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其不爭,親自向碧霞元君躬身:“臣爲天子,代此女致歉。元君娘娘不必聽她口無遮攔。她心下坦蕩纔敢如此,並無當真冒犯之意。”
瞧皇帝如此煞有介事,婉兮便也趕緊在拜墊上磕了三個頭:“小女無知,冒犯元君。小女當真無心,只是不識元君廬山真面……”
皇帝無奈,又伸腳踹她膝蓋一記:“求子!”
婉兮又有點愣,低聲問:“……求子,不是該拜送子觀音麼?這位碧霞元君,跟送子觀音,是一個人兒?”
看着婉兮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皇帝再想嚴肅,也終究還是忍俊不已,不得不上前按住她頭頂,將她按在拜墊上再磕頭,他自己便也與她並肩跪倒下來。
“臣爲天子,求元君護佑,叫這個不懂事的丫頭,早些誕下麟兒。待得她生下孩子,升格爲了母親,便自然認得元君真面了。”
婉兮又被按着磕了三個頭,這才冷靜了下來,將這事兒在心底重一排列,這才明白了皇帝的苦心。
初一一大早,于山頂拜碧霞元君,其心自然最誠。
更何況,她身畔還並肩跪着這天子啊!
婉兮的眼睛便溼了,這回叩頭更是誠心誠意,小手更是悄然勾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瞧見她不再彆着勁兒了,便明白她這心下是知道他的用意了。這便也回握住她的手,兩人一同行禮。
蒼莽夜色,雖是過了子時了,可是這天兒啊,卻還是暗暗沉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露出一點光亮來。
皇后遠遠立在大殿門外,遙遙望着皇上與令嬪並肩跪拜,這顆心便也如這彷彿永遠見不着亮光的夜色一般,暗暗沉沉,永無止盡。
皇后立在這寒風夜色裡,像是強自掛在枝頭的枯葉。雖然強自堅持着,但是卻是隨時都可能被一陣強風給扯落枝頭。煥春越看越是心驚,急忙上前扶住皇后的手肘:“主子……咱們回去吧。”
皇后卻癡了,定定凝着煥春,忽地笑出來:“回去?你要我回到哪兒去啊?這世上,究竟還有何處,是我的歸處?”
這話……煥春更是心驚肉跳,忙跪倒請求:“主子,咱們回行宮去歇息,啊!”
皇后便又笑了:“回行宮去?你是說,叫本宮回到東配殿去啊。可是你卻沒說,是叫本宮回到皇上的正殿裡去啊!那是偏殿,偏殿啊,本宮是皇后,本宮應當正位中宮,本宮不應該回到偏殿去啊!”
煥春終究是貼身伺候皇后的資歷淺,一聽皇后接連說這樣的話,已是嚇得哭了出來。
“主子!主子求您別說這話了。這山上風大,主子若待久了,必定受了風寒去。咱們好歹先回行宮去!”
婉兮拜完了碧霞元君,拈罷了香,這便紅着臉不好意思地悄聲問皇帝。
“爺……這位女神娘娘,當真靈驗麼?”
皇帝也只能聳聳肩:“都說靈驗,只是爺也不知道。總歸爺許了願了,她若當真叫你心事成真,爺趕明兒必定下旨好好拜祭於她;若不靈驗,那爺以後便不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