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獨處

等胥青回到他的小屋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他習慣了在墓園一呆就是一個白天,不過還是讓林展心猜對了,除了這個小屋,胥青還真是沒有什麼地方好去。

胥青打開房門,不經意的一轉頭,就看到了窗戶上有一個人影,不禁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林展心,他這才關了門,苦笑道:“大小姐,你怎麼說也不說一聲就自己跑進來了?會嚇死人的。”

林展心一隻腳屈膝放在窗臺上,另一隻腳隨意的輕輕盪來盪去,她沒有回答胥青的話,卻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郭靈是誰?”

“郭靈?”胥青奇怪道:“是我一個大學同班同學啊,你怎麼會認識她?”

林展心道:“我纔不認識呢,不過人家跑到這裡來給你送卡片來了,看起來跟你關係很親近的樣子啊。”言語間卻似乎帶了一絲莫名的不快。

胥青沒有能夠聽出她心情的本事,也有些奇怪的道:“啊,是嗎?”眼睛一轉,就看到了桌子上面的卡片和生日蛋糕,他走過去拿起卡片,看了一會兒,心裡不免有些感動,自己離開了這麼久都杳無音信,這個女孩子竟然記得自己的生日。

胥青於是又隨口問道:“這個蛋糕也是她送來的?”

林展心一聽這話,頓時一股無名火就冒了出來,臉色一沉,怒道:“那是我買來喂狗的。”

胥青怔了一下,才趕緊笑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呵呵。”他支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話解釋,反而惹得林展心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沒想到我也會關心人是吧?”林展心冷笑道,那語氣讓胥青感覺周圍空氣的溫度陡然降了十度都不止。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胥青忙不迭的否認道。

“哼,”林展心看他手足無措的緊張模樣,心氣稍平,不過一想到那個郭靈,她片刻的舒緩心情立刻又跑得無影無蹤了。

“你跟那個郭靈什麼關係啊,人家好像很關心的樣子嘛。”林展心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古怪,說完這句話,連林展心自己都有些臉紅,那語氣怎麼聽都感覺好像吃醋的女人才會說出的那種酸溜溜的味道。

於是她趕緊加了一句,道:“我只是好奇像你這麼討厭的人居然也會有人喜歡。”

胥青呵呵一笑而過,郭靈對自己的情意讓他有辜負人家的感覺,所以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跟林展心繼續下去了。

胥青將生日卡片放下,纔好好看起那個生日蛋糕來,一看之下,不禁啞然失笑,暗想果然不愧是林展心親自挑選的啊,連蛋糕都是她最喜歡的黑色,表面全是用黑巧克力做成的。不過他心裡還是十分感動,自己那天隨便說說的一句話,她居然真的放在心上了。

對於胥青這樣一個人獨自生活了好多年的人來說,對來自於其他人的關心最敏感不過了,然而,郭靈的關心帶給他的是愧欠,而林展心的關心卻讓他感覺心裡一陣溫暖。不知不覺之間,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連胥青自己都沒意識到,林展心在他心裡已經不再一個普通的朋友。

“看夠了沒有,我等了你一天,餓都餓死了,看夠了就打開吃吧。”胥青還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裡,卻冷不防聽到林展心不滿的聲音響起。

“啊?你一天都沒吃東西啊?”胥青一聽,感覺有些歉意,他想了一想,笑道:“不如我去買點東西回來做飯吃吧,你餓了一天,只吃甜的東西可不好。”

林展心瞥了他一眼道:“原來你也會做飯啊?”

胥青呵呵一笑道:“我可比不上你林大小姐的身份尊貴,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我一個人生活,要是不會做飯那還不餓死了。”

胥青一說完這句話,卻看到林展心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想來是那句“林大小姐”帶了些調侃,刺激到了她,胥青暗道不好,女人的心眼果然比較小,不能亂開玩笑,於是咳了一聲,道:“我去買菜。”說完吱溜一下就跑掉了。

附近的菜場路不遠,胥青輕車熟路,不到一刻鐘就買好回來了,於是打開煤氣在廚房裡面忙活了起來,一下子又彷彿回到了那段熟悉而單調的生活,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屋子裡多了一個吃飯的人,那感覺讓他心裡覺得有一點異樣……

林展心從來沒有下過廚,對於她來說,從小就有太多比下廚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去學,但此刻的她卻有一點後悔自己不會燒菜了。她看着胥青在廚房裡忙活的身影,總感覺十分的不自在,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對胥青道:“你是不是忘了買酒?”

胥青忙着切菜,頭也不回的道:“沒有啊,簡簡單單吃點好了,還喝什麼酒啊。”

林展心卻不依了,她道:“過生日怎麼可以不喝酒呢,算了,我去買吧。”

胥青看她堅持,就洗了洗手,擦乾了走出來道:“那也好,不過還是我去買吧,你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買。”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林展心已經從窗臺上“掉”了下去。

“喂喂,”胥青急着叫了兩聲,“你好好走樓梯啊,叫人看見怎麼辦?”他追到窗戶邊,下面卻早已不見了那個身影,胥青苦笑着搖了搖頭,一擡頭,卻看到對面窗戶一個流鼻涕的小屁孩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連手裡的遙控玩具車都忘了控制以至於在路上翻了好幾個筋斗。胥青對他友善的笑了一笑,誰知那小屁孩居然一轉身哭着叫媽媽去了,胥青慌忙關了窗戶躲回廚房去了,心裡暗自祈禱,希望看到有人掉下窗戶這樣的“靈異事件”不會對這個小孩的心靈成長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不料林展心這一去卻花的時間不少,胥青的飯菜都準備好了,還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她回來,胥青忍不住道:“你不會迷路了吧?”

林展心白了他一眼,道:“這附近沒有什麼好酒,我就走遠了些才找到一家大點的超市,買了瓶還勉強看得入眼的紅酒。”

胥青不禁苦笑,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講究,不過這話卻不敢說出來了,要說出來對面那位又要給他臉色看了,於是便將廚房準備好的飯菜拿了出來。

“啊……”林展心突然眉頭一皺,“忘了買開瓶器了,你這裡有沒有?”

胥青笑道:“我平時一個人還喝什麼紅酒,當然沒有了。”

林展心看着那長長的木塞,不禁鬱悶道:“那你去買個開瓶器吧。”

胥青靈機一動,道:“不用麻煩了,讓我來試試。”說完他便將手指放在瓶口,一縷靈氣立刻好像活了一般鑽進了木塞裡,四散了開去,看到這一切,林展心不禁目瞪口呆,靈氣可以操縱到這種地方,她前所未聞,儘管她不想承認,但這傢伙的確有些歪門道。

胥青控制着靈氣旋轉起來,片刻之後,那木塞就慢慢得被拔了起來,胥青滿意的笑了,拿出酒杯倒了兩杯酒。

“也就你會學了靈氣來做這種無聊事,”林展心嘴巴上鄙夷道。

胥青也不跟她計較,一笑道:“這才叫學以致用嘛。”

也許是真的餓得狠了,聞到飯菜的香氣,林展心的肚子居然不小心咕了一下,她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以爲胥青肯定會取笑她,不料胥青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舉起了酒杯聞了一下,道:“酒很不錯,先要謝謝你今天特意爲我準備的生日蛋糕了。”

看到胥青臉上露出的真誠笑容,林展心也一陣莫名的開心,她碰了一下酒杯,嘴裡卻道:“誰特意準備了,今天出門突然想起了,順便買了一個而已。”

看着蛋糕上面用榛果擺出的“胥青,二十一歲生辰快樂”幾個字,胥青忍不住又笑了,這個女孩子就是喜歡嘴硬,其實她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對身邊的人都十分用心,對她哥哥,對林家的僕傭,都是如此,胥青突然想到,她肯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是不是說明自己在她心裡也有了一席之地呢?

想到這裡,胥青手裡的酒杯忍不住一晃,他連忙收斂思緒,拿起筷子道:“吃點東西吧,今天讓你在這裡耽擱了一天的時間,希望做的東西還能合你的胃口。”

林展心看到桌上的都是素菜,而且有些都是在家的時候吳姐經常會做給自己吃的,不禁有些感動,看來這個傢伙還是很細心的。她拿起筷子,夾了些韭黃炒蛋放在嘴裡,嗯,居然味道也還不錯,不過她瞬間又否定了這一點,肯定是因爲自己餓了,她使勁嚼着嘴裡的飯菜想到。

看到林展心吃得很暢快的樣子,胥青搖着酒杯裡的紅酒,臉上怎麼都忍不住的笑意也倒映在了酒杯裡,層層蕩了開去。

“你怎麼不吃啊?”可能是自己吃得快了些,林展心見胥青一直在那邊看着她吃,讓她感覺有點不自在。

胥青笑道:“我還想留着肚子吃你送的生日蛋糕呢。”

吃了一會兒,林展心肚子裡填了些東西,總算不感覺餓了,她拆開了蛋糕的包裝盒,道:“那就吃蛋糕吧,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好吃,值得你一天到晚惦記着。”

胥青呵呵一笑,拿起塑料刀先給林展心劃了一塊,然後纔給自己碟子裡也劃了一塊,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塊放到嘴裡,巧克力加上奶油的那種甜甜膩膩的感覺在舌尖捲動着,胥青驀然發現,原來多了一個蛋糕的生日並沒有不同,不同的只是多的那個人。

林展心原本不喜歡吃太甜太膩的東西,不過她卻沒有阻止胥青給自己分蛋糕,她也拿起叉子吃了一小塊,開口道:“你這些年都是一個人過生日嗎?”

胥青道:“是啊,其實每年生日那天除了去看看我媽媽的墓,也沒有什麼特別了。”

林展心露出了一些傷感的神情,幽幽道:“我只是在照片上面見過我媽媽,她在生我的時候就因爲難產去世了。”

胥青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便換了個話題道:“一直聽人說你父親在修練紫罡上面是個天才,真的嗎?”

林展心一回憶起父親,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道:“他呀,的確是好聰明的,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而且在我記憶中,他整天把心思都放在收集古玩上,可即便這樣,放眼整個江南,也沒幾個人的修爲能趕得上他的。只可惜,唉……”

想起父親當年毅然接受了去咸陽挑戰的命運,結果從此與自己再無相見之日,林展心還是一直難以釋懷,所以她纔會不顧一切的找來胥青,千方百計的要阻止林展啓這個她最後的親人也踏上同樣的不歸路。

只不過……林展心看了一眼胥青,突然覺得要讓眼前這個人去代替哥哥,心裡也涌起了強烈的不捨。她微微搖了搖頭,想將這些煩惱的事情拋到腦後。

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林展心轉移話題道:“你父親呢,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胥青爲她添着酒,聽她問起,臉上表情波瀾不驚,淡淡道:“他在我五歲的時候就死了,我對他沒有什麼印象,就連我的姓氏都是跟了我母親。”

胥青並沒有說出全部的事實,他記憶中的父親是個酗酒的混蛋,整天對自己又打又罵,而且對母親也是十分的不好,胥青一直不明白自己那麼溫柔美麗的母親怎麼會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後來那個男人在他五歲時就離奇死去,胥青沒有一點悲傷,反而暗地裡拍手稱快,而令他氣憤的是,他父親這邊的親戚一個個都對他母子二人視若仇寇,好像他父親是被他們二人剋死的一般,所以一直以來,都只有他們母子相依爲命。

也許是都回想了父輩的不幸,二人漸漸有些沉默了下來,各想着心事,不覺已經是月滿夜空,胥青不經意的看到窗外的滿月,道:“再有兩次滿月,就是中秋了呢。”

林展心一驚,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輪月亮果然如圓盤一樣,亮得讓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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