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皇帝又在皇后面前那樣黑瞳幽深、似笑非笑地凝視着她:“知道爲什麼純貴妃生下四公主之後,朕卻再也不翻純貴妃的牌子了麼?”
“朕知道,你們以爲朕是因爲四公主那手……實則你們都錯了。四公主是朕的女兒,她既今生投胎作朕的女兒,朕便會寵愛她一生,也護佑她一生。朕先時少去看四公主,不是嫌棄那孩子的手;朕是心疼,是不忍心看見一個無辜的孩子,被大人給算計成了這樣兒。”
“朕每每面對那孩子,總覺心下有愧,無顏相見罷了。”
皇帝頓了頓,這才又似笑非笑地勾了勾脣:“皇后必定知道朕爲何不再翻純貴妃的牌子了……因爲皇后同樣明白,純貴妃的四公主是純貴妃那會子借了六阿哥種痘,設計了求來的這個孩子。“
“朕明白你們在做什麼,了結你們的心願。可是從此……朕的情分便也到此處了。”
皇帝那會子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來。
“爲了永璉、和敬、永琮,朕不會廢了你……可是朕與你的情分,便到此處了。永琮是咱們最後一個嫡子。再不會有了。”
直到這會子,皇后攥緊被角,還是忍不住滴下淚來。
這樣絕情的皇帝,她見過,不過都是皇帝對着旁人的時候。她怎麼都沒想到,卻有這樣一天,皇帝也將這樣的神情對着了她。
她的永琮,她的嫡子……從此以後,她所有的一切都將只爲了永琮而活。
可是……她當真就甘心在三十五歲這個年紀,便要從此失去自己夫君的寵愛了麼?
更要緊的是,難道當真自己就失去了寵愛,卻還要眼睜睜看着夫君去寵幸令嬪麼?!
不!
她可以不要夫君的寵愛,可是她卻不可以是輸給別人!
因爲她是皇后,在這後宮裡,她不可以輸給任何人!
她翻了個身,朝隔扇門外叫:“念春。”
外頭悉悉索索了一陣,卻是挽春回話:“……回主子,今晚是奴才給主子上夜。”
皇后懶得再管挽春的心情,只道:“叫念春來!”
念春來時,天際從她背後終於放出黎明之色來。
這一會子殿內卻反倒顯得更加幽暗下來。
念春在皇后臥榻前請安,皇后叫她坐在腳踏上,一雙眼緊緊盯住念春的眼:“蜂子的事,皇上叫胡世傑去查。你覺着,他可會查出什麼來?”
念春垂首道:“主子放心,奴才自己也不想死,更不想連累家人;便更不敢辜負主子的吩咐……那些事奴才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不管誰來查,都查不出實證的。”
“可是你瞧令嬪卻是十分了解蜂子習性的啊!她明明白白指出兩條路線去,或者查光,或者查香……我倒怕她是心有成竹的!”
念春又是淡淡一笑:“主子擔心什麼呢?就算令嬪再瞭解蜂子的習性,可這世上難道就她一個瞭解麼?奴才既然使得出這樣的法子,自然也明白這些的。”
皇后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忍不住伸手抓住念春:“這件事能遮掩過去自然最好。可是僅僅遮掩下去這一件事,卻也不是本宮的心意。”
“皇上要查令嬪沒孩子的事了,本宮唯有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才能挽回皇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