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轉,雲煙淺淡,十年後,滄海依然。
“林姑娘,您要的竹節,我放在這了。”
林若雲走出竹屋,身上依舊是那套紅白衣裙,只是那紅色經過歲月的滌淨,竟然淺淡得似有若無了。林若雲對站在下面的男子輕輕一笑,“李可,今日之後,便回到你師父那去吧。”
“是。”
名叫李可的弟子是祁元真收的第四個徒弟,剛上山時七歲,膽子很小,晚上常哭。反而和他差不多時日入門的師妹玉莫秋,雖然年紀一般大,又是女孩子,適應力卻強許多。林若雲覺得和李可有緣,就讓他白天和師兄弟在一起,晚上接他到自己的竹屋來,就這樣一直照顧了他八年。
李可做事很專心,也成了林若雲的好幫手,平日裡讓他幫忙挖些竹筍,捉幾隻蟲,或是到樹冠摘些花果,砍幾棵竹子,即便這樣的雜活他也完成得很好。
“林姑娘!”
樹叢中走來一個人,頭上插着木簪,青色長袍,白襪雲鞋,身後揹着一柄褐色長劍,看樣貌比李可成熟一些。
“呂師兄。”李可尊稱道。
呂維微微一笑,“李師弟,師父說你今日便要回去了,特讓我來接你,葛師兄已將房間收拾好了。”
“我們正說此事,又不是多遠,你師父偏還要你來一趟。”林若雲指着旁邊的小竹屋說道:“東西都收拾妥當了。李可,你隨呂維回去見你師父吧,幫我轉告你師父,就說我明日去見他。”
“是!”
李可雖然也有仙劍,可他資質一般,御劍之術修習了三個月還是搖搖欲墜,林若雲沒有責備過他,每次都擔心他掉下來受傷,小心的在身邊保護着。
在凌雲宗,似乎無人覺得李可會有什麼高階段的突破,但林若雲卻對他十分細心。
如今的凌雲宗大不一樣了,門下已有八名弟子,老六灤平、老七沐森、老八蕭劍。師兄弟幾人感情很好,修煉之餘說說笑笑,也讓凌雲山添了不少熱鬧。
次日晌午,林若雲踏着飛劍來到主峰,這裡早已不是剛來時的摸樣了,厚重的大塊青磚鋪滿空地,一座青灰瓦片的大殿拔地而起,九層石階寬敞潔淨,門前一尊青銅大鼎,冉冉輕煙。
乾元殿!
整座乾元殿有兩部分組成,前邊是正殿,殿中八根柱子撐起高聳的屋頂,一張偌大的紅木香案,供奉的是三清神像,旁側小殿中則是六御尊神像。
後殿與正殿有一段小路連接,分爲上下兩層,其實還有一層在地下,弟子們是不準隨意進入的,宗主祁元真的住所也在此處。
以前葛坤等弟子也住在這座主峰上,後來就搬去了蜿蜒小路環繞而下的另一處寬闊之地,蓋了十數間簡易的房屋。
林若雲落在乾元殿外,鳳鳴劍如今已不是火紅的耀眼之色了,平日裡招出來,只是一柄看似極普通的青白色劍身。好安靜啊……林若雲淺淺的笑容浮於面上,慢慢向殿中走去。
行至後殿,瞧見祁元真圍着幾棵竹子看,好奇道:“以前沒有的。”
“呵呵,你來了。”祁元真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兩個月前才種下的,難得在這凌雲山中發現了紫竹,我準備在殿外也種些,是不是很好看?”
林若雲仰望着丈餘高的紫竹,調侃道:“你這宗主倒是悠閒,半年前尋了幾株茶花種在我那,現在又種起竹子,有沒有在後面挖個魚池的打算啊?”
“呵呵呵……”祁元真大笑了幾聲,同她一起向房間走去,“自從你傳授李可御劍之術,就沒再來過我這,今日找我何事?”
“我想下山。”林若雲淡淡的說道。
祁元真愣了一下,跟着她走進屋中,“去哪?”
“還沒想好,隨便走走吧。”林若雲徑直坐在案邊,輕聲說,“我早有此打算,現凌雲宗已基本穩定,我也不用爲你擔心了。”
祁元真有些失落,無奈的嘆着氣,“你喜歡,去便是。既然沒想好去哪,不如我給個提議,去找找逸陽吧,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想他嗎?我可是挺想他的,這小子真沒良心啊,竟然捨得十年不與我們聯繫,哼!”
十年,已經這麼久了啊……
在乾元殿滯留到傍晚,林若雲沒有再繞回小竹屋,而是直接下了山,與其說沒有想好目的地,倒不如說根本沒有目的地。這些年待在山上,有些想念塵世中的喧囂,這倒是有意思,從小住在山林中,卻從來不向往紅塵俗世,怕煩擾,怕心累。
凌雲山周遭沒有城池,除了山腳下的秋水鎮,要再過去幾十裡纔有些小的村莊鎮甸。林若雲找了個小鎮先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至於祁元真給她的提議,一下山便拋擲腦後了……
久未下山,林若雲的主要目的還是有的,這些年外面的事同樣不平靜,正道中暗涌不止,表面一片和善,卻是各懷鬼胎,而魔教中就顯得熱鬧激烈了,琴蛇島一夜間被滅,大火在島上燒了整整七天,各派間惴惴難安,猜度不休,已有門派幾度兵刃相見了,可後來又傳說那琴蛇島是假的,真正的琴蛇島無人能抵達。然而,最讓林若雲在意的血煞門卻出奇的寂靜,自松嶺一戰,血煞門突然在世人眼中消失了。
這與之前的預測有些出入,獨嘯天究竟在做什麼?在等什麼?
一路上隨意的走着,已經走過三個鎮、兩座城,所見所聞五花八門,幾乎囊括了所有值得與不值得討論的事。
林若雲從未仔細去聽,卻事事都進入耳中,其中不乏有人談論起凌雲宗,這個剛剛創建十年,還有些神秘的門派。大家的的焦點無不集中在創派的一男一女,以及他們所使用的仙劍上,種種有根據、無根據的猜測讓林若雲時而想笑,時而苦惱,沒想到他們也成了被人們津津樂道之事了。
這些年,林若雲雖一直在山上,祁元真卻時有下山,遇上幾件小事,收了幾個徒弟,竟也是消息隨風飄,傳至各處了。
“林姑娘……真的是你!”
林若雲停下腳步,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忽然想起,“薛公子!真是巧啊,你怎麼會在這?”
“呵呵,來此處辦些事情。”薛啓言呵呵一笑,突然謹慎的向周圍看了看,輕聲說道:“林姑娘可是聽說此處有魔教之人,故才前來?”
林若雲愣了一下,昨日傍晚進城,一直到現在也沒聽說什麼與魔教有關的事啊,魔教之人就更沒見到了,當下搖了搖頭,“我只是偶然到此,不曾聽到看到什麼,薛公子怎這樣謹慎,難道魔教之人在此做惡?”
“並非做惡!”薛啓言皺起眉頭,似乎有很大疑惑的說道:“林姑娘大概還不知,此城外四十里處有一條河,河中有一隻魚怪,形似江鱷,金黃鱗甲,發起攻擊時便會呈現出血紅色,在此做惡多年,食人無數。可就在月前,魚怪不見了,河岸上有一大灘血跡,有人看到是幾個身披黑袍的人用奇怪的手杖將其殺死。思來想去,正道中並無這樣裝扮的門派,唯有魔教纔會如此打扮!”
林若雲認真的聽着,好奇的問道:“可這紅葉城中除你之外,再無其它門派,豈非有違常理?會不會是看到的人信口誇張了?”
薛啓言笑了笑,“魚怪雖存在多年,卻只是偶爾傷人,並未引起騷亂。我蝴蝶谷離此城最近,而且魚怪被殺的第二日,我的一位師妹正好在城中。師父也心有疑惑,纔派我來查看查看,畢竟這些年魔教舉動怪異,一直是我正道的心頭大患。”
“尊師思慮周詳,不知薛公子可查到什麼?”林若雲又問道。
薛啓言苦着臉,嘆了嘆氣,“沒有任何收穫,只在河岸邊找到些黑紅色的粉末,可連師父也說不清是什麼,我只好回來繼續尋找了。”
聞言,林若雲突然有了興致,急忙追問,“那些粉末可還有,能否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