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嘯天用力閉了下眼睛,漫天遍地的白色讓他有些不適應,可還沒等他適應過來,一個顫抖的身子帶着幽幽花香撲進了懷裡。
逸傾城還是強忍着激動的心緒,俯在他胸口好一會兒才吐了口氣,道:“太好了……你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是啊。”獨嘯天顯然比她冷靜得多,只是稍微鬆了口氣。其實剛纔自己也感到迷茫與不可思議,一直像是處在冰封之中,有意識卻沒知覺。天雷突然到來時,連那點意識也瞬間消失了,還以爲自己這次是死定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身體裡涼絲絲的,被凝固了的血液又重新流動起來,接着就醒了。
獨嘯天嘴角一勾,將逸傾城的身子扶開,看着她臉上還掛着殘留的淚痕,調侃道:“逸兒幾時變得這樣脆弱,看你這慌了神的樣子。”
逸傾城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傻了一般,伸出雙手輕輕捧住獨嘯天的臉龐,驚慌道:“你的頭髮……怎麼變成這樣?我還以爲天罰神功大成之後,就會恢復的,怎麼還是……”
獨嘯天一怔,隨手撩了下垂到眼角的髮絲,現在的他已是一頭銀髮,而且天劫過後,頭髮竟也短了許多,不過落在肩頭而已。獨嘯天對此倒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會妨礙什麼,隨它變成哪樣都好。
“我變醜了,還是這副樣子會嚇到誰?”
逸傾城又一怔,錯開目光回道:“只是我不習慣,倒也沒什麼。”
“那回去吧。”獨嘯天瀟灑的轉身而去,完全不顧及一下此時逸傾城的心情。不過,這也是他一貫的作風,變了反倒奇怪。
兩人再次回到血煞門,獨嘯天命人準備點飯菜,越快越好。又讓人找來一條額帶,野獸的皮、椰棕色,上面還有些紋理,隨手綁在了頭上。頭髮雖然短了,對於這張能奪人心、亂心智的臉龐來說,不但沒有絲毫的影響,反而更添了幾分冷冷的迷人之感。
面具再次回到了獨嘯天的臉上,絲絲銀髮散落在兩旁。
“你是,從何時開始戴這面具的?”逸傾城好奇的問道。
獨嘯天對着銅鏡看了看,平靜的回道:“是我第一次和女人發生關係之後,這張面具,便成了我最親近之物。”
“第一次,那是什麼年月的事了?十歲?十二歲?”逸傾城頗有興趣的調侃着。
獨嘯天從丹田提了下氣,緩緩放下,依然平靜,“十四歲,那個女人也只有十四歲……她是第一個死掉的女人,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女人,還是唯一一個死在我身下的女人!我到現在還能想起她的臉,她那恐懼、痛苦、流着淚的臉!她並沒有掙扎,只是大聲的哭泣,直到沒了聲音……非常巧,也是在那個山穴裡,如今已經過了一百年。”
逸傾城身體一僵,心裡頓時罵了一句該死!他是故意選在那個地方渡劫的吧!因爲天罰神功,十四歲就和女人有了關係,那個女人的死讓他不願面對自己、面對現實。而天罰神功大成後,他就再也不需要女人了,一切都可以解脫了!開始和結束都選在同一個地方,這顯然是在宣告什麼,宣告她逸傾城再也沒有用處了嗎?
“跟我去個地方。”獨嘯天站起身,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徑直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長長的迴廊,一段接着一段,好像永遠都走不完似的,彎彎繞繞了好久,纔看到一處石階,那裡有一道暗門。
而這道暗門,正是通向曠野上那座莊園的秘密入口!
走出來,竟是豪不顯眼的假山背後,雜草叢生的角落。獨嘯天繼續往前走,繞到院子中,來到一棵桂花樹下,現在樹上連一片葉子都沒有。獨嘯天低着頭看着樹根處,“還記得嗎?你嫁過來那日,可是很不甘願的,那晚你還將酒壺砸了,說那酒根本不配放在杯中。第二天一早,你就命人將你從逍遙宮帶來的兩大壇酒埋在了這裡,還說要等十幾年後再挖出來喝。”
逸傾城看着落着厚厚白雪的地方,鼻子竟一陣發酸,那件事還以爲他早忘了,畢竟當年他是那般不屑一顧,還不許任何人動這的一寸土。後來,是自己蠻不講理的叫囂了一通,他才怒氣衝衝的走了。
逸傾城想起當年的情景,不禁發笑,“那之後,你不是說絕不會碰這罈子裡的一滴酒嗎?我還和你打了賭,只要揭開酒罈的封泥,你就會未飲先醉,垂涎三尺了。呵呵,雖然你連理都沒理我,可我也只當你是怕輸不敢賭!”
“我還欠你一頓酒。”獨嘯天突然說道:“不如今日就把它挖出來吧,當我輸了那賭。曾答應陪你暢飲一晚,我不能失信於女人!”
逸傾城心頭一頓,又猛地一跳,似乎在懷疑他說的話,仔細的端詳着他的眼眸,思量之後,說道:“不差這一時三刻,等你此番心願了卻,再將酒罈取出,那時暢飲,豈不更加痛快!”
獨嘯天遲疑了片刻,面具遮蓋下也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不過他不喜歡勉強,也不喜歡爲一件事糾纏,更不喜歡解釋‘爲什麼’!獨嘯天以沉默作爲迴應,之後,與逸傾城又回到了血煞門。
婢女早已備下豐盛的飯菜,一個時辰後,二人再次從血煞門消失。
冬去春來,枝椏吐嫩綠,花草競芬芳。
春季,萬物復甦,大地在沉睡了整整一季後,再度神氣盎然。
筠溪峰上,幾株茶花頂着無數個含苞待放的花蕾,這是聖潔清雅的‘雪塔’,此花盛開,如雪的聖潔,再過幾日,便是這小竹屋前的一道絕美風景。
可這幾日,林若雲都沒有回過筠溪峰,而是一直留在乾元殿,凌雲宗的弟子輪番下山又回來,出事了,到底還是出事了!
“林姑娘,剛收到消息,魔教中除了逍遙宮,其他門派均已被滅!”
林若雲端着手中的茶,頓了一下,面上雖沒有驚訝之色,但心裡卻七七八八的翻轉不定。半個月前,魔教之中的小門派開始被逐一清剿,動作極快,來去皆幻影如風,這一行動的執行者,便是血煞門!
這次真的是血煞門,倒不是林若雲得到了什麼有利的證明,而是正道中各大門派,早已暗派弟子前去打探,他們與血煞門交過手,熟悉血蛭、獨嘯天的也大有人在。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同一處,錯誤的可能實在太小了。
而且,逍遙宮不是安然無恙嗎。
不,還有一個,暗黑龍王殿!
林若雲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神色也凝重起來,把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在心裡重新整理了一遍……血煞門,暗黑龍王殿,血煞門!竟然都是關於他們的,真奇怪,兩者有關聯嗎?好像也確實沒什麼交集的地方,那是純碎的巧合?
“林姑娘,不好了,有人受了重傷!”
這是玉莫秋的聲音,林若雲和沐森急忙趕到乾元殿外,臺階下倒着一個女子,衆弟子紛紛趕來,卻束手無策,玉莫秋正扶着她。
林若雲一眼就認了出來,驚駭不小,“楹萱!”
人已經昏死過去了,衆人將楹萱帶到筠溪峰上,林若雲的治療竟持續了五個時辰,大家都捏了一把汗。這女子突然滿身是血的出現在上山的半路上,說要見林若雲和祁元真,可剛把她扶到乾元殿,人就支持不住了,昏過去的時候連呼吸都沒了。
當楹萱死裡逃生,再次睜開眼睛時,朦朦朧朧的看到眼前有縷縷輕煙,淡淡的香味在身體裡穿梭。
“你醒了,別動!”林若雲輕聲安撫着,將香爐從她的枕邊拿開。
楹萱稍稍呼吸了幾下,啞聲問,“我沒死啊,還以爲,趕不及到這了……幸好,還能活着見到你。咳咳咳……雲兒,你千萬小心,獨嘯天他……他瘋了!”
獨嘯天瘋了?林若雲一訝,急忙追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七天前,獨嘯天隻身闖入蝴蝶谷,偷襲谷主北宮儀,而後血洗蝴蝶谷……此事,我們也是在兩天前才得知。就在當晚,獨嘯天又闖進我天嵐派,大肆屠殺我派弟子,咳,咳咳…….師姐死在了他的手上,師父爲了掩護我逃出來,也被…….”
楹萱乾澀的雙脣,裂開了幾道口子,鮮紅的血清晰可見。邊說邊咳邊落淚。即便她的話沒有說完整,林若雲也聽得出,蝴蝶谷和天嵐派都慘遭不測,已被獨嘯天血洗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