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劍冷冷笑道:“不可能?!別說監獄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就是這青天白日下,貪贓枉法,殺人不償命的齷齪事有多少!!當年我沒名沒利,沒辦法幫梅琳報仇。我這是忍了二十年,終於找到這機會!!沒錯,是我騙這三個衣冠禽獸到這裡來住,也是我引來女鬼殺人的!!但他們難道不該死嗎??二十年的榮華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老天不開眼了!!”
這聲音,是慕沙!
慕沙走下車,見我遲疑,便冷笑道:“如果你想逃的話那就試試看。車裡我放了。只要你敢開走,我就引爆。”
羅劍有些愕然,冷冷地看了我幾眼,說道:“警官是想說什麼?”
“那是去哪兒的?”我問道。
隊長在電話裡罵道:“你小子怎麼一驚一乍的?!你有什麼證據?誰要害一個退休的老人?!”
此時,那車速漸漸慢了下來。我見慕沙已經將公車開過了火葬場,開到一片公墓旁邊,停了下來。
我心想,趙羽這貨肯定不是來看我的,而是來看阿九的。
“看來今天你們是非殺了我不可了。”我冷笑道:“但是在死之前,楊問,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阿九見了這情勢,躲到我身旁來,問道:“炎哥哥,這些人是?”
羅劍坐了下來,意味深長地看着我:“作爲一名人民警察,你說這話,就不怕你的領導知道了,說你宣傳封建迷信思想?”
羅劍錯愕地看着我,大概是覺得我一無神論警察嘴裡說出這麼一番牛鬼蛇神的話來讓他始料未及。
我輕嘆一聲,沒再說話,轉身走了。忙活大半天,也快到下班時間。下班後,我回家去見吳聃和阿九,將今天的事情說給吳聃聽。吳聃笑道:“你看,薑還是老的辣,我猜測的對吧?”
我冷冷說道:“你是爲了引那女鬼出來,灑紙錢,放紙包袱,甚至還在包袱上寫了女鬼的名字和生辰。”
我翻了翻白眼:“那還帶着他做什麼?”
停頓半晌,我嘆道:“事情都過去了,既然毫無證據,警方必然不會定你的罪。我當然也不會抓你。但是,請你好自爲之。這種殺人害命的事,做了畢竟不好。”
“看來要下雨,可我忘了帶傘了。”我對阿九說道。
我嘆道:“這也算是惡有惡報。”說到這裡,我突然打了個激靈,心中暗喊:壞了,我怎麼忘了一個人!
羅劍笑了笑:“因爲理解。”
羅劍聽罷,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說道:“你知道當時那三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是怎麼對付梅琳的麼?!他們授意監獄長,將她帶給別的男犯人!就因爲這樣,梅琳才瘋了!!後來,不知怎麼病死了……”
我有些愕然:“爲什麼謝我?”
我心想,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阿九笑道:“沒事,氣象預報說今天沒有雨。”
“果然都是死人!”我退到阿九身邊,將戰神舉起來,對着剛纔那中年男人開了一槍。這一槍下去,那男人頓時倒地,再也不動了。
我一聽,我靠,楊問果然六十多了。這他媽怎麼會長得跟80後一樣?難怪會有慕沙這麼小的女兒。
說着,他抽出一支菸來,點燃,皺眉回憶道:“如你所查,我當年有一個未婚妻,叫梅琳。梅琳的性格比我更傲,文章風格辛辣,鍼砭時弊。當年蚌埠出了一件事,就是死的那三個人貪污受賄,被人告發了。但是,告發的人莫名失蹤,那三人將罪責推在別人的身上。梅琳知道這件事後很不忿,就此寫了一篇短篇小說,而且拿去雜誌社發表了,文章裡映射諷刺了這件事,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
楊問笑了笑,擡頭看了看天空,說道:“時間還早,你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到了時辰,就沒機會知道了。”
我見他越說越激動,吼得青筋暴起,趕緊安撫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實我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我將錄像資料丟到他面前,冷冷說道:“這是蚌埠人家度假村的監控錄像。上面有你深更半夜去後山山坡灑紙錢的錄像。你手上還帶着一個小型的錄音機,最後把這錄音機放在了你住的那座樓,也就是死者所在的樓房的牆下,想必是在放錄音吧。那些所謂的出殯聲音,其他人聽到的嘈雜聲,都是你放在樓下的那錄音機放出來的。因爲那地方是鬼樓,沒有人靠近,距離其他客房又遠,除了對面那客房之外,夜深人靜中,那些錄音怕是沒別的人能聽到吧。”
我趕緊掏出手機給隊長打了個電話:“隊長,當年梅琳關押那個監獄的監獄長,他現在的住址你知道麼?!趕緊找人去看看,我怎麼覺得會出事!!”
說罷,我起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羅劍喊住我,說道:“謝謝你,宋警官。”
於是,我對着其他的死屍紛紛開槍,但是我的子彈只有六七發,死屍雖然都被我打倒在地,但公交車卻還是在向前開,而且突然加大了馬力,根本不是開往火車站,而是開向荒郊野外。
車晃晃悠悠地向前走,我看着沿途的風景沒有說話。阿九起初也沒說話,但車子走出一刻鐘後,阿九突然低聲道:“炎哥哥,這車不對勁,車上的人都沒有呼吸。”
羅劍臉色變了變,沉默不語。
我說道:“我今天跟羅劍聊天,發現他還是氣憤難消。後來一想,那監獄長也參與了當年害梅琳的事件,八成羅劍會去找他麻煩,但願我想錯了。”
此時,天降薄暮。天邊的光線抽絲剝繭地消散了去,不知何時蒙上一層陰雲。
“什麼?!”我吃了一驚:“這,怎麼可能?你聽誰說的?”
話音剛落,我突然聽到頭頂一聲霹靂響過。擡頭一看,見那天空不知何時陰雲密佈,一大團陰雲盤旋在天空,像一張巨大的人臉,又像是一隻詭異的骷髏。閃電穿梭在雲中,那情景說不出的詭異。
我們下了車,跟着慕沙走到一處松柏夾道的小路上。這時候,我停下腳步,因爲我看到前方站着兩個人,正是楊問和那晚出現在古宅的少年。
“你想帶我們去哪兒?”我喝道。
阿九說道:“炎哥哥,你別擔心,現在不是有警察過去了麼,也許沒事呢。”
“沒呼吸?”我心中一驚,這時才仔細端詳車裡的情景。只見那車中乘客稀稀落落地散坐着,確實一片死寂。我見隔着我們一排,有一箇中年胖男人正背對我們坐着,於是,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大叔,這車是不是去火車站的?”
我心中大喜,心想我的靈力難道是更上一層樓了?
我看了一眼睡成死狐狸的小冪,撇撇嘴冷哼一聲。萌物就是命好,走哪兒都有妹子喜歡。
我見車窗外漸漸沒了人煙,趕緊幾步奔到那司機跟前,舉槍喝道:“停下!”
我笑了笑,說道:“封建迷信思想,總比反動思想來得好些吧!”
我一聽這話,看了阿九一眼。阿九沒說話。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還是晚了。掛了電話,不由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
“梅琳不算是什麼太出名的作家,而且寫的文章多半是這種抨擊時事的。那三個人覺得她的文章造成了不小的社會輿論,便將梅琳找個罪名扣押了。很快便定罪,說是發表反動思想,送去了蚌埠市一座監獄裡。”羅劍說道。
想到這裡,我突然記起小時候那件舊事來:“那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小時候我家裡出現過三隻骨灰盒,是不是你放的?!”
慕沙哈哈笑道:“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我爹吧。”
那司機穿了一身制服,戴着遮陽帽和太陽鏡。雖然沒看我,卻對我一笑:“大叔,好久不見了。”
我輕嘆道:“你放心,這件案子沒有‘真正’的兇手,局裡多半也當懸案給處理了。就算我跟隊長說,你是兇手,借鬼殺人,也是查無實據的,根本定不了案。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也算是小有成就了,爲什麼要跟那三個人過不去?這其中有什麼過節?”
慕沙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前面馬上就是了。大叔不要開槍哦,開槍的話,我跟你們一起死。就算你不怕死,也得顧及你帶着的姑娘吧。”
那人頭也不擡,冷冷地說道:“不是。”
我一聽,趕緊拉着阿九下車來。媽的,這姑娘年紀不大卻這麼狡猾,果然是楊問的女兒,遺傳沒有錯啊!
我掏出手機一看,我擦,沒有信號。我心中隱隱覺得,這慕沙肯定是帶我去見楊問。以我現在的本事,楊問對付我就給掐死一隻小貓一樣。就算我不怕死,豁出去了,那阿九怎麼辦?
阿九上前來安慰我,吳聃見狀則說道:“行了徒弟,各人有各命,這世間萬物因果循環,做了惡事的,最後都沒好下場。大家都明白的事兒,還墨跡地想什麼呢。說點兒開心的,明天小趙來找你們玩,難得這小子有休假的時候,記得去火車站接他。”
“但是卷宗裡寫,她在女子監獄裡捲入了內槓,而且被逼瘋了?”我皺眉道:“這段往事你知道麼?”
走去坐車的路上,我見小冪縮在阿九懷裡酣然大睡,心中不解。這貨不是平時白天都挺精神的麼?
說到這裡,他突然像是被煙嗆着了一樣,連聲咳嗽了幾聲。我端詳着他的表情,覺得他回憶的這段往事一定有很讓他痛不欲生的地方。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也莫名沉重了下來,一言不發地等着他繼續講。
我心中氣憤,但也無可奈何。此時,阿九抱着小冪也跟了過來。小冪這時倒是夢醒了,懵懂地問道:“怎麼了,這是去哪兒?”
羅劍冷笑道:“宋警官不應該做警察,應該去當小說家。這麼豐富的想象力,比我這個拿筆桿子寫東西的還厲害。那你說,我拿着那錄音機放出殯的什麼錄音的,有什麼用呢?”
阿九抓着我的手收得更緊。我也莫名地心跳加快起來。此時,閃電亮起,將楊問的臉映成明明滅滅的詭譎的模樣。
我冷冷說道:“說說案子的事。那三個人的死,跟你脫不了關係吧?”
正閒聊着,207公交車停在我們倆跟前。我見車上很空閒,竟然沒幾個人,便將阿九拉上車,找了最後排的座位坐了下來。
羅劍一聽這話,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九笑道:“昨晚小冪看電視看了個通宵,現在困得不行了。”
一夜無話,轉眼到了第二天,趙羽說坐了下午的車,得晚上八點到蚌埠。於是晚上下班後,我帶着阿九,阿九又抱着睡不醒的小冪,一起坐電車去接趙羽。
說着,我掛了電話。阿九見我一臉焦急,問道:“炎哥哥,有人要出事嗎?”
“沒錯,從你小時候,我就想取你的性命,結果被人破壞了。不僅如此,在鳳山村的祠堂,你那位師父想殺了我來保住你,結果,卻死在我的刀下。”楊問忽而一笑,緩緩舉起手中的彎刀。
楊問說道:“我就是楊易,我只是去過巫山,卻沒什麼牽扯。如果不是我急於借命,我肯定不會取你的性命。”
我嘆道:“原來你姓楊,我這才知道。好,第一個問題,楊問,你是不是楊易?你跟巫山派有什麼牽扯?”
羅劍端詳了我幾眼,嘆道:“這件事放在我心裡很多年了。有時候我也想跟人聊聊,一吐爲快,但是卻不能。現在我要完成的事已經完成,也沒有什麼怕的了。告訴你也無妨。”
我心中一緊倒退幾步,見滿車廂的人都機械地回過頭來,呵呵地露出滿口森然的牙齒對着我笑。而那幾張臉確實是一片死寂,慘白得毫無生機。
羅劍詫異地看着我,失笑道:“宋警官,您這話什麼意思?”
我嘆道:“宿敵,他媽的遇到了。”我心想,媽的,這回怎麼辦?就算跟他扯淡扯會兒,也不知能不能拖延時間讓吳聃找到我們。可我自己也覺得這希望有點渺茫。吳聃哪兒知道去!
但我心中不祥的預感卻更甚。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個小時,隊長的電話終於打來。我趕緊接起來,卻聽隊長語氣裡滿是喪氣:“被你小子說中了,羅劍去殺了退休的監獄長,自己也在監獄長的家裡自殺。”
“火葬場,黃泉路。”那人突然說道。
我嘆道:“隊長,趕緊的吧,我不知那監獄長的住址,您趕緊找個知道的過去看看,晚了死了人我可不管啊。”
“下車吧。”慕沙笑道,將遮陽帽和眼鏡摘了下來。
阿九笑道:“因爲可愛啊,我很喜歡小冪。”
我將當年那案件資料丟到他面前,說道:“梅琳的案子,卷宗裡資料並不多,你說說吧,這件事是不是跟三個領導的死有關係?不然我想不出任何你的作案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