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瑤從指尖凝出蠱針,長針延綿,好像蝴蝶的吸管,飛快在旱蟲指尖輕觸了兩下,‘嗖’的縮了回來。
她不想離他太近,降頭師從來都不是守信的人,他們只堅信兩件事,實力和利益。
在實力面前,他們或許還能維持風度,可爲了利益,卻會鋌而走險。
她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生怕在採血的過程中着了旱蟲的道,誰知,對方卻一動沒動的任由她取了血,一點小動作都沒有,甚至,他的脣邊始終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眸子越發溫潤起來。
眸光那麼熟悉。
那麼深情。
有那麼一瞬,郭瑤甚至有些失神,她似乎看到了鄧世傑,深情款款的注視着她,心忽然跳的好厲害,手上的動作慢了起來,眼神也有些迷離。
見郭瑤在自己的注視下,鬆懈了心神,旱蟲得意的翹起脣角。
就在這時,靈臺中突然發出一陣雀躍的嗡鳴,五顆金星爭先恐後的漫溢了出來。
宛若五顆明亮的珠子,圍着郭瑤頭部繞了一圈,嘩啦一下,散開。
五顆星化作五團光柱,呈半圓形落在地面。
一道光牆彈高,隔離了旱蟲。光柱還在蔓延,擴散到牆壁上,把半個屋子包裹了起來。蠕動聲沙沙響起,無數細密的蟲子從牆壁和地板上鑽了出來,倉皇離開光圈的範圍,好像遇到個天敵。
金星護主?
腦海出突然浮起一團莫名的訊息,好像大金傳遞過來的。
這五顆金星曾經是高級陣法師的護身之物,經歷過無數大大小小的爭鬥,生了靈性,感覺到郭瑤的危機後,自行啓動了守護陣法。
星芒盾。
郭瑤清醒過來,暗暗鬆了口氣。
若不是金星自動護主,恐怕自己就被旱蟲攝魂術控制了。
怪不得自己總自覺不自覺的盯着他的眸子看,他一定修煉了什麼邪術。
一定要避開他的眸光。
“不要再看他的眼神,他會攝魂術。”郭瑤低喝一聲。
呆愣在一旁的苗姑婆長出一口氣,回過神來,只有地上癡癡傻傻的平坤道依然目不轉睛的盯着旱蟲的眸子。
眼中盡是癡迷。
郭瑤見他心神無法自拔,生怕他被對方控制住做出什麼不利乙方的事。走過去,對準他的太陽穴就是一拳。
平坤道軟綿綿倒在地上。
“這是……陣法?你不是郭氏的弟子嗎?爲何有風水師的法器?你到底是誰!”
旱蟲死死盯着郭瑤。
“怪不得映雪會被你控制,我想,她一直把你當成映照,所以纔會被你侮辱,甚至被你利用去學了邪術,我就說嘛,就算一個人天賦再高,沒人指導如何會學會那麼惡毒的咒術,原來是你?”
郭瑤不屑回答他的問題,恨恨瞪了旱蟲一眼。
通靈界最忌諱的就是設計陷害不懂法術的普通人。可旱蟲似乎沒把這種禁忌放在心上。
“少拿你們的規矩約束我們降頭師,我們可不信奉你們的教條。”看出郭瑤的鄙夷,旱蟲不以爲然的冷哼一聲。
“試試我的萬蟲噬魂,看看你的陣法能不能擋住我的寶貝。”旱蟲一抿脣,發出一聲尖利的哨聲。
隨着哨聲,排山倒海的震顫聲拔地而起。
嗡嗡的振翅聲,咔咔的磨牙聲,刺啦刺啦的蹭地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門縫,窗縫,地板縫上,層出不窮的翻涌出各種各樣數不清的蟲子。
甚至還有蒼蠅螞蟻蚊子這類的普通昆蟲。
無數複眼翻滾盯着一個方向,它們似乎有些懼怕金星的光芒,但在旱蟲口哨的驅使下漸漸忘記了懼怕,爭先恐後向着郭瑤幾人撲去。
無數飛蟲騰起,好像一團快速移動的烏雲。
於此同時,腳下又是一陣沸騰,無數爬蟲流水般蔓延了上來。
“姑婆,你去看着映雪,我來對付它們,快上牀!”郭瑤低喝了一句,指尖一彈,扔出一張銀白色的符紙。
火影一閃,鶴唳聲起,畢方出現了。
“你小心點,千萬別讓毒蟲咬傷了。”苗姑婆看一看癱軟在地上的平坤道,一咬牙,上了牀,從懷裡套住一個布囊,到處一些灰黑色的粉末,輕輕撒在映雪和自己四周。
她雖然失去了鳩鳴,可她畢竟是苗疆人,身上還帶着一些剋制蠱蟲的藥粉,暫時不會有危險,只是這麼多蟲子,郭瑤自己應付的了嗎?
“畢方,分形!”郭瑤雙手一分,火鶴虛影‘砰’的一聲四散。
細小的火苗炸的到處都是。
火苗散到各處,一簇一轉,一支支鮮紅的火鶴出現在空中,每一支都和縮小了數十倍的畢方一模一樣,翅膀上涌起兩團烈焰,拖着長長的火尾。
火鶴出現的瞬間,立刻對漫天徹地的毒蟲展開的攻擊。
雙翅呼扇,利緣輕啄,火尾橫掃,一瞬間,毒蟲潰散逃竄,飛的快的焦黑大半,跑的慢的則化成一灘灰燼。
濃黑的煙霧騰起,毒蟲片刻間被清楚的一乾二淨。
無數火影從四面涌向一點,眨眼匯聚成一隻渾身都是火焰的大鳥,長緣一吸,黑煙盡數沒入口中。
旱蟲眸光連連晃動,緊抿着下脣吹出一聲柔和的長音。
蠱蟲漸漸散去,只有數十隻金黃色的蜘蛛從房頂順了下來。
拖着漆黑的蛛絲,顫巍巍在空中飄蕩。
“怎麼,你還想打?”郭瑤眸光一縮,伸手在額頭一抹,看樣子要召喚神龍。
旱蟲眼珠兒一轉,連連擺手。
“我只是想試下你這陣法的厲害,不用殺我這麼多寶貝吧,別忘了我們的交易,通靈師,我不想與你爲敵,希望你也別逼人太甚。”
他揮了揮手,金蜘蛛順着絲爬回屋頂,不動了。
郭瑤暗暗出了口氣,剛纔呼喚畢方分形,耗費了她一半的靈力,若是再召喚神龍,恐怕只剩下一擊之力。
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孤注一擲。
餘光輕瞥了下牀頭櫃上鬧鐘,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快趕到了吧。
晚飯前,郭瑤就覺察出這棟別墅不對勁兒了,處處透出陰森的感覺,好像有無數眸光在暗中盯着自己。
這個地方沒有鬼氣,卻有很深的怨氣,絕對不正常。
於是她悄悄發了一個短信,通知了郭燕,讓他們儘快趕來,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只要自己再堅持一會兒,一切都將逆轉。
她根本不相信旱蟲的保證,看他剛纔的舉動分明想把自己這方人置於死地,若不是郭瑤有手段讓他忌憚,若不是他非常想得到苗姑婆的東西,他早就發難了。
其實在剛纔,郭瑤就一直在拖。
苗姑婆和她之間早就交流過了。什麼資產轉移,鳩冊難學不過是個藉口,郭瑤用手扶住苗姑婆手背的同時,就用連心蠱告訴了她自己的想法。
拖住旱蟲,等援兵到來,所有人都會獲救。
苗姑婆更知道降頭師的喜怒無常,爲了配合郭瑤,她急中生智和旱蟲交涉起來,暫時瞞住了狡猾的旱蟲,甚至得到了他的血。
郭瑤對畢方使了個顏色,畢方會意,展翅橫在了旱蟲前面。
郭瑤迅速來到牀邊,取出符筆,融合了硃砂,開始畫符。
旱蟲的血比普通人的血顏色深許多,硃砂的顏色也變的有點發紫。
旱蟲冷冷看着遠方。
畢方的鬼火讓他忌憚,透過緋紅的虛影,他能看到郭瑤正在映雪肚子上描繪着符文,眸光漸漸凝重起來。
他沒想到她真能解自己的胎降術,爲了得到這個胎兒,他費勁心思潛伏了這麼久,映雪的體質是培養邪嬰最好的宿主,爲了得到她的信任,他紆尊降貴在這裡蟄伏,難道,真的要功虧一簣?
不行!萬一他帶不回上面吩咐的東西,再失去邪嬰,他的下場是什麼,他想一想都不寒而慄。
不能再等了,他必須要展開行動。
那些棋子,也該發揮作用了吧。
旱蟲陰冷的瞥了眼門外。
脣瓣輕啓,一道聲波悄然無聲的瀰漫出去,穿透長長的走廊,瞬間擴散到整棟房子。
癱軟在地上的平坤道忽然睜開眼,一對眼珠森然蒼白,眼瞼內全是眼白!
他爬起身,抖掉身上的蟲子,一步步向着牀榻走去。
牀上的人聚精會神的描繪着符紋,根本沒注意他起來了。
苗姑婆一顆心全系在郭瑤身上,也沒察覺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平坤道裂開嘴,露出一嘴黃牙,慢慢伸出手。
十個指甲蓋,都是漆黑的!
與此同時,整棟房子中所有沉睡的傭人齊刷刷睜開了眼,直挺挺從牀上爬了下來。
打開門,徑直走房間。
所有人都垂着頭,向同一個方向走去。
映雪隔壁,正是映晴的房間,她正在熟睡,忽然覺得身邊多了一個人,她知道映照睡在外屋的沙發上,以爲是他,剛要睜眼看看出了什麼事。
黑暗中,有人立在牀頭,眸光森森的盯着她。
貪婪的看着。
他的臉白的像抹了層膩子粉,五官猙獰,牙齒外翻,最可怕的是,他沒有瞳孔,眼瞼內全都是眼白!
不是映照,居然是管家?
映晴不明白大半夜他爲何無聲無息闖進來,看起來好像午夜惡鬼一樣。
“張伯?”
映晴喘了口氣,手悄悄探向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