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預想的一樣,賈李逵他們三個人一致表示向前,不希望永遠生活在洞裡。這個意見剛好也是他自己的。
主意一定,大家不再耽誤,馬上向前加快速度行去。時間多一秒鐘,人身體上的水分就會散失一些。而水壺中的水,所剩已經有限了。
大家不再交談,專心看着腳下的路,同時,也注意洞的四壁有無水分。然而令人失忘的是,洞裡已經非常乾燥,再也見不到一滴水,果然情況不妙。
衆人心驚之間,不敢怠慢,馬不停蹄地向前奔走,希望早一點闖過這片石洞沙漠,找到洞中綠洲。
向前行得約一個時辰,非但沒有穿過乾旱區,相反的,溫度也漸漸升高起來。人們已經感覺到從身上的衣服透過來陣陣熱浪,讓人心煩意亂。
劉永勝心中暗叫不好,但事已至此,絕無後退之理。
四人各自喝了一小口水,潤溼一下乾裂的嘴脣,發足向前疾奔。在路上,賈李逵欲脫下衣服來涼爽一下,被劉永勝嚴厲禁止。因爲有衣服在,還能最大限度地保存住身體裡的水份。假如光了膀子,很快,身體就會因爲失水過多而虛脫。
奔行之間,前方漸漸明亮起來。開始是淡淡的亮光,越來越紅亮,待得最後,如同被牆壁遮擋住的大火一般,紅得耀目。而溫度,也升到吸入的氣體都燙喉嚨的程度了。
每個人筋疲力盡,氣喘如牛。劉永勝讓大家把衣服前擺捲上來,包起臉面,防止眼睛與喉嚨被熱氣灼傷。再向前行不遠,一道萬丈高崖展現在人們面前。
就在人們腳下,齊整的一道斷崖,如刀削般生出。而崖底,不知道幾許深處,如同萬馬奔騰的咆哮紅流,激盪洶涌,聲勢駭人。這便是地層深處的岩漿。看來此處是大地的一個裂隙,從這裡可能直接通入地心深處。而這岩漿,假如某一天噴射上來,其威力將會讓萬物瞬間化爲烏有。
劉永勝他們驚得肝膽欲裂,沒有人見過如此恐怖的場景。無論是誰,在這種天地之終極力量面前,都顯得那麼不值一提,怕是連一粒細小的塵埃都算不上。連一向膽大、悍不畏死的賈李逵都石化了一樣,不會動了。向遠處看時,只見紅光相隔處,對面黑黢黢的,隔開不下里許,像是有岸,卻看不清楚。
便在這時,上面蒼茫不可視處,一塊臉盆大的石塊掉下來,落入崖下。少傾,忽地從崖下飛起一片火球。火球並不大,約有核桃大小。衆人正驚異間,飛起的火球像有生命一般,凌空轉向,奔着四人飛來。衆人駭極,不知道此爲何物,急忙閃避。
在此刻,劉永勝再次向人們顯示出了他的可怕力量。以前,賈李逵和方四都見過他出手,那是其他任何人都自忖不敢試其鋒芒的。但是,他們還是大大低估了劉永勝的力量。
就在一片火球凌空罩向大家、將要到達頭頂的剎那,劉永勝出手了。這一刀無法用言語形容。片刻的寒光宛若閃電,傾刻罩往了火球。但見寒光一絞,火球全部被散成一片火星,無一例外。火星被刀光激得向上飄起,待落下來時,已經灰飛煙滅。
在如此熾熱的崖上,賈李逵、方四、小六,三個人都感覺到從後背生出一股寒意。他們暗自慶幸自己不是劉永勝的敵人。
稍傾,幾人從崖邊向後退了一點,湊在一起商量怎麼辦。小六帶着哭腔說:“咱們前進不得,後退怕是也來不及了。今天咱們要毀在這裡了。”
方四和賈李逵也無語,不知道說什麼。劉永勝心下黯然,今天到此地步,誰也不怪,只怪自己。一心想着自己臥牀昏睡的女人,總想把生死置之度外,無論如何,也要尋得那定龍珠來爲女人治傷。而今非但沒有尋到定龍珠,還害得一幫好弟兄命喪於此。柳軍師已經不見許久,想是凶多吉少。而今自己包括眼前的三個人,也是走投無路了。來到此地,大家都拼光了身體裡的最後力氣。無情的熾熱把大家快烤成人幹了,莫說再往回走,就算是在這裡呆着,每個人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劉永勝心一酸,不由得掉下兩行淚水來。一方面覺得對不起自己那昏睡的女人,她雖然口不能言,體不能動,但是劉永勝心裡明白,她在與傷痛做着殊死搏鬥。她在等着劉永勝回去。劉永勝到了這會,纔算是真正明白了。其實女人並不見得希望他經年捨生忘死地在外面找定龍珠。更可能的是,自己只要陪在她身邊就好。生死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生死都不分離。
今天自己命喪於此,到頭來,未能救得了她,還落得個客死異鄉,與心愛的女人永遠分離,死都不能在一起。更何況還連累得這一幫兄弟命喪山腹,最後恐怕連具屍體也找不到。人生最爲悲慘的事莫過於:生無紮根處,死無葬身地。這兩種慘事全趕上了。
想到自己一生飄零,好不容易尋得一個可以安下心來紮根的女人,沒想到她又爲了救自己傷成那樣。自己不得不又開始了四處漂泊、尋找龍珠。這些年來,真正是鬼迷心竅了。女人並沒有把自己的生命看多重。如果她真的需要自己這麼九死一生來尋找龍珠治傷,或許當初就不會捨命救自己了。她在乎的,是她愛的人的安危。可是自己竟然糊塗到離開她,到處找龍珠。真是可悲、可笑。
只可惜在臨死前明白道理也沒有用了,再無人說與她聽。而她,或許還會忍受着沒人能夠想像的痛苦,與傷痛抗爭着,頑強地留着那一口氣,等待着自己的愛人回來,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賈李逵、方四、小六都看到了劉永勝流下的淚水,那是無聲的淚,是心碎到了極點流下的淚。沒有一個人認爲他是怕死才流淚的。更沒有一個人敢去安慰他。他們做夢都沒有敢想過他們的老大會哭,而且臉上像冰冷的石頭一樣,沒有任何表情,連傷痛的表情都沒有,只是眼淚默默地在流。他們幾個人全嚇壞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恰在這時,又一團小小的火球自崖下飛起,朝着幾個人飛來。劉永勝回過身,一刀將其拍落。這次沒有用刀刃,而是用刀身。火球落在地上,幾個人看時,驚訝地發現竟然是一隻火蟬。完全是蟬的身體,但身體周圍裹着淡藍色的火苗。
火蟬被刀身拍落後,雙翅還嘩嘩地扇着,致使小小的身體在地上轉着圈子,卻飛不起來。在它身體滑過的地方,衆人驚恐地發現,山石都被燒得像炭一樣,漆黑無比。人們可以想像,如果這火蟬落在人身上,會是什麼樣子。
賈李逵伸腳一踢,把火蟬踢得飛旋起來,重又落於崖下。而後他赫然發現,就那麼極快地一踢,鞋尖竟然燃起了藍幽幽的火苗。
大驚之下,急忙用水壺裡不多的水去澆。然而,水對藍火沒有絲毫影響,竟然越燒越旺。劉永勝大叫:“快脫掉鞋子!”
賈李逵如夢初醒,極快而又小心地把那隻鞋子脫掉,扔於萬丈崖下。待看時,裡面的白布襪已經烤糊了一片。如不是及時脫下鞋來,後果不堪設想。衆人心道:“好厲害的火蟬!”心下生出許多畏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