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姑婆拉着郭瑤的手,“不是姑婆怕死,只是我還不能死,你能不能把鳩鳴的一個觸手分給我。這樣,我就能多活一段時間,等我死了,它會自行回到你身邊。不會影響你的。”
“當然可以,就算讓我把鳩鳴還給您,也沒問題。”郭瑤信誓旦旦。
“不需要,我只要再多活幾個月就夠了,平家不能沒落,這是我答應南山的事,坤道死了,映照變成了旱地,可平家還有映晴和映雪,她們一樣能把這個家傳承下去。以前我太執着了,其實,血脈算什麼呢?我們傳下的,不過是對先人的尊敬,對後事的期盼。”
“姑婆,我這就把鳩鳴召喚出來,分離一根觸鬚讓它模擬出您的右手,其實,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嗯,答應姑婆,你那邊事情辦完,一定要來看我。”
“我會的。”
……
鄧世傑扶着面色蒼白的郭瑤慢慢下樓,映晴悄然無聲的走了過來。
“那個人真是他嗎?”映晴擡起眸子,面色無比糾結。
“是與不是還有關係嗎?美好的回憶可以讓人有活下去的勇氣,而齷齪的卻讓人喪失生存的信心,你是個聰明人,難道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嗎?一個良心泯滅的人都能看透的事,你爲何想不通呢?”
說完,也不等映晴反應過來,郭瑤就離開了。
映晴立在原地,站了很久。
很久。
……
苗姑婆用新生的手打開窗戶,看着郭瑤離開,輕輕嘆了口氣。
“丫頭,原諒我用這種方法讓你體內的鳩鳴失去一部分能力。我不能讓鳩冊的秘密大白天下,鳩鳴能力雖然不凡,可它的繁殖卻太過血腥,它是一種寄生蟲,只能通過吞噬獲得生命,它不該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我帶走它繁殖的能力,卻把我的命留在你體內,就讓它和你一起,享受這最後一世的快樂吧。從此,這個世界再也沒鳩鳴了。再也沒有……”
……
上了車,郭瑤默默無語。
車飛速開着,車上很安靜,就連一貫話多的谷小米和郭燕也異常的安靜。
只有後車廂內偶爾傳來旱地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他好像受傷了,呼吸聲極不均勻,郭瑤本想給他處理下傷口,可他卻蜷縮在柵欄後側,說什麼都不肯診治。
想想他做過的惡行,郭瑤也很厭惡,也就放下了替他處理傷口的心思。
大約過了一小時,車駛入市區,方萍找了個人少的路口,停了車,谷小米,田濤,郭燕,都下了車。
琉囚是個隱秘的所在,普通人根本沒資格入內,那個地方太恐怖了,郭瑤不希望燕子去那個地方留下陰影,所以把她也趕了下去。
鄧世傑本想下車,郭瑤卻制止了他。
方萍蹙了下眉頭,按道理鄧世傑也沒資格進琉囚的,爲何讓他留下?
“帶上它。”郭瑤從揹包中摸出一個骨鏈。
灰白色的鏈子,觸手微涼,極爲光滑。
鄧世傑怔了下,聽話的帶上鍊子,一句話也沒問。
方萍疑惑的看了眼郭瑤,不過是個普通的陰骨鏈罷了,難道真的能逃脫琉囚之門的檢測?
郭海看到手鍊後,愣了一下,淡淡看了眼郭瑤,又瞥了眼鄧世傑,眸光變的有些沉湛。
……
琉囚,通靈界最隱秘也是最邪惡的地方。
凡事去過的人回來都閉口不談。
那裡是關押罪犯的地方,類似普通人的監獄,而關押在哪兒的人,都是窮兇極惡的惡徒,通靈界中有這樣一句話,寧去地獄,不入琉囚。
可見,那裡的恐怖。
郭瑤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那個地方,琉囚是一個異位空間。
人世間有無數個入口,想去琉囚先要找到接引人找到琉囚之門,說明來意後,方可入內。
琉囚有森嚴的等級制度,從接引人到琉囚的管理者,守護,每一級對下一級都有絕對的任免權,甚至生殺大權。
在那裡工作的人有一些原本就是琉囚的罪犯,有些人已經在琉囚呆了幾千年。
凡事進入琉囚的人都是不生不死的狀態,那個空間凌駕與三界之外,超脫生死的束縛。所以很多將死的通靈師自願進入琉囚,擔任看守一職。
可惜,這個空間雖能讓人維持不死,卻無法避免廝殺,有廝殺自然有傷亡,在琉囚內,死傷在所難免。
琉囚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死而復生。不管死狀多麼恐怖,哪怕被人挫骨揚灰,第二天都會在靜心池中復生。
雖然不死,可死亡前所受的痛苦卻會翻倍,每死一次,痛苦便會加深一次,這是噩夢一般的折磨,據說凡事死過三次的人,都會膽戰心驚,想盡一切辦法,哪怕卑躬屈膝,哪怕苟延殘喘都不願意再次死去。
那是個比地獄更恐怖的地方,只有無窮無盡的折磨,永遠沒有解脫的一天。
即便如此,每年都有不少人進去。卻沒一個人走出來。
永生不死是一個魔咒,吸引着無數人趨之如騖。
當然,向郭瑤他們這樣送罪犯入內的執法者除外。
琉囚是個監獄,有監獄必須要有犯人,自然也要無數靈探替他們工作。
靈探的任務就是抓住人世間爲非作歹的罪犯,不管他們是人,是妖,是鬼,一旦被捉住,都要被關入琉囚。
每個罪犯都會關進合適的囚牢中,生不如死的活着。
無休無止的活着。
……
聽完郭瑤的講述,彭格渾身都麻酥酥的。這樣一個地方,只一聽,就讓人心生恐懼。
旱地在車廂後蜷縮成一團,他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偶爾,眼中溢出一抹寒光。
……
方萍開着車在繁華的街道來回穿梭,看她的樣子,根本沒打算駛出市區。
“我們好像在兜圈子?”彭格好奇的看了眼方萍。
“我在找人。”方萍淡淡回了句,沒解釋。
“哦。”彭格也沉默了。
“你和接引人聯繫好了嗎?我聽說進入琉囚需要申報的,我們這麼貿貿然去,能行嗎?”郭瑤聽說過一些關於琉囚的傳聞,心裡也沒什麼底。
“我已經給他發了短信了,他讓我在這裡等。”
正說着話,方萍忽然踩住了剎車。
“他來了。”
對面晃悠悠走過來一個乞丐,叼着煙,披着油光鋥亮的軍大衣,一頭嬉皮士般散亂的長髮。
他笑嘻嘻走到車窗前,大力拍了兩下車窗。
方萍搖下窗戶,“嗯?”
“大哥大姐行行好,賞五百塊錢花花唄!”
他捏着菸屁股悠悠吐了個菸圈兒。
“別搗亂,我們有正事。”彭格坐在副駕駛座上,心裡本來就心急火燎的,好容易方萍說接引人來了,卻來個搗亂的,頓時有點火大。
“給你!”方萍摸出五張老人頭,塞進對方手裡。
“還是美女識相,年輕人,火氣太大影響身體,喏,這是我的名片,初次見面,一人一張。”乞丐說完,隨手一抖,四道寒光忽地飛入車廂中,好像張了眼似的,除了方萍,一人分了一個。
“你!”彭格一把接住名片,只看了一眼,愣了。
再擡眼一看,乞丐已經小跑着追一個時尚美女去了。
一邊追,一邊唱着小曲,點頭哈腰,滿臉獻媚。
對方厭惡的抽出一塊錢扔了過來。
他接過來,欣喜若狂的塞在口袋裡,又去尋下一個目標。
看他的熟練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市井流氓乞丐,怎麼看,也不像個高人。
可他剛纔那隨意一甩,動作又那麼瀟灑。
“這年頭怪事多,乞丐都發起名片了?這片子印的好奇怪,沒名字沒電話,只有一個傳呼號碼,這年頭,還有人用傳呼機?”
鄧世傑一揚手裡的名片,就要丟。
“別扔。背後有字。”
方萍忽然開口。
鄧世傑翻轉名片,樂道,“還真有字,建華地下2305,這什麼意思?”
“我們走?”方萍一踩油門,警車猛地轉了個彎,疾馳而去。
“接引人呢?”
鄧世傑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已經來了,都告訴我們進琉囚大門的位置了,還不明白?”
郭瑤瞥了鄧世傑一眼,受了次傷智商都下降了?
……
“原來他就是琉囚的接引人啊,怎麼這幅打扮?”
彭格一臉詫異,鄧世傑紅了臉,把名片塞進上衣口袋。
郭瑤看了他一眼,覺得怪怪的。
“這算什麼,上次我遇到的接引人,還是個鴨子,一直毛遂自薦說自己牀上功夫一流,可以給我打折。琉囚裡出來的人,沒幾個腦子正常的,習慣就好。”
方萍說的風輕雲淡,彭格倒紅了臉,不吭聲了。
“你知道具體位置了?”
郭瑤岔開話題。
“應該是建華批發商城的低下車庫。2305則代表的進入的批號,我上個月進去也被編了號,走吧,到了就知道了。”
方萍轉着方向盤,駛入地下車庫。
沿着通道緩緩下行。
這是一個三層的地下車庫,頭二層都是車位,第三層是一個開放式倉庫,還沒對外開放,看樣子,好像還在施工。
方萍想都沒想,徑直開了進去。
旁邊有幾個工人正在幹活,好似沒看到警車似的,頭都沒擡一下。
進了第三層,裡面機器轟鳴,塵土飛揚,很多工人都在施工,地面凹凸不平。
警車一路顛簸,從施工縫隙中穿行,卻沒人擡頭多看一眼。
郭瑤暗暗吃驚,看來,方萍盡得齊悔大師的真傳,不着痕跡的就布了一個隱匿風水局。
她根本沒發現對方到底如何出手的。
“在那兒?”彭格眼尖,指着一面牆喊了起來。
不遠處的一處施工牆上,用粉筆畫了四個阿拉伯數字,2305。
牆體下方,幾個工人支着三腳架,正在牆壁上施工。他們一遍遍粉刷着牆面。
可那幾個數字就像幽靈般浮動在表面,不停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