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瑤指揮着鳩鳴本體遊走了出來,分出它的一根觸手,拉出粘稠的血線,指尖捻出細若鴻毛的針,一點點修補鄧世傑受損的內臟。
她費勁心力解了他身上的毒,又抽了自己的血穩定了他的傷勢,可她一直不敢取出那根插在大動脈上的手骨。
方萍說的沒錯,鄧世傑的心臟稍稍偏左了一些,比常人的心偏了一寸。
就是這一寸,救了他一命。
雖躲過致命一擊,情況依舊十分兇險。斷骨碎裂扎入肺泡中,斷了三根肋骨,右心房的主動脈上,一根斷骨刺狠狠刺了進去,隨着心臟的跳動,血管不停收縮,血液慢慢滲出。
雖然沒有破裂大出血,可只要稍微抽動手骨,動脈內部的壓力立刻把心臟中的血液都擠出來,到時候,就算有千般手段,也救不了鄧世傑的命。
郭瑤猶豫了幾個小時,始終不敢動手,可她必須要動手了,否則,大面積感染一旦發生,一樣回天乏術。
“鳩鳴,全靠你了,模擬人心。”郭瑤伸出手指,鳩鳴顫抖了下,透名的傘狀身子裂開一個口子,含住郭瑤的手指,紅線順着它的身子,瞬間淌便了全身。
觸手慢慢染紅,蜷縮回來,縮小一道道透明的血管,複雜的繞出完美的弧度,傘狀身子一分爲二,裂成左右兩個心房。
郭瑤皺着眉,指尖的劇痛讓她微微有些顫抖,她的頭很暈,大量失血讓她體力嚴重下降,可她必須堅持,她不能停,已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
鳩鳴很快模擬完心臟的雛形,郭瑤深吸一口氣,迅速凝結指刀,輕輕截斷鄧世傑心臟動脈兩側被骨刺刺穿的血管。
鮮血噴涌而出,郭瑤捏住血管,對準鳩鳴幻化的心臟輕輕一碰,那顆心上立刻延伸出一條透明的血管,把那條血管的血吸附了進去,很快,兩根血管就融合了。
鮮血順着血管淌入鳩鳴之心,鄧世傑的心臟慢慢褪色。
如法炮製,郭瑤把另一根動脈也對接到鳩鳴心上,鳩鳴之心顫動了下,開始收縮。
郭瑤一咬牙,指刀飛速的割開手骨深入肌膚的創面,清理着傷口,移除碎骨,然後,輕輕把斷骨抽了出來。
鄧世傑微微蹙了下眉,雖然他被鳩鳴麻醉了,可他依舊察覺到了疼痛。
“鄧世傑,堅持住,你說過,你不會死,你不能死,記住,你欠我的,你必須還我。”
郭瑤低聲在他耳邊呢喃了兩句,繼續整理傷口,飛速縫合着受損的肌肉,臟腑,修補破裂的骨骼和血管,她的手指就像飛起來一樣,無數血絲在傷口中來回穿梭,快如穿梭。
鳩鳴之心最多維持十分鐘,就會從模擬狀態中恢復常體,她必須在這十分鐘內修補好所有的創口。
她真的在和死神賽跑,和時間賽跑,和自己的極限賽跑。
汗水順着脊背不停往下淌,郭瑤渾身上下都溼透了,可她強忍着最後一口氣,迅速縫補着創面。
一根根肋骨接好,肺泡中的血管也清理乾淨,呼吸順暢了。胸腔內所有的傷口都已縫合完畢,血線已經融入身體,幾乎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目前爲止,一切都很完美,只要最後一步順利結束,鄧世傑就獲救了。
郭瑤開始回接心血管,鄧世傑的心臟可沒鳩鳴的神奇,可以自動對接創面,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血管縫合好。
看了看錶,只剩下一分鐘。
還有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時間一秒一秒,飛速流淌,郭瑤手指快速移動着,速度太快,幾乎看不到五根手指,只看到一團微光在跳躍。
虛空中,一道龍影慢慢浮出,睜開透明的一對神目,靜靜凝視着郭瑤。
開始,還有些不屑,漸漸的,也有些震驚。
神龍彷彿開了靈智般,外頭思索了一會,慢慢吐出一道透明的金色微光,無聲無息注入鄧世傑的創面中,傷口恢復的速度立刻快了數倍。
鳩鳴之心晃動兩下,慢慢恢復了原狀,耗費了太多力量,它也有些虛弱,順着郭瑤的手指慢慢融進她體內
。
時間到了。
郭瑤縫完最後一針,鬆了口氣。
她就要堅持不住了,手指抖的厲害,狠狠咬了下舌尖,郭瑤掏出最後一枚蠱藥,慢慢塞進鄧世傑的嘴裡。
她一共研製了三枚蠱藥,探病蠱用在映雪身上,治癒蠱和通經蠱都給鄧世傑服了。
喂他吃了藥,郭瑤開始縫合最後的創面。
緊繃的神經剛放鬆下來,郭瑤忽然察覺到一股陰冷之極的氣息從門外傳來。
透過光霧,門外依稀站着一黑一白兩個高大身影。
郭燕手持桃木劍,站在門外虎視眈眈和人對視着,谷小米,田濤,彭格堅定併成一排,就連苗姑婆和映晴也走了過來,和他們並列站在一起。
郭瑤心中一驚,黑白無常來了!
難道!鄧世傑的時辰到了!
……
“站住,在往前走,我不客氣了啊。我真動手了!我真手動了!”郭燕氣急敗壞的叫囂着,連連舞動自己手中的桃木劍。
其餘也視死如歸的擋在大門外,一臉的同仇敵愾。
黑白無常苦笑着對視了一眼,一晃手中的勾魂鎖和陰魂幡,陰森森開口,“怎麼又是你們,趕緊讓開,看在郭老的面子上,我不爲難小輩,別妨礙我們公差,誤了時辰,你們耽誤的起嗎?”
“黑炭頭!你忘恩負義!”郭燕跳着腳罵開了。
“要不是我姐姐幫你治好了病,你老婆能挺着大肚子在地府炫耀嗎?你能在判官面前揚眉吐氣嗎?怎麼,你有後了,就想絕了我姐姐的後,你做夢!”
黑無常臉一垮,“這關你姐姐什麼事?”
他臉上嚴肅,心裡卻嘀咕起來,莫不是今天這趟差事真和那個小神醫有關?麻煩了,自己的病可真是她治好的,不對啊,他查過郭瑤的姻緣簿,和這個叫鄧世傑的沒關係啊。
“怎麼不關我姐姐的事,你們要勾的人是我姐姐的心上人,是我姐夫,如果他死了,我姐姐要傷心一輩子,她傷心了我也難過,姐姐對我那麼好,我有良心,必須報答,誰像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連恩人的丈夫也不放過,沒良心!黑炭頭,白套子,我告訴你們,今天只要我郭燕活着,我就不許你們動手勾魂,想帶我姐夫走,就必須帶我走,他死了我也不活了,嗚嗚嗚……我可憐的姐夫啊。”
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兒一哭二鬧,全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