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溼陰暗的密室裡,棕發的女孩低着頭細細地切着非洲樹蛇的皮。她切着切着,突然打了哈欠,然後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水。
一個比她高出許多的身影來到她的身後,然後從她背後拿走她手裡握着的小刀,“你切的太粗糙了。”那個男孩用有些戲謔的口吻說。
伊芙揉着淚眼,又打了個哈欠。她今天一整晚都在閱讀斯內普教授給她的兩本厚書,然後又要在宵禁之前偷偷溜到這裡給裡德爾做義務勞動。她估摸着現在應該是午夜時分了。
“很困?”裡德爾走到她身邊,然後代替她切起蛇皮來。伊芙不得不承認,裡德爾切的蛇皮確實比她的要均勻許多。
“還好。”伊芙擦乾淨眼角的淚花。不過她沒說實話。她從小就有失眠的毛病,這段時間她的失眠症變得更嚴重了。在霍格沃茨不能使用麻瓜電器,她已經好久沒有聽過搖滾樂了。以前她失眠的時候都會躺在牀上聽音樂,直到有睏意爲止。
裡德爾低着頭處理蛇皮的時候,伊芙就百無聊賴地站在坩堝邊上看着他。她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她覺得自己現在沾到枕頭就會立刻睡着。
“幫我把火弄旺一些。”裡德爾瞄了一眼紫色的火焰說道,然後告訴她一個咒語。
伊芙伸出魔杖,然後念出裡德爾剛纔告訴她的咒語。紫色的火焰猛地竄起來,火舌歡快地舔着坩堝的底部。伊芙突然意識到這時她生平第一次使用黑魔法。
伊芙做完之後,擡起頭看到裡德爾正在用餘光看着自己。他的嘴角露出一個笑意,“嗯,你做的不錯。”
然後裡德爾又要求伊芙幫他稱取螞蟥,他自己卻在切完非洲樹蛇的皮之後就在一邊悠閒地看着伊芙忙個不停。
伊芙一面將稱好的螞蟥扔進翻滾的藥水裡,一面想象着每一隻螞蟥都長着裡德爾的臉。她轉過身乾巴巴地說:“我做完了。”
裡德爾指了指雙角獸的角粉,“把那個研磨細一些吧。”
伊芙的臉上露出怨念和疲倦混雜的複雜神色,她蹲下身拾起裝着雙角獸角粉的瓶子,然後把它們倒在一塊乾淨的石板上狠狠地研磨起來。
“輕點。”裡德爾用有些好笑語氣說。
當伊芙做完裡德爾要求的所有瑣事,悄悄地溜回自己的寢室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三點鐘了。
在睡着之前,她朦朦朧朧地想到一個奇怪的念頭,不知道湯姆·裡德爾在密室裡怎麼睡覺,反正她從來沒見過他睡覺……不過她很快就睡着了,在夢裡她夢見了紫色的火焰,和範尼翁蒼白的臉龐,不過這些夢在她醒來之後就全忘記了。
*
一週之後,伊芙讀完斯內普教授給她的其中一本厚書,並寫完八英寸長的論文。這時候伊芙有些悲哀地發現,密室裡的複方湯劑熬製好了。
伊芙之前就隱約猜到裡德爾會用誰的身份來回到霍格沃茨,不過當她看到掛着高深笑意的範尼翁穿着寬大的男生長袍走出陰影的時候還是愣住了。
“裡德爾?”伊芙試探地問了一句。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複方湯劑的效果——竟然真的和本人一模一樣。
“怎麼樣?”裡德爾微笑着撫平自己額前的頭髮,他的聲音竟然也和範尼翁的一模一樣。範尼翁原本就長得不差,再配上裡德爾完美的笑容簡直就是個小美人。
伊芙覺得看到範尼翁的這張臉沒有在她面前露出嘲諷或者厭惡的表情真是太稀奇了。所以伊芙忍不住盯着裡德爾看了幾秒,不過她很快就別過臉去。
“我們要現在出去嗎?”伊芙說。
裡德爾彎下腰,然後摸了摸蛇怪的頭。蛇怪剛剛從管道里爬回來,好像是去覓食了。它滿足地吐着信子,澄黃的眼睛望向伊芙,好像也希望她愛撫它一下。不過伊芙還是紋絲未動。
“走吧,伊芙。”裡德爾說。
“呃,我想你得叫我王。”伊芙說,“人人都知道我和範尼翁的關係沒好到能互稱教名的地步。”
裡德爾只是笑着攤了一下手,“不過我們可以很快成爲朋友的,我相信。”
伊芙噎了一下,“說得沒錯。”
她跟裡德爾走到密室的入口處,然後裡德爾看着牆角堆着的那堆繩子,“你每天就是用這個進出的?”
伊芙點了點頭。
裡德爾發出一聲他慣有的輕笑,好像有點嘲諷的意思。他轉過身,伸出修長的手指敲了敲後邊黏糊糊的牆壁,然後用蛇語輕聲說道:“爲我打開出路。”
伊芙驚訝地看見牆壁緩緩地向外打開了。伊芙看到裡面是一個漆黑的小房間。裡德爾走進房間,然後擺手示意伊芙進去。伊芙的腳剛落地,牆壁就又緩緩地合上了。
伊芙聽見裡德爾在她頭頂附近說道:“上升。”然後伊芙突然感到一陣失重,過了大約幾分鐘的時間,失重感又回來了一次。當牆壁再一次緩緩打開的時候,伊芙驚訝地發覺自己竟然回到了桃金娘的盥洗室。
“這個通道是給打開了密室的繼承人預備的。”裡德爾解釋說,“而你一直進出的管道,其實是蛇怪的專用入口。”
伊芙敢怒不敢言地瞪着裡德爾。他肯定早就知道她在用那個管道出入了。
“如果你肯花時間多跟蛇怪聊聊,我相信它會告訴你這一點的。”裡德爾又說。然後他低頭用魔杖指着自己唸了一個咒語,他身上的校袍頓時變得破爛不堪。他將自己的頭髮揉亂,然後問伊芙:“我看上去如何?”
伊芙怔了一下,“嗯……非常狼狽。”
裡德爾笑道:“棒極了。”
*
“你既然選擇扮成範尼翁的話,就代表你已經想好如何面對教授們盤問了?”伊芙在跟裡德爾回到公共休息室的路上壓低聲音對他說。
但是裡德爾沒回答她。他正着了迷似的打量着四周。不過他自己也同時被走廊其他的學生注視着,大概是因爲他們都聽說範尼翁失蹤了的消息吧。
“真不可思議。”裡德爾說,“過了這麼多年,這學校還是這副模樣。”他撫摸過走廊裡堅實冰冷的牆壁,“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裡能有點新的改變。”
“這就是你想要的?”伊芙脫口而出,想制止自己已經來不及了,“給這個學校帶來一些新的改變?”
裡德爾猛地轉過頭,他用範尼翁的眸子別有深意地看着伊芙,“你很聰明,不過有點自以爲是,不是嗎?”
之後伊芙就閉緊嘴巴不再多話。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斯萊特林休息室的前面。
“關於那些盤問——”裡德爾突然說,“——我會告訴他們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會說我是在禁林裡迷路了,然後你在禁林邊緣救了昏迷不醒的我。”
伊芙這才明白他把自己搞的非常狼狽的原因。一個在禁林裡流浪了半個月的人身上不可能那麼整潔。
“天啊,珊蒂!”他們剛打開公共休息室的門,一個高大的女孩就撲住了裡德爾,“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貝倫波爾用極其誇張的聲音說道,還擦了擦眼角,但是那裡其實根本沒有淚水。
“歡迎回來,珊蒂斯。”一個尖下巴,薄嘴脣的女孩說,她有段時間也是範尼翁的死黨之一,“你這段時間到哪了?”
裡德爾露出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容,這讓伊芙差點掉了下巴。他活靈活現地模仿着女孩子的語氣,“哦,真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前段時間在禁林了迷了路……不過幸虧伊芙救了我。”
“老天,你跑到禁林裡去做什麼?”貝倫波爾說。
“我想採一些珍貴的魔藥材料。”裡德爾不慌不忙地說,“幸虧我還帶了很多食物和水,而且禁林裡也有很多可以採摘的果子,不然我早就死了。”
“我知道你的魔藥學很優秀,但是你也不能這麼冒險啊。”貝倫波爾露出虛假的哭相。
“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會像一個格蘭芬多一樣,魯莽地一個人跑到禁林裡去。”說話的是級長布萊恩,他身邊站着一個嚴肅的金髮女孩,伊芙認出她是斯萊特林的女級長。
“先好好洗個澡換件衣服,然後我們去見院長。”那個女級長說,“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爲了找你花費了多大的功夫。”
伊芙跟在裡德爾身後,然後伊芙給他指了範尼翁宿舍的門,“這裡就是。”
但是裡德爾卻說:“上面沒有範尼翁的名字。”
果然,本來寫有範尼翁名字的字牌變成了另一個女孩的名字。
“噢,對不起。”範尼翁的室友,貝倫波爾尖聲說,“我們看你沒回來,就擅自調換了宿舍,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裡德爾安慰地衝貝倫波爾笑笑,然後轉過身對伊芙說,“我記得你是一個人住的吧,伊芙?我就在你那裡住下吧。”
他沒待伊芙表示一下抗議,就自己找到了寫有伊芙名牌的寢室。伊芙瞪着他打開自己寢室的門,非常自然地走了進去。
他坐在伊芙的牀上,試了試牀鋪的柔軟程度,“你不介意和我一起住吧?”
伊芙心說,她介不介意有差別嗎?於是她搖了搖頭。
裡德爾忽然揚了一下魔杖,伊芙感到胸口一陣熟悉的發悶。
“我延長了保密魔咒的時效。這這段時間我還是需要你替我保守秘密。”
伊芙喘着粗氣,忍不住說:“我想……你從來沒信任過誰吧?”
裡德爾有些詫異地挑了下眉毛,緩緩地開口說道,“沒錯,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任何活着的東西。”
真悲哀。伊芙想,但是她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