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日本人既然想利用我,就不會爲難林緒,至少目前不會。她現在是安全的。我輕聲對她說:“每天鍛鍊身體,一定要保持身體健康。”她點了點頭。
時間到了,我們雖然萬般不捨,也不得不分開。
回到住處,我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真的要連累林緒與我永遠在這裡了。萬萬不能這樣,無論如何,我要讓她好好的,我也要好好的。這就需要我無論在多麼險惡的環境下,都不能有一絲一毫鬆懈,永遠不能放棄,哪怕被人誤解、痛恨。
這時,朱待言蚊蠅般細小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這個地方守衛果然嚴密,救你出去沒那麼容易。”
不用他說我也知道,日本鬼子當年征戰中國及東南亞,甚至敢於向強大的蘇聯、美國挑戰,哪裡是那麼容易就範的?
我只是覺得奇怪,爲何朱待言能夠遊蕩於日本鬼的陣營中而不被發現?難道他會隱身術不成?
我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他喏喏不肯告訴我實情。最後我用了一個辦法,說他與日本鬼是一夥,共同來欺騙我的,他在這裡行動根本就沒有人管。
這話起了作用,他生了氣,怒聲說:“我堂堂一個王爺,豈是你所料那麼卑劣?倭人既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如何能夠與其同流?”我說:“那你怎麼能夠在把守如此森嚴的地方來去自如?”他嘆了口氣說:“算了,告訴你吧。說穿了其實沒有什麼,歷朝歷代王室宮親,一般都會從全國各地搜尋不少奇人異士來,這些人無論文才武功,都有着常人不可想象的本事。春秋戰國時期各方霸主養門客無數,你聽說過吧?這些門客不單單是食客,其實每個人都擁有一身本領的。我們從小就受到這些異人傳授,或多或少都會學到一些有用的東西。我資質愚鈍,只學到了點身法。這身法施展起來速度很快,常人不易查覺,更難攔截,在危險時候可以讓我迅速逃開。當然,接近別人也不易被發覺。另外,我們在山洞裡生活了這麼久,自然有一些隱藏自身的本事,能夠迅速把身體顏色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最大限度不被敵人發現。這就是我在倭寇陣營中來去自如的秘密。”
聽他一席話我才恍然,還以爲他已經不是人身,可以幻化爲虛無了呢。
我問他:“我們那些同伴有消息了沒有?”朱待言說:“他們出洞後就不清楚了。”我說:“你既然有如此特殊的本事,何不出洞去看看他們是否平安?”朱待言吱唔了一會說:“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們派出去那麼多人打探和遞送消息,沒有一個人回來,連點音訊都沒有了。所以對於出洞,我們已經斷了這個念向。”
我想了想覺得不對,問朱待言:“當初你不是說與日本人達成了一致意見,你們可以出入嗎?怎麼會沒有出去?”朱待言沉默了一會說:“是這樣的,開始我們的確出去採辦一些物品,但許多人死在了外面,極少數回來。後來我們發現一個規律,陰天或者夜間出去的人大多能夠回來,只要遇到陽光,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話讓我心裡震動非淺,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朱待言他們都是幾百年前的人,可能是由於齊天峪下面埋藏的奇異物質作用,使得他們能夠長生不老,但是不能暴露於陽光下。假如見到陽光便只有死路一條,是真正的見光死。
然而我又覺得不對勁,問他道:“那爲什麼在你們忠王宮裡有日光照射,人們怎麼沒事呢?”朱待言想了想說:“這件事我也早就發現了,一直奇怪了許多年。後來終於想通了,必定是那厚厚的水晶阻阻擋住了陽光中的某類能夠傷害我們的東西。”
我聽他此言猛然醒悟:對呀!就像玻璃能夠過濾紫外線避免我們的身體受到損傷一樣的道理。
朱待言接着說:“這裡距離有人煙的地方這麼遠,誰能保證一出去全部是陰天不見陽光啊?”他的話有道理,按照正常行程,這一去一回,至少要四天時間。四天中只要出了太陽,出去的人就再也回不來了。我問:“那怎麼辦呢?”他說:“後來我們與當地一些人達成協議,讓他們把我們需要的東西運過來,但是不能到達這裡,因爲我們不能暴露。我們指定了地點,在距離這裡不是很遠的一個地方。我們趁夜間前去運回來,把銀錢放在那裡。”
他說到這裡,我又明白了一件事:當初我們這裡傳言在齊天峪深山裡有人遇到穿古裝的人物,以爲是鬼,看來就是朱待言他們搬運貨物的手下。
朱待言又接着說:“再後來,我們發現幾乎不需要採辦什麼東西了,大家慢慢不再吃飯,稍有點需要,只要晚上在附近就可以獲得。你們來時招待的東西全部是附近採集到的。所以,我們後來幾乎不再出去。”
他話說得如此明白,我也不能再去責怪他沒出去尋找春兒他們。
我還有件事要問他:“你是怎麼和我說話的?”他說:“這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大概是心術加特別訓練的千里傳音術。”我奇怪道:“我不懂這些,你怎麼能聽到我說話?”他說:“我也沒想到能聽到你說話,當時只希望你能聽到我說話,讓你知道附近有幫手,不放棄希望。你不是個普通人,無論什麼事發生在你身上都不奇怪。”我心裡一動,問他:“爲什麼這麼說?我怎麼不是普通人了?”他說:“你們能來到這地方,不用船隻就遊過烏龍河,自然不是常人。再加上現在東瀛倭人只留下你,放走別人,還用說嗎?”我無言以對,他說的在理。我又問:“我不是普通人又怎麼樣?”這下他不說話了,我等了許久,再無動靜。
再次見到林緒時,明顯感覺她瘦了,但眼神依舊清澈明亮。
我們手握在一起,相互凝視的時候,從長途汽上見到她到現在,一幕幕場景像放電影一樣,飛快地從我眼前掠過。我心愛的人在承受着與我一樣的煎熬。她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子,爲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身陷絕地也無怨無悔。這個夢想就是與我在一起。
我輕輕對她說:“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她閉上眼睛,緩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我又問:“哪怕我做壞事?”她睜開眼睛,疑惑地看看了我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從鐵欄裡伸過手臂,把她緊緊抱在胸前,一動不動。直到日本鬼來分開我們,我才說了一句:“永遠在一起!”
來到牛復明房間時,我驚異地發現他居然在桌上擺了四小碟菜和一壺酒,兩隻小酒杯。在我疑惑的眼光中,他示意我坐下,微微一笑說:“從今天開始,你要介入我們的核心機密了,喝下這壺酒,我們便是一家人,從此以後,命運連在一起。”
我飛快地想了一下,與日本人虛以委蛇,算不算是不講道義。很快,這個念頭便從我心裡抹去了。無數人的生死,國家的危難,心愛的林緒,與這些比較起來,我個人的道義算得了什麼?再者說,與這些窮兇極惡的日本人及日本鬼又講什麼道義?他們本來就是懷着邪惡的目的來到這裡,妄圖做給人類帶來災難的事情。而且,他說得雖然好,但心裡並不一定相信我,說不定藏着什麼手段來對付我呢。
想到此,我心裡安定下來,端起酒杯與牛復明碰了一下說:“我沒有什麼遠大志向,也不知道能爲你們做什麼事。我只希望我的朋友平安。”牛復明微微一笑說:“你也不要隱藏什麼了,我既然能夠找上你,就足以說明任何問題了。你怎麼想都可以,但是你要記着,全力爲我們做事,這樣你纔會得到你需要的東西。否則,你也明白後果。別說你的女朋友、朋友,就算你的家人,怕是都要受到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