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少揚陰沉着臉,他試着活動了一下右手臂,發現骨骼僵硬,寒意凝而不散。
點了點頭,他沒有多言一句,從唐思琪身旁穿過,快速離開了這裡,很快就失去了蹤跡。
——他着急去驅除體內寒氣。
“你竟然逼退了他?”唐思琪明眸閃耀出異彩,嘴角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他九個元府都開闢了出來,而你,應該僅僅只是開闢了三個元府,你怎麼讓他吃虧的?”她興致盎然。
“他佔了先手的優勢,還有就是他的體魄……要遠遠強過少揚。”素雅的婦人淡然笑着說。
唐思琪愈發驚異地看向秦烈,沉吟了一下,道:“你太冒失了,現在就和樑少揚起了衝突,他不會這麼好說話。”
秦烈沒有答話,他看向樑少揚離去的背影,神色冷峻。
他知道樑少揚絕不會善罷甘休,先前他施展全部手段,以寒冰之力和天雷殛一起來轟擊樑少揚,就是爲了逼迫他大動干戈。
沒料到樑少揚只是吃了一個小虧,在發現半邊身子僵硬後,居然直接就退走了。
這讓秦烈暗暗警覺,不由地高看了此人幾分,也意識到樑少揚和魏立、杜恆這種對手不同,絕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
明明有着等階上的優勢,九個元府都是力量充沛,就因爲半邊身子被寒意滲透,這樑少揚都沒有貿然出手,而是選擇隱忍下來……此人絕非魯莽之輩。
他立即將樑少揚當成了最強勢的對手來看待。
“去吧,阿海就在裡面。”婦人在藥圃內微笑道。
於是唐思琪和秦烈走進竹樓。
竹樓中。一名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穿着寬敞的白袍。頭髮紮成髮髻,正坐在竹椅中讀着一本書,似乎根本就沒在意秦烈和樑少揚之間的衝突。
見唐思琪進來,他放下手中的書,擡頭平靜說道:“你有段時間沒來了。”
“見過大長老。”唐思琪畢恭畢敬行禮。
“見過大長老。”秦烈也躬身,暗暗打量着墨海。
墨海臉型瘦長,舉手投足間都是一絲不苟的架勢,如研究學問的老學究。給人一種古板陳腐的感覺。
“是不是近期在煉器上遇到瓶頸了?”墨海皺眉,他瞥向唐思琪的兩手,微微點頭,“最近還算是勤快,倒是沒有偷懶,我佈置的任務都完成了?”
唐思琪笑盈盈的,“都完成了,一點也沒有偷懶,大長老可以隨時檢查。”
墨海這才鬆開皺着的眉頭,視線終於落到秦烈身上。“說吧,你帶這個小子找我何事。”
“秦冰!”唐思琪低呼。
秦烈神情一正。雙手將他煉製的一柄劍、一杆銀槍和一個銅錘遞向墨海,“這是弟子近期煉出來的器物,還請大長老過目。”
墨海沒有伸手去接,他只是眯眼看了一下,然後就示意秦烈放下。
秦烈依言將三件器物放下。
“沒有靈陣圖的器物,永遠算不上靈器,器物是死的,靈陣圖纔是活的,是靈陣圖賦予了器物靈魂。”墨海看向秦烈,淡然說道:“你煉出來的器物還算不錯,勉強達到了內宗弟子的程度,但想要成爲內宗弟子,這樣還是不夠。”
“請大長老指教。”秦烈沉聲道。
墨海微微點頭,他重新將桌面上的書籍拿起,隨手撕了一張紙下來,將其遞給秦烈,“這是凝形靈陣圖的一小部分,你現在就拿去揣摩,我給你三個時辰的時間,三個時辰後,你試着以靈板給我刻畫出來。”
“是。”秦烈接過那張紙,立即低頭凝神去看,沒有一絲質疑和一句廢話。
唐思琪目顯驚色,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沒說。
墨海站了起來,徑直往竹樓外面走去,“思琪你跟我來,我到外面考考你的煉器進展,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完成了我佈置的任務。”
唐思琪垂着頭跟了出來。
“大長老,他,他應該不懂得靈陣圖的刻畫。長老們的教課,也不談靈陣圖這方面,我也沒有說過任何和靈陣圖有關的事情,你讓他直接刻圖,對他來說會不會太困難?”一出門,唐思琪就低聲說道。
墨海沒有答話,一路走到那婦人身旁,離竹樓有了一段距離後,他才停下。
“思琪,你看走眼了,他不但懂靈陣圖,而且也會刻圖。”墨海忽地道。
唐思琪一驚,禁不住尖叫:“怎麼可能?”她趕緊捂着嘴,似乎生怕聲音打攪了竹樓內的秦烈。
“無妨,他聽不到我們的談話。”那婦人淡然一笑。
唐思琪凝神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在她和墨海、婦人周邊環繞着一圈圈淡淡的橘紅色虹光,如一條條彩虹般將他們圍了起來。
橘紅色的虹光,有隔絕聲音的效果,她一講話,就能看到虹光波動頻繁,話聲似乎被擋了下來。
“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有繭子,只有經常刻畫靈陣圖,指頭千百遍在靈板和器物上摩挲過,才能形成那樣的繭子。”墨海臉色平淡,“你手上沒繭子,是因爲你每次刻畫過靈陣圖後,都以器具宗特製的汁水塗抹了指頭。宗門內的弟子,都配有這種汁水,都習慣了在靈陣圖的刻畫後,以那汁水浸泡一會兒手掌。”
他望向竹樓,“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這個條件,也不是所有的煉器師都這麼講究,大多數外面的煉器師,都不會特別着重手指的護理,久而久之,指頭都會有繭子,那都是摩挲器物和靈板自然形成的。”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那小子至少刻畫過近萬次靈陣圖,不然指頭上的老繭不會那麼厚。”
此言一出,唐思琪大吃一驚,“大長老,你是說,他,他本來就是一名煉器師?”
“是不是煉器師不清楚,但他肯定懂得靈陣圖的刻畫,這一點無庸置疑。”墨海眯着眼,“所以我直接給他凝形靈陣圖的一部分來進行考覈,這凝形靈陣圖一般煉器師不容易接觸,他應該也沒有學習過,練習刻畫一種全新的靈陣圖,最容易看出一個人的煉器天賦。”
“阿海,這個孩子的體魄非常強悍,在武道的淬磨上,他絕對下過苦功。”婦人輕道。
墨海一愣,他看向婦人,神情溫柔,道:“蓉兒,你是說他在武道的修煉上,也花費了不少精力?”
“內宗和外宗的那些弟子,單論體魄堅韌強悍的話,應該無人能強過他。”馮蓉語氣很肯定,“就連雲霄山的龐峰,雖然修煉着金石訣,但如果不動用元府之力,他和這小子貼身纏鬥,也百分百會落敗。”
墨海和唐思琪都猛地一震,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馮蓉,覺得難以理解。
“金石訣是非常着重肉身淬鍊的靈訣,龐峰更是雲霄山青年一輩最出類拔萃者,苦修金石訣多年,身如鐵石一般堅硬,他豈會不如秦冰?”唐思琪驚愕至極。
墨海也緊皺着眉頭。
“你們倆在煉器上都厲害,但在武道的認識上,卻要遠遜於我。”馮蓉也不謙虛,“你們也知道我一直都在血矛內修煉,什麼樣的稀罕靈訣都見過,自然也應該清楚我絕不會信口開河。”
唐思琪輕輕點頭,恭敬道:“我知道大娘的手段。”
“信我就是了。”馮蓉微笑,“他的體魄很強悍,這一點我百分百肯定,而且他不單單只是修煉寒冰之力。這傢伙……很不簡單,如果他在煉器上天賦也非凡的話,那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對了,他來自於何處?”馮蓉詢問唐思琪。
“我,我不知道,他沒說他的來歷。”唐思琪囁嚅道。
墨海臉色忽然沉了下來,“樑少揚心性陰毒,這一點我能看出,宗主也早看明瞭。宗內尹浩、龍河死亡一事,也和樑少揚有關,這一點宗主也直言不諱告訴了我,能看出的陰毒,還容易掌控一點,還能慢慢引導,可以慢慢進行擰正……”
他望向竹樓,神色複雜,低聲道:“但這個看不透來歷,身上透着處處蹊蹺,連脾性都摸不清的小子,還真有點棘手。”
一行三人忽然全部沉默起來。
唐思琪望着竹樓的方向,美豔的臉上,流露出深深憂色,心裡面也是亂作了一團。
“你到底是何人?從什麼地方過來的?你來器具宗究竟有着什麼樣的目的?”
一個個疑問浮上來,她忽然發現秦烈身上出現了團團迷霧,讓她越來越看不清楚,不知道秦烈到底懷着怎麼樣的目的前來器具宗。
三人默然等候。
三個時辰後。
秦烈手持一塊玉石靈板,從竹樓內主動走出,恭敬來到墨海身旁,將靈板遞上,道:“請大長老過目。”
墨海恢復平靜,伸手接過那靈板,放出一縷精神意識入了靈板。
他身子明顯一震,眼中一縷精光射出,捏着靈板,他深深看向秦烈,說道:“在此之前,你可曾練習過凝形靈陣圖?”
“不曾。”秦烈搖頭。
墨海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從明天起,你就從外宗搬上來,正式成爲內宗弟子。思琪,一會兒你和他一起下山,將這事和童濟華提一下,就說這是我的意思。”
“好的。”唐思琪懷着一肚子的疑惑答應了下來。
“多謝大長老。”秦烈也道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