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英倒是沒什麼不習慣王府的生活,由於風無痕的特別關照,範慶丞對他也很關照,獨院裡就住了他和聶其兩個人。由於知道他在讀寫上有一番造詣,因此他的差事也極爲優厚,無非是在書房伺候一番筆墨而已。對於一個剛進王府不久的新人來說,這番待遇足可引起頗多議論和嫉妒,不過德喜幾人倒是對這個文弱青年觀感不錯,時不時拉住他求教些學問上的事,對他那手好字也是羨慕不已。
王府聘請來的西席也是一位十餘年來履試不第的舉子,不過學問卻是相當不錯,範慶丞雖然自己只是勉強識字而已,在這方面卻是眼力頗毒,每月一百兩銀子的費用讓這位生活窘迫的洗先生一口就應承了差使,畢竟王府的西席可不是那麼容易尋得的。運氣若是好一些說不定將來還能靠王爺的舉薦撈一個小官做做,也就不枉自己苦讀那麼多年了。唯一讓他不滿意的就是教授的既不是世子也不是郡主,而是一幫王府中的年輕小廝,不過範慶丞先前的承諾和優厚的報酬還是讓他留了下來。
“真是一筆好字!”見多識廣的洗原黎讚賞不已地看着這個青年,鐵鉤銀劃,風骨不凡,雖不是極上品,但在一個王府下人手中使出來,已經極爲難得了。“綿英,你以前讀過多少書?”他有些好奇地問道。
“只是略通些文墨而已,不值一提。”綿英的笑容很是淡然,臉卻轉向了身邊的其他幾人,“只要勤加練習,你們也可以達到這樣的水平。”以他的眼力,早看出德喜他們只是剛剛開始識文斷字,倒是風無痕能爲府中的下人延請西席,這份氣度不免讓他心折。
“你們這些小子,還杵在這兒幹什麼?昨天的功課在哪,若是再不交來,待會王爺考校起來我可是要實話實說的!”洗原黎板着臉道,德喜幾人雖是聰明伶俐,但從小就荒廢了,如今讀書雖是夙願,但天天對着那天書一般的東西還是非常頭痛,因此三天兩頭地收到這位洗先生的責罰。
“是誰在念叨本王?”風無痕奇怪地踏進了小書房,纔在門口他就聽見了洗原黎的聲音,“洗先生,他們又惹你生氣了麼?”
見着主子進來,包括剛纔還坐着的綿英在內,一干書房裡的小廝都慌忙跪下請安,只有洗原黎只是長揖爲禮。“王爺,學生剛纔只是嚇唬他們一番罷了,想不到您真的來了,倒驗證了狐假虎威的理兒。”洗原黎雖然沒見過風無痕幾次,但還是知道這位皇子對讀書人極爲禮敬,而且很少端出王爺的架子,因此纔敢開上幾句玩笑。
“先生這麼說,本王也就放下了心,他們都是些苦人兒出身,因此您就好好管教,說不定到時能出息,本王和先生臉上也皆有光不是嗎?”風無痕隨口吩咐幾人起身,一邊笑容可掬地對洗原黎道。
洗原黎聽了眼中放光,風無痕的意思中似乎透露出會提拔這幾個人的意思,那自己到時更不在話下了。“王爺放心,學生一定盡力而爲。”他肅然拱手道。身邊的德喜等人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心下慘然,不知又要被這位先生如何折騰了。
“好了,本王就不耽誤他們的功課了。綿英,本王有事和你商議,你且跟本王到大書房來一趟。”
綿英恭謹地向洗原黎行了一禮,方纔隨着風無痕出門,讓這位自視甚高的西席先生很是受用,接下來自然就是對德喜這些老不開竅的傢伙進行訓練了。洗原黎打定了主意,一定得儘快讓風無痕看到成效,由此一來,那兩位剛誕生的王府新寵將來說不定也得稱呼自己一聲先生了。
明方真人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自己的那個學生了,雖然皇帝也時不時會來陪自己說說話,間或透露一點風無痕在福建的情形,但更多的卻是自己仰望星空,希圖勘透那永不磨滅的軌跡。不知道嚴修他們怎麼樣了,他突然強烈思念起那幾個弟子來,他們還太小了,不知道一次皇帝的更迭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也不知道天下蒼生會因爲上位者的一個錯誤決定而遭受怎樣的苦難。而自己既已入世,唯一能做的就是揀選出一個可以託付的人。
可惜諸皇子中沒有真正的天命之君,明方真人苦笑着想道,皆有天命的跡象就代表着天命並沒有鍾情於一者,也就意味着奪嫡之爭的分外慘烈。皇后的失勢就是最好的明證,那次中秋月夜時高高在上的國母,就這麼化作了一縷雲煙,獨自在坤寧宮掙命,天家真是無情啊!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命運,皇帝一天沒有駕崩,他就能在這裡安然無恙地呆着,而皇帝大行的日子一到,他的劫數也就到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不用轉頭,只從腳步他就可以感覺到那個熟悉的影子,真是執拗的男人呢,自己拒絕那麼多次,並點悟那麼多次後,他卻始終還惦記着心中的仇恨,難道就真的不怕自己將他的謀劃捅出去麼?“貧道已經說過很多次,居士不用再來了,爲什麼還不死心?”
風絕長長的影子暴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道長不是那樣的人,七殿下也曾經做過同樣的事情,您不是一樣沒有說出去過嗎?”他刻意點出了那沒有幾個人知道的事實。
“居士不必以此來試探貧道。”明方真人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仍然是平靜的模樣,“你只不過是猜測而已,何來真憑實據?富貴險中求,居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貧道清修,所爲之事不過是一己私慾,貧道即便不相助你也已經佔了上風,又何必苦苦相逼?難道真的要貧道使出雷霆手段麼?”說到最後一句,明方真人倏地轉過身來,雙目已是光芒大盛,四周的帷幕無風自動,顯然已經動怒。
風絕悚然而驚,這老道士究竟有什麼本事,就連皇帝心中也不是十分清楚。他能像現在這樣步步緊逼,無非是前兩次明方真人對他的要求不置可否罷了。想不到人力之威竟能達到如此地步,他已經感覺到自己渾身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緊緊束縛着,難道那老人真的動了殺機?他不禁心中後悔,若不是父親當年的吩咐,他怎會執意去迫一個世外之人。
“你走吧。”明方真人突然將外放的九煉陰陽罡全部收回,聲音也變得冷冽無比,“若不是當年貧道和你父親有過約定,不得傷害他的後人,也不會容忍你許久。你記着,貧道雖不會插手你的事情,但若你之舉動過於傷天害理,貧道也不會坐視!”
風絕恨恨地瞪了老人一眼,疾步離開,臉上滿是陰霾。他的心中現在全是仇恨,火一般地煎熬着身體中的每一寸肌膚,發泄,一定要找一個地方好好發泄一下,他陰冷地一笑,轉身朝深宮中掠去,鬼魅般的身影在月光下躍動,轉瞬消失在一處宮牆內。
“看來他們又安靜下來了,真是夠沉得住氣的。”黑衣人坐在太師椅上,手指無意義地敲擊着扶手,“天一,不要讓他們消停,只有讓羊羣疲於奔命,狼才能乘虛而入。你讓手底下那幫人繼續動一下,總而言之,眼下愈是亂,對本座愈是有利,後宮那邊也不妨再下些功夫,也可以讓皇帝再憂心一陣子。”
“屬下謹遵主上諭令。”天一恭謹地應道,心下卻驚疑不定,一向行事的主人居然會不計傷亡地派出屬下送死,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要麼是主人正處於瘋狂的邊緣,要麼則是事情正朝難以控制的方向發展,這一亂,朝上的皇帝和羣臣恐怕就要真的麻煩了。
“起煙。”邢氏殷勤地叫幾個丫鬟捧上一件件精美的刺繡衣裳,“你看看,哪件合適?都要嫁人了,別老是素臉朝天的,將來怎麼博殿下歡心?姑娘家就應該好好妝扮自己,不是有一句話叫做什麼,女,女爲悅己者容!”
越起煙無奈地站起身來,這位母親大人實在是太過熱心了,簡直讓她有些受不了。天天在耳畔嘮叨着將來如何爭寵的事情不算,還不停地拉着自己試穿各色衣裳,佩戴各種名貴首飾。看來外間傳說得一點沒錯,邢氏雖然育有三子,可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可可地自己就撞上去了。
隨意挑揀着那些華麗的錦服,越起煙心中暗歎,可惜自己的容貌最多不過端秀而已,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那位海家大小姐。再說,人家世代爲官,一門的顯貴,要哪些珍品沒有,在這些上頭炫耀無疑是自取其辱罷了,沒來由讓別人嫌棄自家是暴富一般。想起之前越千繁告知皇帝已下旨將海氏姊妹同時許配給風無痕時的謹慎表情,她就覺得好笑,自己似乎還不至於爲了這個就悔婚吧,更她何況早就想到了這一天。
“多謝母親的好意了。”儘管心中不耐煩,越起煙還是裝作喜悅的樣子一件件試穿了起來,唉,就要出嫁了,還是不要忤逆邢氏的好意。畢竟自己的親生母親早已逝去,就體會一下這難得的母愛吧,畢竟邢氏對自己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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