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沉浸在了那令他心酸的回憶之中,聖清一臉呆滯,下意識的接過紙巾,呆呆的看着。久久不語……
一旁的陳惠敏也不知該開口說什麼,良久,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聖清聽見陳惠敏的聲音,回過神,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沒事,反正大家自己人,總該讓你知道的。與其讓我弟弟來說,還不如我來說吧。”
陳惠敏暗暗感動,因爲聖清的這句話,包含了對她的信任與對王康胤的關愛。
“好久了,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失態。”聖清勉強的笑了笑,自己作爲修煉之人,竟然如此失態,這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
嘆了口氣,爲了平復心中的抑鬱,點了支菸抽了幾口。繼續道:“我繼續和你說吧。”
或許是不忍聖清太過傷感,陳惠敏搖了搖頭,眼圈微紅。“就算我不知道你們的身世也沒有關係的,況且,我現在還不算是你的親人。”
“沒事的,就當是給我個吐苦水的機會好了。”聖清笑了笑,他心中很清楚,陳惠敏這完全就是愛屋及烏的心態,要不是她對王康胤的感情很深,也不會同情他這個做哥哥的。說起來,聖清還是沾了王康胤的光了。
聖清找了張路邊的長凳,剛要坐下,就被陳惠敏一把拉住。“學校裡除了中心花園的凳子外,很少有人願意坐在這種地方,而且也沒人清掃。所以灰比較多。”邊說着,陳惠敏拿出了紙巾擦去了長凳上的灰塵。
二人入座,陳惠敏靜靜的在一旁聽着聖清的話語。
小時候,聖清的母親拋棄了王康胤與聖清。流浪在街頭,多次被一些流浪漢欺負,爲了生存,他們也不敢反抗。
有一次一名好心的流浪漢遇見他們時,收留了他們。他們也需要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和流浪漢回家了。流浪漢綽號叫做大小五,聖清他們習慣稱呼他爲五叔。他的那間屋子很破舊,破舊到下雨時需要用桶來接着從天花板滴落的雨水。而且這屋子,小的只有七平方米。
五叔的人品倒是很好,有時聖清與王康胤弄不到吃的。五叔便會分一些食物給他們。
不過好人並沒有好報。半年後,五叔所在的地區出現了一位惡霸,其實也是一名流浪漢而已,但是那些人都稱他虎哥。據說他是黑道出生,但是由於某些原因家破人亡,所以流落到這種下場。雖然流落街頭,但他也比其他人更多了一分彪悍。普通人,一旦落魄,也會失去尊嚴。但是作爲黑道出生的虎哥,就算是流落街頭也不願意屈居人下。畢竟弱肉強食是真理,他打趴了幾個流浪漢後,很多人都向他屈服了。
虎哥成了大哥,自然不用想如何去找食物那種事情,經常剝削他人的“勞動成果”。當然也有五叔。
有一次,五叔正巧生病,聖清與王康胤兩個孩子除了乞討外也做不了什麼事,但是乞討來的食物或錢,卻又少的可憐。
這點錢和食物只能勉強維持三個人的生計,但五叔並沒有嫌棄他們,反倒經常說自己沒胃口,吃不下之類的話,騙兩個小孩子多吃一些。
雖然五叔餓着肚子,但當他見到兩個孩子啃着着食物,一副滿足的樣子。總會在一旁露出一絲微笑。
聖清那時雖然只有八歲,但落難的他,心智也成熟的比普通孩子早一些,總會硬塞給五叔一些食物。但是每晚,五叔都會瞞着聖清,把食物偷偷給喊餓的王康胤。
就在五叔生病的那段時間,虎哥也開始擴展自己的地盤。那次虎哥帶着手下踢破了五叔家的爛木門,脅迫五叔每天交上一定的錢財。
但是生病的五叔一個子也拿不出來,於是被爆打了一頓。那些人更威脅五叔,明天要是還不交出錢,就要下殺手。
直到後來,聖清才知道,那虎哥原來是爲了籌錢再次殺入黑道。而那些流浪漢手下,也成了他的第一批爪牙。
第二日,五叔就被一個人抓了去。
聖清與王康胤在外流浪了一年半,那些流浪漢除了欺負、剝削他們外,什麼都不會做。而五叔,卻是唯一的例外。普通人要是流落到這地步,哪還顧得上別人?但五叔卻那麼做了,而且如同對待親生兒子般對待他們。就好像是活菩薩一般,那時候開始,聖清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佛、有耶穌,因爲那些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善良的神明,從來都不會幫助他人。
聖清當時告訴自己的弟弟,讓他在家等着,就追了出去。
這半年相處下來,聖清也已經把五叔當成了親人。這時候聖清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直接一掌就拍在了抓着五叔的那人的胯下。
男人的胯下都是脆弱的,就算是聖清那樣的小孩子,全力拍下,依舊還是很疼的。當時那人疼的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胯下,放開了五叔。
趁這時候,聖清就拉着五叔向回跑去。由於五叔正生着病,沒幾步就跑不動了。大口喘着氣,看着聖清斷斷續續道:“小聖,你自己走吧。”(聖清真名:王巖聖)
不過聖清卻流着淚,搖頭反對。
聖清當時還是個孩子,而五叔也在大病中,完全忘記了,疼痛只是暫時的,等疼痛減輕後,對方還是會再追上來的。
那名之前疼的死去活來的傢伙,趁聖清與五叔談話時,從背後將聖清推到在地。或踹、或踢、或踩。
等五叔反映過來時,聖清已經被連踢了好幾腳。五叔直接就跪倒在那人面前,祈求道:“求求你,放他走吧。他還只是個孩子。”
但他被聖清打到了命根子,此時正是火大,而且一個落魄男孩的死活,誰會理睬?就算死了,他們這種社會敗類也無人問津。於是,腳下不禁又多用了幾分力。聖清在地上翻滾着,不斷痛苦的呻吟。
五叔情急之下,直接就撲在了聖清的身上,替聖清抵擋着對方的每一腳。
待他出完氣,五叔已經奄奄一息,一雙眼皮已經無力睜開。口中還低吟着:“小聖,快走……”
“事情基本上就是這樣了。第二天來了個道士,就是我的師傅了。他收養了我和王康胤,告訴我們他已經安頓好了五叔,想來,他老人家應該去世了吧。要不是爲了救我,他也不會……”說到着,聖清彈去了眼角的淚水。
“這其實也不是你的錯,要不是那時候你去救五叔,他可能早被活活打死了。”陳惠敏在一旁安慰道。
聖清笑着點了點頭,抽了口煙繼續道:“之後上了山,師傅說我和我弟弟的體制異於常人,如果認真修煉,活到150歲也不是問題。我那時雖然人小,但我心已經被苦難磨平了,就留在了茅山。而我弟弟,則還向往着有錢人的生活,又羨慕那些能上臺唱歌的明星。師傅教了他些築基的本領,給他安排好了學校,就放他下山了。每逢放假,他還是會回到山上的,不過我大多時間在閉關,見面的次數倒也不多。以前他雖然小,但學校都安排的很好,我也不怎麼擔心。但是這所學校,總讓我心神不寧。所以纔會經常來這看看。”
聖清這麼說,陳惠敏心中微微泛酸。雖然聖清沒有說明,但陳惠敏明白,王康胤有現在的生活,聖清付出了很多……很多……
“哥哥,就算是我厚顏,我替王康胤謝謝你。”陳惠敏聲音無比真誠,同時,帶這一絲哭腔。她已經完全被聖清的故事感動了。
“好了,別說了。我弟弟應該快不行了。”聖清臉上再次掛上了那種慈祥、不食人間煙火的微笑。
陳惠敏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那絲微笑,並不是聖清的習慣。而是爲了掩蓋心中的一切,那些令他傷心的回憶、爲弟弟付出的勞累、失去母親的無力。
別人都說:母愛是無私的,最偉大的。其實兄長對弟弟的愛,也可以。
聖清和陳惠敏走到打鬥的二人身旁,此時王康胤已經抵擋不急了。想必,已經捱了好幾下,身上疼痛難忍吧?
“別打了。”聖清在一旁淡淡道。
嚴琪下意識的就收了招,而王康胤依然還在那裡擺着一副防禦的姿態,一臉緊張。
“師傅!”
“哥……”
兩聲稱呼同時傳來,聖清只是笑着點了點頭。“嚴琪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過幾天來教你太極的吐納心法。”
嚴琪聽了,臉上笑的就燦爛了。甜膩膩的說了句:“謝謝師傅!”就離開了。
王康胤嘴巴此時估計都能塞進個西瓜,一臉呆滯。其原因有兩個,其一:他看見了陳惠敏,竟然跑來找自己了,這幾天自己都沒聯絡過他。有些心虛。其二:也是主要原因,剛嚴琪竟然叫自己的哥哥是師傅……
“哥……我沒有聽錯吧?她……她叫你什麼?”
“師傅。”
王康胤頓時就暈了,直挺挺的就倒在了地上。這倒不是裝暈,而是之前與嚴琪對打,神經緊繃,否則也擋不了這麼久的時間了。現在一鬆,自然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