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也是垂首:“可不!皇上就是愛欺負人,當着衆人的面兒呵斥我不說,這又‘幫’我欠下一筆人情債去。來日,我免不得要對林常在多留意些。若她受了嫺貴妃的欺負,我還得幫襯她纔是。”
陳貴人便也笑了:“可不,從來也沒過如你這般,明明是寵妃,卻又被皇上下次呵斥,又要當着後宮的面兒被皇上叱責的。”
語琴便也笑了:“這麼說來,咱們令嬪娘娘端的算不得‘寵妃’二字了。”
陳貴人伸手過來,輕輕捏了捏婉兮的手:“皇上對令嬪,從來就不是‘寵’啊。”
一時又要說到關鍵處了,婉兮忙擺手求饒:“二位姐姐可饒了我吧,今兒的事兒還不嫌多麼?”
語琴便也是忍住一聲嘆息,“誰說不是呢?你剛逃過了一個林常在,卻終究逃不過小柏氏去。皇后終究是要扶一個人出來分你的寵,林常在既然扶不起,她倒聰明,回頭就又扶起一個小柏氏來了。”
婉兮收起面上的笑,也是沉默點頭。半晌才幽幽道:“與初來乍到的林常在相比,小柏氏自然是更好的人選。首先小柏氏已在宮裡近三年,對宮內情勢早已諳熟於心;況且她還有怡嬪這樣一個親姐姐扶持着。縱然怡嬪失寵,這些年還病着,但是終究怡嬪這些年冷眼旁觀着,對宮內的情勢怕更是看得清楚,總歸不會叫她妹子再吃虧就是。”
“況且……”婉兮也是不由得攥緊了指尖:“我與小柏氏初次撞見,我猜出她是知道我上回得那疙瘩的。故此我與她的第一個照面,彼此便不和睦。”
“更何況,我與她姐姐怡嬪,早就有些舊怨。在她眼裡看來,難免不以爲她姐姐落到今日這般田地,都是我害的。”
“她從前只是個學規矩女子倒還罷了,如今終於得正式進封爲常在,便終究要替她姐姐向我尋仇纔是。”
“所以呀,”陳貴人幽幽望着婉兮,“誰能說皇后真正想要扶起來的人不是小柏氏呢?林常在或許也只是她一個幌子,虛晃一招不成,她再推出小柏氏來。”
“終究在衆人面前,皇上能爲了你而捲了皇后一回面子去,便再不好卷第二次。故此她還是得意了。”
婉兮不由得皺眉:“陳姐姐的意思是……她如今便是跟皇上,也開始明目張膽地鬥心眼兒了麼?”
陳貴人便笑:“她是不是有這個膽子,我不好說。我呢只是記着古時候的故事。你想啊,爲何漢武帝那樣雄才大略的皇帝,卻忌憚一個鉤弋夫人,要留子去母呢?”
“鉤弋夫人的家族不足以威脅到皇權的,皇帝真正不喜歡的,是女人的兒子一旦當了儲君之後,女人的心啊便都不在自己丈夫身上,而是轉移到了兒子身上。開始夢想着藉由兒子,來實現自己成爲皇太后,能凌駕於皇權之上的那一天。一個皇后,永遠都不是皇帝的對手;可是如果她成爲皇太后,就有可能凌駕於皇權之上了啊。”
婉兮便也點頭:“便如《史記》中的補錄,說漢武帝立子殺母不是爲了防止外戚專權,而是爲了防患‘女主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