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瑤摸出一盒大中華，扔了過去。
杜十娘眼一亮，飛速撕開包裝，彈了一顆煙，叼住。深深吸了口，賴着臉看着郭瑤。
將火柴遞給她，杜十娘點着了煙，順手將火柴和煙塞進緊身褲的後兜中，翹着腿顛了幾下，大大咧咧道。
“看你的面子，問吧，姐保證不說一句虛的。”
“你這名字不錯，誰取的啊，有內涵。“郭瑤低着頭看着杜十孃的檔案，冷不防說了句不着邊際的話。
杜十娘愣了下，樂了。
“你這姐妹兒說話有意思，我喜歡，杜十娘交你這個朋友了。“她盯着郭瑤看了一會兒，坐正了身子，義正言辭道：“名字是我外婆取的，她以前是唱梆子的，一輩子最喜歡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那段，可惜我生下來一哭，她就聽出來了，不是唱戲的料，爲了彌補遺憾，就給我取了這名字。大家都喊我十姐。”
“十姐？”郭瑤收斂了笑容，“我想問你點事？”她的口氣一點都不像在審訊，反而像嘮家常。
鄧世傑側面坐着，一聲不吭，兩個女人的對話，他完全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
“你問。”杜十娘彈了彈菸灰。
“爲什麼你先邊的證詞和後邊的差這麼多，你是故意的還是真忘了？”
郭瑤翻了翻前後兩次審訊的證詞，搖搖頭，直接推了過去。
杜十娘愣了下，拿起來細細看了起來。
看了好一會兒，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姐妹兒我真沒糊弄你，這第二份證詞是我說的沒錯，可這第一份兒，我真沒印象，我怎麼會說這麼屎的話呢？見鬼？我*就不信這個。”
杜十娘自嘲似得笑了笑，眼底盡是悲涼。
“可這第一份的確是你剛進來的時候親口說的，我們有監控錄像，如果你不信可以調出來讓你看看。”
郭瑤指了指桌上的優盤。
“我再看看。”杜十娘夾着煙，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次她看的很慢。
坐在椅子上，不停的變換姿勢，右手卻一動不動，扶在把手上。
菸頭的火光，漸漸靠近她的手指，香菸緩慢的燃燒着。
杜十孃的眸光盡是驚駭，顯然對她先前的這份證詞非常不解，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記不太清，神情漸漸迷惘。
直到輕微的火灼刺痛感突然襲來，這才忽然清醒過來。
下了決心似的猛地掐滅餘燼，長長出了口氣。
“姐妹兒，我不會是失憶了吧。我想見見我男人。”
郭瑤看着她，半天沒吭聲，良久，終於點了下頭。
杜十娘頓時一臉感激。
……
請示了谷局長後，兩個警員把絡腮鬍子帶進了審訊室，他的狀態不太好，頭一直垂着，很沒精神，臉色也灰濛濛的。
看到杜十孃的一剎那，絡腮鬍子突然像還了魂兒，一個健步衝了過來。
大呼小叫道：“媳婦兒，沒事吧你。嚇死我了……”
“行了，有點出息！我能有什麼事，看你那熊樣。”
“十姐，咱們做個試驗行嗎？”郭瑤看着第二份審訊稿，忽然想到一個辦法。
“實驗？”杜十娘有點懵。
“嗯，你拿着這份證詞，這是第二次做的那份，然後你問他，看他說的和你有什麼區別？不管怎麼說你們倆的經歷都是一樣的，這樣就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讓我審他？這事行，老孃什麼都幹過，就是沒當過警察。”杜十娘頓時興奮起來。
一巴掌拍在絡腮鬍子背上，舉着資料問，“現在換我審問你啊，老實交代，聽到沒，敢亂說話，老孃一巴掌拍死你。”
絡腮鬍子更懵了，苦着臉道：“你哪頭的啊。”
“你管我呢！聽好了啊，十二月十三日凌晨一點左右，你在什麼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具體點！”
杜十娘正義凜然的拿着她那份審訊稿，照本宣讀前邊的幾行詞。
“行，我說……”絡腮鬍子這幾天都被審訊出翔了，習慣成自然，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複述了不下七八遍的證詞。
杜十娘一邊聽一邊對照她的筆錄，聽着聽着，眼瞪的越來越圓，聽到最後，手都哆嗦了。轉臉看着郭瑤問道：“姐妹兒，你不是給錯了吧，怎麼他說的和我一個字不差啊。”
“就算我給錯了，你覺得一個人複述的話，有可能連講七八次一字不差嗎？”郭瑤的話，一針見血。
“別人我不知道，這個胖子絕不可能。一件事他說十次，保證十個版本，別說一字不差了，能有一半對上就不錯了，這事真邪了！”
杜十娘有些心慌意亂，總覺得自己的嘴不聽使喚了，舌頭也麻麻的。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絡腮鬍子也有點害怕，他從來沒被這樣審訊過，對警察的懼意沒有了，心裡卻有些發毛。
“胖子，你沒說錯話，可你說的太對了，這事不對勁兒，咱們倆被人下套了。”杜十娘把手裡的資料扔給絡腮鬍子，心裡哆嗦個不停。
她從小到大就告訴自己，這個世上是沒有鬼神的，可她骨子裡對這些東西還是很忌憚的。
今天這件事，不僅顛覆了她的信仰，還激發了她內心的恐懼。
讓她不由自主的陷入恐慌。
絡腮鬍子不名所以，拿起資料看了幾眼，還是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一臉惶恐的看着自家媳婦。
“你個笨蛋，你看出來啊，每次你說的證詞都他媽一個字不變，你有那腦子嗎？這裡面一定有事。”
經杜十娘這麼一說，絡腮鬍子也明白過來了。
臉一下子就白了，哆哆嗦嗦說：“咱們倆不是招了鬼了吧，難道，瘦猴和熊三，死不瞑目！找咱們來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靠了，他們沒事找咱們幹嗎，又不是咱們倆讓他們撞的車！”杜十娘聲音也是抖的。
突然，她似想起了什麼，轉臉死盯着郭瑤，“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吧，否則你不會讓我審他，怪不得你和我套近乎，原來你這丫頭根本沒安好心眼兒！”
“十姐，你說這話可就冤枉我了，我從一進來到現在，我都沒碰過你吧，我能幹什麼，證詞是別人給你錄的，話是你自己說的，與我何干呢？”
郭瑤鎮靜的看着杜十娘，一臉平靜，沒有一絲慌亂。
看她如此鎮定，杜十娘更慌了，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直勾勾盯着桌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