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六日時間,一晃而過。
葉無雙的耐心出奇的好,明明知道北方那頭蒼狼已經露出了嗜血的獠牙,南北一戰已經在所難免,但就是穩坐泰山,不爲所動,該幹什麼幹什麼,彷彿從來都不曾嗅到過戰爭的氣息一般。一個真正的老獵人!
不過,這一切,終於在第六日的時候改變了。
第六日,一個陰雨連綿的早上,一個看上去冷漠而平凡的黑衣少年在細雨濛濛中披着黑色斗笠毫無徵兆的闖進了楚靈韻的別墅。
當時,葉無雙正在與葉靜天和楚靈韻吃早餐,這幾乎是葉無雙但凡在家時鐵打不變規律,無論是在韓家別墅的時候,還是現在在楚靈韻家裡的時候,都是如此。縱然外面的餐飲做的再好,他還是珍惜每一次與自己的家人與愛人在一起吃飯的機會,或許是在外面流浪、飄蕩的久了,總之,那種溫馨的味道,纔是最讓他迷戀的地方。
面對着這個陌生的來客,葉無雙臉上沒有絲毫意外,臉上洋溢出一絲溫和的笑容,用餐巾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巴,這才挺直了身子回頭道:“冷箭,你小子倒是會趕時間,呵呵,過來吃早餐吧,你嫂子親手做的呢,味道很不錯。”
冷箭笑了笑,那張木然而平凡的臉上在這一刻終於涌現出了光彩,露出一口白牙,給人一種頗爲樸實的模樣,就像當初在索馬里的海盜手中葉無雙將他救下的時候一樣,那個時候,這個在十多歲的時候就失去雙親的男孩兒,面對着父母的屍體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只是露出一口白牙,對葉無雙綻放出一個很樸實的笑容,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跟着葉無雙走了,即便時隔多年以後,葉無雙再次問起他爲什麼沒有流淚,他也顯得有些緘默,只是說——眼淚是最柔軟和經不起考驗的東西,我只需要記下仇人兇狠的模樣就行了。
很難想象,那時候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兒能有這樣的想法和覺悟,然後,冷箭在成名之後,以最歹毒的手段將索馬里的海盜殺了個乾乾淨淨,剖腹開膛,無所不用其極,鮮血將整個亞丁灣都染紅了,據說當時被血腥吸引而來的鯊魚羣在亞丁灣整整遊蕩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都不曾散去。
總之,如果不曾親眼見到這個低調到極點的少年的作爲的話,很難想象,這個少年其實是鐵衛當中最兇殘的一個,就算是弄出“血之朝聖路”的教士都比不上。而且,他性子孤僻,算是鐵衛當中性格最爲怪異的一個了,一輩子除了爹媽,就聽葉無雙的話,幾乎是事無鉅細的聽,哪怕腸子裡沒屎,葉無雙讓他去拉,他也能蹲廁所裡半個小時不出來。
如今,一聽葉無雙讓他過去吃飯,二話不說,直接就摘掉了身上的黑斗篷,坐到了葉無雙身邊。
“來,快喝點粥吧,這該死的天氣怪冷的,暖暖身子。”
楚靈韻倒是入戲很快,很快就擔當起了嫂子這個角色,盛了一碗白粥遞給了冷箭,臉上的笑容很溫和,哪裡還像是從前那個讓京華這一畝三分地上的男人見了就得躲開的超級剋夫女?轉變實在是大的很,從那朵綻放於暗黑中的妖嬈曼陀羅花,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賢妻良母,大概時間也就用了變作人婦的那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幾乎丟下了手頭的所有事情,一心一意的陪在葉無雙身邊,對於葉無雙身邊的所有人都是呵護有加,幾個鐵衛幾乎是整天在這裡蹭吃蹭喝,一口一個“嫂子”喊的比誰都甜。
“謝謝嫂子。”
冷箭昂起頭笑着說了聲,稀里嘩啦的就是一通猛喝。
葉無雙也不多言,嘴角含笑,悠悠給自己點上一根菸,可還不等抽,就被楚靈韻給摘了去,女人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飯後吸菸雖然舒服,但對身體傷害更大。”
葉無雙無言,本來還挺想說其實尼古丁對狂戰士來說沒有任何傷害,哪怕是肺部堆積上一公斤,一泡屎也就全拉出去了,不過話到嘴邊最後還是嚥下去了,他倒是挺喜歡楚妖精這種就跟個管家婆的模樣的,挺可愛,聳了聳肩肩膀,算是認了,這才轉頭將目光投向冷箭,問道:“你不是一直在東北麼?怎麼忽然又回來了。”
“魁,您就別故意問我啦,您難道還不知道原因麼?”
冷箭苦笑一聲,道:“怕是您早就猜到北方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了,相信您也早就知道我會在近期內返回京華的了,畢竟,洪門的動向一旦查清楚了,我也就完全沒有必要在那裡繼續待下去了。”
說完後,見葉無雙含笑不語,冷箭面色轉爲嚴肅,道:“我這裡有幾張照片,大概記錄了最近洪門的動向,魁……恐怕咱們要有一場惡戰要打了!”
“惡戰?”
“不錯!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呆在東北仔細觀察東北的洪門武士的狀態,怎麼說呢……一羣精氣神俱佳的武士!就算咱們在華夏的分部經歷了幾場大戰以後,已經比以前強了許多,但似乎與之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如果不用些手段,在人數相等的情況下,拿着刀子像上次我們收拾三合會時的一樣在空曠地帶正面對抗的話,那羣北方狼幾個衝鋒就能打垮我們!或許……唯有將議會武士調來,才能擊敗這羣人了!怎麼說呢……他們很有血性,您在南方的那些羸弱的剛剛能稱之爲武士的人裡,恐怕也就只有兩湖那些民風剽悍的地方產出的武士能與之相比了。當然,我的見解也僅僅是片面的,因爲我只見識了洪門在東北的武士,聽聞洪門手下盛產強悍武士的地方有三個,東北的虎,晉西北的狼,山東自古出豪傑,另外的兩類,我卻是沒能見識。”
“……”
對於冷箭的評價,葉無雙只能苦笑!他是見識過洪門武士的兇悍的,殺紅了眼睛他媽的就跟瘋子一樣,雪狐確實調教的不錯,他在華夏剛剛弄出來的這些人,確實不是對手!對此,葉無雙也只能唯嘆時不我待!
其實,南方並非不產武士!
雖然說自古以來北方多受戰爭折磨,所以各地民風剽悍,但南方也是人傑地靈的地方,南方人同樣好鬥,雖然因爲水土問題平均身材不如北方人那麼高大,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決定因素!血殺場上,敢他媽的亮刀子往前衝的,往往纔是嗷嗷叫着吃人的狼,拼的是血勇之氣!可惜那些南方武士,都被青幫的陳中正和香港的甘尚武給帶爛了,這兩個窩囊廢整天紙醉金迷,手下能帶出勇士才真的怪了!
葉無雙需要的時間不多,只需要給他一年的時間,以他的手段,就能激發出手下南方武士的尚武精神,絕對不比雪狐的人差!
可惜……時不我待!
因此,對於冷箭有失偏頗的評價,葉無雙也只能苦笑以對了。
而此時,冷箭從上衣兜子裡摸出了一沓照片,道:“魁,您看看吧,這大概就是洪門這幾天的動向了,整個東北的洪門武士,十有**已經集結起來了!同時,華北地區的洪門武士也在內蒙古與山西的邊境線上開始匯聚,很快就會化成一道武士的海洋!根據我調查的情報,左磊應該會在他父親與兒子的頭七過後,葬了死去的人再動手!”
葉無雙拿起那照片一看,可不,洪門的人……確實是發瘋了!
在那雪狐的靈棚之前,有着無數一身黑衣的武士在祭拜,匯成了一大片黑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邊際!看那架勢,說是祭拜,倒不如說宣誓來的更加貼切一些!
“時刻注意他們的動向,我這邊已經在着手準備了。”
“……”
“我已經做出安排了!”
冷箭道:“昨天我就已經將留在東北的絕大部分暗堂的兄弟撤了出來,開始在北方的各個城市撒網,全局關注,雖然在細節上做不到像從前那麼詳盡,但最起碼不至於錯過大動靜,能密切關注到洪門的動向!”
“你安排吧!”
葉無雙笑了笑,道:“在這方面,你是行家,我聽你的。”
冷箭咧嘴一笑,不過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麼,神色居然開始變得詭異了起來,輕聲道:“對了,魁,昨天在京華的暗堂的兄弟收到了一份邀請,嗯……一位大人物要見您,說是……請您去喝茶!?”
“誰?”
“……”
冷箭指了指上面,道:“是中南海的那位……”
聞言,葉無雙倒是大笑了起來,弄的冷箭挺莫名其妙的!
只是,冷箭不知道的是,葉無雙其實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終於……到了攤牌的時候了麼?也罷,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去見見那位吧!”
葉無雙嘴角含着一絲笑容,沉默很久後,忽然擡手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門,道:“靜天,今夜,爸爸帶你去中南海,怎樣?”
“好啊!”
葉靜天點了點頭,眼巴巴的瞅着葉無雙問道:“只有咱們兩個人嗎?”
“不,還有一個!”
葉無雙嘴角的笑容愈發的深沉的起來,含着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道:“還有你二愣子叔叔!”
說着,昂起了頭,忽而笑道:“今夜,應該是個很好的晚上!”
“有什麼好高興的……”
楚靈韻瞪了葉無雙一眼,她也八成猜到了一個大概,臉上的擔憂是不加掩飾的:“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但結果我卻知道——皆大歡喜!”
葉無雙笑了笑,道:“老婆,你恐怕不知道我在剛來華夏的時候,被排斥的有多厲害吧?以親情爲武器給我上了枷鎖,讓我動彈不得,能走到今日,全是如履薄冰,當時我就曾經放下過一句話‘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葉某不丈夫!?’,如今,正是兌現的時候!”
楚靈韻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有葉靜天昂着腦袋,問道:“父親,那我去了該怎麼做啊?”
葉靜天是個聰明的孩子,雖然沒有完全聽懂葉無雙的話,但也知道一點——自己的老爹八成圖謀甚大!那麼,既然帶自己去了,總歸是有自己的作用的!
“你什麼也不用做!”
葉無雙笑眯眯的捏了捏自己兒子的臉蛋,說了一句不光葉靜天聽不懂,就連冷箭和楚靈韻都聽不懂的話:“你只需要時時刻刻記住,你自己是個炎黃子孫,你的體內,流淌着中國人的鮮血這一條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