋走錯,今天就不見得能平安脫逃。“段達,你們帶了弓弩嗎?”他厲聲喝道,“如此糾纏下去,弟兄們的傷亡恐怕更大!”
“回將軍,您想在這裡用駑箭?”段達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朝廷可有明令……”
“都什麼時候了,保命要緊!”段致遠掀開外袍,露出了貼身穿着的一襲軟甲,“風無昭顯然是矯詔發難,只要能逃得出去,便是大功一件,管他什麼朝廷律令!”
“屬下遵命!”段達立時心領神會,隨即吩咐了下去。他們這次前來,除了人馬還帶了不少披掛刀劍,弩弓也準備了五十具。倘若不是城門領乃是他的同鄉,免去了檢查那道關口,這些東西決計帶不進城來。
用上了駑箭,戰況頓時發生了轉變。城中的激鬥原本就是短兵相接的場面,段達一聲呼哨,訓練有素的親衛們頓時都極有次序地退了回來,後頭早有準備的其他人就是一陣駑箭壓了上去,無敵軍的軍士躲閃不及,十餘人立時中箭倒地,其餘的也四散避開,誰也不願意成爲靶子。
雖然聚賓樓被保護得嚴嚴實實,但風無昭見下頭戰況膠着,心中焦急不已。誰料風寰傑也在此時發難,“只憑着一道矯詔就想奪本王兵權,五殿下,你可否爲本王解釋一下這是何意?”畢竟在大將軍任上多年,風寰傑也察覺到了身邊諸將校的尷尬神情,不少人在對着他的目光時甚至有畏縮之意,不禁讓他大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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