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說我可怎麼辦啊,大哥他……”女孩說着說着,捂着臉哭了。
老婦重重把茶杯放在桌上,茶水四濺出來,“這個……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他怎麼能對你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映雪,你別哭,放心我不會饒了他的。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奶奶,我沒臉活了……。他可是我大哥啊。”女孩依舊嗚嗚的哭,臉色悽楚哀婉,看的人一陣揪心。
郭瑤停住腳,不再往前走。遠遠看着。
她身旁的年輕男子蹙緊了眉頭。
郭瑤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他狠狠攥着拳,攥的那麼用力,指甲掐的都發白了,過了好一會兒,穩住情緒,又換上一副溫和乖巧的模樣。
“奶奶,郭小姐來了。”
他的聲音說不出來的平和,彷彿剛走上樓,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
“哥……”紫衣女子率先擡起了臉,抹了把眼淚。站了起來。
她身材纖長,眉目秀美,人很白,也瘦,穿了件墜地的長袍,裙襬飄逸搖曳,看起來很有些楚楚動人的味道。
“映雪,你先回屋去休息,晚點奶奶去看你。”老婦人嘆了口氣,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映照疾步走了過去,扶起老婦,眸光深深看了映雪一眼,對方含着淚瞅了他一眼,低着頭走了。
路過郭瑤的時候,映雪很有禮貌的點了下頭,徑直離開了。
一股淡淡的花香從映雪身上傳來,花香中還混合着淡淡的酒香。
郭瑤皺了皺鼻子,慢慢向着老婦人走去。
老人嘆了口氣,“出了點事,讓郭大師見笑了。”
郭瑤輕輕搖了下頭,沒說話。
老婦人回頭看了看紅木桌,惋惜道,“剛衝的一壺好茶,卻壞了心情,映照,把我的青瓷茶具取出來,我想喝點雨前龍井。”
映照應了一聲,扶老婦人坐好,麻利的收拾了一下紅木桌上的茶具,端着茶盤進了屋。
老婦示意郭瑤坐下,攏了攏耳邊的白髮,慢條斯理說,“我年輕的時候就好飲茶,什麼心情品什麼茶湯。今天本來準備了一壺上好的的紅茶,可惜,茶太濃了,有點苦。還是穀雨前的龍井好啊,清淡,醇香,更讓人回味。”
“茶雖然淡,不一定能衝散心中的苦。”郭瑤看着老婦,眼中帶着探尋之意。
“不能衝散,那就繼續喝,我喝了幾十年了,是苦是甜,都停不了了。”
老婦人上下打量了郭瑤一會兒,脣角溢出一抹笑容。
“我姓苗,湘西人士,你聽說過槐蔭寨這個地方嗎?”
郭瑤一怔,隨即明悟。
站起身,對老婦人行了一個晚輩禮,“苗麻姑是我師父,不知您是?”
“沒想到小苗苗會收了個漢人徒弟,怪不得我第一次見你,就聞到你身上有我家蠱種的味道,我怎麼看你這身上還有道家的靈力呢,你師父怎麼樣,家裡一切都好吧。”
老婦人笑的越發慈祥。
“我師父前幾個月去世了,她臨終前把麻衣巫蠱傳給了我,可惜我是通靈師,不適合修煉金蠶蠱術,於是我選修了醫蠱。師父去世後,家裡只剩下一個叫苗生的孩子,其餘人,我從未見過。”
“你是說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了?”老婦眸光徒然一厲。
“沒有,我來到槐蔭的時候,吊腳樓中就只住着師父和苗生兩個人,以前還有一個叫辛娜的女孩,可惜她也去世了。”
“怪不得,我說,家裡人怎麼放過我了,我還以爲他們顧念親情下不了手,原來,他們,真的做到了。這三十餘年,我天天躲在家裡,哪也不敢去,就怕被家裡人找到,不曾想,他們竟比我先去了。如今,小苗也去了,也好,我們很快就會團聚了,很快……”
老婦人的眸光黯淡下來,一瞬間,好像又老了十歲。
“婆婆,你也是苗家的人嗎?”
“孩子,你師父喊我姑姑,你就喊我姑婆吧。”
“嗯,姑婆,我有一件事想問問您?”
“你說的事鳩鳴是吧,怎麼,你師父沒告訴你鳩鳴的來歷嗎?”老婦人深深看了郭瑤一眼。
“沒,雖然我喊苗婆婆師父,可是她從未叫過我煉蠱之術,我也不太合適修煉蠱術,所以我一直想找一個合適的人,把麻衣巫蠱傳承下去,沒想到,您竟然還在,太好了,改天,我就把師父交給我的絹冊拿來,讓您保管。”
“我保管?哈哈……看來你師父真沒告訴你關於我的事啊,我雖然能聞出你身上蠱種的味道,可我不會巫蠱之術,也不能研習任何法術,我只是鳩鳴的載體罷了。你真不知道嗎?”
苗姑婆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包含了悽楚和嘲弄。
“載體?我不明白,姑婆,我師父從未和我提起過你,她只說家裡發生重大變故,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她因爲去了一個隱秘的地方,這才僥倖脫身,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知情。她留下的麻衣巫蠱中,提到了鳩鳴,可關於它的飼養方法,卻只有寥寥數語帶過,好像那場變故中,關於鳩鳴的一切資料都不見了。後來,我也查閱了很多資料,卻找不到任何關於它的訊息,那天,你忽然提起了它,當時我就懷疑你可能就是苗家失蹤的人,但我也沒有證據,姑婆,爲什麼你們會突然離開家,一消失就是這麼多年呢?”
“孩子,我不是失蹤,我是躲了起來,甚至改了名字。不曾想,我深深懼怕的家早就傾覆了,我對不起她們……至於鳩鳴的飼養方法,本來就沒有記載,因爲它只能一代傳一代,一人傳一人,除此之外,別無繁殖的辦法。我就是培養鳩鳴的人,也就是所謂的蠱生母體。”
苗姑婆嘆了口氣,滿是褶皺的臉龐上溝壑縱橫,她的眸間,似乎隱藏着很多往事,她不願意提及。
不想觸碰。
可終究,無法迴避。
苗姑婆陷入回憶中,郭瑤卻聽的呆了,研讀過無數次麻婆留下的書冊,她如何不明白蠱生母體的含義?
眼前這個老人,真的是鳩鳴的載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