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風無痕的大婚之期臨近,但對於當事人自己以及皇帝而言,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幾天前那兩個消息正式傳出的時候,朝廷上下鬧得沸沸揚揚,彈劾郭漢謹和盧思芒這兩個留守官員的奏摺幾乎是堆了幾尺厚,甚至有不少官員的矛頭直指風無痕,只差沒說是這位勤郡王指使了這次刺殺。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宋峻閒孤身在京述職,因此才逃脫了一劫。皇帝在召見了他之後,深感這位有些書呆子氣的前任巡撫還算可靠,安撫了一番之後就立刻讓他離京赴任,順便全權徹查此事,同時發文鎖拿福建布政使郭漢謹和按察使盧思芒進京。這兩個人也不知是觸了什麼黴頭,幾乎什麼倒黴事全給撞上了。惹得宋峻閒出宮時抹了一把冷汗,若是他也留在福建,恐怕此次鎖拿進京的人還要多一個,看來自己的福緣還不是普通的深厚呢。
由於早得了風無痕的關照,因此宋峻閒並未在京城多加逗留,領了旨意後就和皇帝任命的另一個欽使徑直趕回了福建,他已經可以想象那邊亂成一鍋粥的情形。好在越家和羅家那邊都能倚靠一下,安郡王又曾經讓他熟悉過閩東大營的各級將領。否則他這個總督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頂不上用場。連同巡撫,多災多難的福建一下子又多出了三個缺,風無痕把話和他說得很明白,這位皇子如今已是無能爲力,到時就看自己能否降住那三個新人了。
瑜貴妃這幾天也在忙着和自己的兄長商議,好不容易一個兒子有了出頭的跡象,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讓別人糟蹋了。福建那邊的缺既然空了出來,就一定得找可靠的人頂上,如果再出現一個姚慕同,那就什麼都完了。無痕既然曾經表明過無意皇位,那麼風無惜就多了一個最好的臂助,畢竟無惜年紀還小,這也是他在立儲之爭中的最大劣勢。由於瑜貴妃現在是暫攝六宮之事,因此她身邊的小太監是成天往宮外跑,忙了個不亦樂乎,皇帝也只裝沒看見,他的精力早被蠢蠢欲動的風無昭吸引了去。
也正因爲如此,儘管一次迎娶三女在皇族中也是極爲罕見,但在京城還是沒有翻起太多風浪。達官顯貴們只是對海觀羽一次將兩個孫女同時許配一人的做法有些不解,在他們看來,這位三朝元老大可將其中一人許配京城中其他的青年才俊,如此纔可牢牢鞏固海家的勢力。鑑於目前的形勢,他們可不認爲風無痕是最好的選擇。
三頂大紅花轎在勤郡王府邸前輕輕落下,就在一衆人殷羨的目光中,三位衣着華貴的新娘依次下轎,在喜娘的攙扶下進了大門。根據皇帝的旨意,冊海從芮長女海若欣爲勤郡王正妃,主理家事;冊海從芮次女海若蘭爲側妃,賜號蘭妃;冊越千繁之女越起煙爲側妃,賜號閩妃。作爲新郎官的風無痕滿面笑意地迎接着賓客,絲毫看不見一點心煩的影子,倒讓幾個有心人頗爲失望。
由於諸皇子大多離京在外,因此前來賀喜的皇族並不多,剛剛回京的安郡王風無方卻早早趕來了這裡,也讓賓客們議論紛紛。誰都知道風無痕在福建的剿倭是得了這位王爺的鼎力相助,如今又毫不避嫌地前來賀喜,敢情兩人的關係並不一般。
風無痕趁人不注意,一把將堂兄拽到了一邊,苦笑不已地問道:“方哥,你來就來了,這麼顯眼作什麼?我如今是避都來不及,讓那些如狼似虎的人揣摩你我的關係,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
風無方大力拍了幾下堂弟的肩膀,“無痕,進退之方你還是沒有完全明白,一味退縮只會讓那些人認爲你好欺。你無方哥在閩東雖然韜光養晦,但在京城裡好歹也是個郡王。誰要是敢胡亂惹我,我打上門去,皇上反倒會認爲這是真性情。我知道你爲了那些事煩心,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可不要耽誤了那三位嬌妻哦!”他邊說邊瞟了那邊廂過來的三位新人一眼,似乎垂涎不已。
風無痕起先還聽得心中感動,結果到了末裡,這位堂兄還是打趣了自己一把。不過人家也說得沒錯,大喜的日子自己仍在想那些事情未免太過煞風景。唉,若不是那件事,父皇今日鐵定會來,不過,母妃幾日前就託人帶了話,這位權傾六宮的瑜貴妃娘娘會親臨自己的大婚,不過屆時衆多男賓都必須另闢一廳,只有一等一的貴婦能被容許在內廳一同祝賀。
皇子納妃本就是極其繁瑣的事情,更何況風無痕此次迎娶三女,正當一干禮部的官員和內務府的人忙得不可開交時,門外突然跌跌撞撞地衝進來一個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報道:“宮裡傳話,皇上和瑜貴妃娘娘一齊乘鸞駕往勤郡王府來了!”
人羣中頓時炸開了鍋,來的賓客個個都慶幸自己識相,至於有些交情廣的則是趕緊打發自家下人去請那些託詞未來的官員。風無痕看在眼裡,心中卻在冷笑人心的勢利,不過仍然滿面堆笑應付着一下子變得熱情的人們。
終於,發出的請柬中,近九成的賓客都趕在了皇帝之前抵達,儘管幾百頂官轎數目龐大,但爲了皇帝的鸞駕,衆人硬是清理出一條清清爽爽的巷子來,早早地候在了外面。隨着淨街的禁衛一批批地來到,人們總算遠遠地瞧見了皇帝和瑜貴妃的車駕。眼尖的人甚至看到了盛裝的瑜貴妃坐在了鸞駕中皇后的位子上,頓時又引起了一番議論聲。
人羣中的喧譁很快嘎然而止,鸞駕一停,風無痕和衆賓客便紛紛跪地請安,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煞是齊整。皇帝和瑜貴妃笑吟吟地走下來,滿意地看着大片紅色的勤郡王府,皇帝方纔開口道:“今兒個是無痕大喜的日子,諸位也不必多禮了,都平身吧。”
“謝皇上恩典!”衆人蔘差不齊地叩拜道,這才臉色各異地起身,不過礙着皇帝在場,氣氛頗有些凝固。
“今日不用守着那些君臣際野,大家不妨隨意,就當朕只是個普通長輩好了!”皇帝似乎看出了衆人的顧慮,不免又補充了一句。“愛妃,朕在這兒他們也不自在,不如去看看新娘子如何?”皇帝又轉向瑜貴妃問道,“你就和朕一起去吧。朕擔心那些女娃子臉嫩,驚着就不好了。”
“皇上既然有命,臣妾怎敢不從。”瑜貴妃嫣然一笑,朝兒子使了個眼色,便和皇帝一起向內院走去。風無痕心知是母親設法拉了父皇來,但苦於規矩所限,只得自己招呼着衆多的賓客,腦中卻思量着如何與皇帝單獨見上一面。閉門思過的那一個月,他足不出戶,壓根沒法面聖,之後母妃又託人捎信讓他暫緩進宮,今次的見面是他回京兩個月來第二次見到皇帝。回想上次面聖時父皇的嘉許,風無痕竟有一種再世爲人的感覺。
內廳的三位新娘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迎來至尊,海若欣還算比較鎮靜,畢竟對於她來說,入宮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但海若蘭和越起煙就有些緊張了。雖說越起煙膽略勝過男兒,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見到皇帝和瑜貴妃,還是有些慌神,而海若蘭則是竭力扯住手中的帕子,這才勉強冷靜了下來。
皇帝打量着三個秉性不一的女子,臉上浮出一絲微笑,那種羞澀的神情彷彿讓他想起了當年自己選妃的時候。瑜貴妃攙起了跪下見禮的三人,不動聲色地在她們手裡塞了一樣東西。“本宮也沒有什麼好玩意送給你們,這兩對玉鐲本是皇上賜下的,上次給了紅如一隻,另外三隻就正好給了你們,也算借皇上的東西作個人情吧。”
皇帝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愛妃,你這不是逼着朕再拿幾件稀罕的珍寶作賀禮麼?幸虧朕早有準備,也罷,今日本就是大喜的日子,朕就賜你們三人各色珍玩十件,自己收着吧,到時壓箱底也行。”
三人拜謝了禮物,皇帝和瑜貴妃也就順勢離開,畢竟外間的賓客都在眼巴巴地瞅着他們。趁着喜娘不在,海若欣也就懶得再戴那紅蓋頭,竟扯着妹妹和越起煙聊起天來,彷彿絲毫沒有即將爲人妻的自覺。說着說着,三個女孩的心似乎拉近了些,畢竟她們都還年輕,海若欣也只是一向嬌慣了些,對於大體還是懂的,否則此次也不會想着嫁給風無痕。倒是一干喜娘重新進屋的時候,見着三個新人言笑無忌的樣子,幾乎沒把魂魄給嚇出來,連哄帶騙地讓她們又戴上了蓋頭,這才鬆了口氣。
儘管一直想找個機會,但風無痕還是隻能無奈地看着父皇離去,婚宴實在不是什麼談話的好處所,他這個新郎官也不知被灌了多少酒,這才昏昏沉沉地被人架進了洞房。要不是海觀羽仗着身份將一干貴介子弟攔在了外頭,那些本就不忿風無痕奪得美人歸的公子哥兒還不知要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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