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終是忍不住笑了。
第一次在面對皇后的如此咄咄逼人之時,心下卻沒有了憤懣和躲閃,而只是想笑。
既然想笑,她便不掩飾了,靜靜擡眸,一對妙目盈盈對上皇后,淺淺而笑。
她更想起皇上,想起去年七月十五那日,皇上親自刺了血,卻不准她張揚。那會子是要免了外人的擔心,也爲嘉妃母子省些口舌去,可是此時想來……那又何嘗不是皇上早佈下的一步棋呢?
那是皇上的試探,留下一個活結來並不發動。若皇后此時什麼都沒做,那麼那個結就也權當棄子;可惜皇后能忍下一年來,到這會子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這樣看來,連婉兮都不知道該說皇后是“能忍”,還是“不能忍”了。
皇后眯眼打量婉兮。
“令嬪,你笑什麼?此時事關八阿哥的腿病,事關我大清的皇阿哥將來還能不能騎馬,這一刻本宮在嚴肅與你問話……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皇后高高擡眸,目光掠遠:“還是說,你仗着有皇上的寵愛,便根本都不將皇嗣的性命放在心上?你爲博得皇上的偏寵,逞能歘尖兒,故意要顯擺用自己的血去救嘉妃母子,卻根本就不管她們的死活?!”
婉兮收起微笑,忍住一聲嘆息:“主子娘娘既然認定如此,不如請皇上定奪吧。若皇上也與主子娘娘認定相同,那便是皇上賜死小妾,小妾也絕無半點怨言。”
“皇上?!”
皇后陡然一聲冷笑:“本宮明白你爲什麼想要請皇上來定奪!因爲皇上偏寵於你,你指望着皇上可以不顧嘉妃母子的死活,偏袒了你去!”
婉兮心下微微一沉:“那主子娘娘又想怎樣?小妾雖然身份低微,可卻好歹是皇上的嬪位!身爲嬪位,又冊封詔書、有禮部所頒冠服,便還輪不到皇后一個人來議處!”
皇后凝着婉兮,點頭一笑:“你說的好。可惜這會子皇上忙於前朝。大金川出了事,藏王頗羅鼐也死了;準噶爾雖是幼主,卻趁機請命進藏熬茶……咱們大清版圖的整個西邊,都已處在動盪不安之中!皇上此時前朝事務尚且忙不過來,本宮又怎能去爲了後宮這一點子事,去攪擾皇上聖聽?”
婉兮迅速回頭,看一眼獻春。
“就算皇上此時忙於前朝,可是這後宮裡怕還是輪不到主子娘娘一個人做主……好歹還有皇太后呢。皇后身爲賢婦,難道都不用稟明皇太后麼?”
婉兮背後,獻春已是悄然朝景仁宮側門去。
皇后早有察覺,冷冷一笑:“獻春,你好歹也曾經是我長春宮的人。這會子,你做什麼去啊?”
挽春和念春對視一眼,都沒動。
好歹,她們也曾與獻春有些舊日的情分在。
皇后垂下頭去:“念春,你去陪陪獻春。”
念春垂下眼簾去,靜靜躬身:“嗻。”
遠觀獻春,近看婉兮面色,皇后這才輕輕地笑了。
“令嬪,你是以爲皇太后若是聽說了,也會如皇上一般來救你麼?皇太后是聖心仁慈,可是你做的這回事卻是事關皇子性命!你覺着在皇太后心裡,是皇孫更要緊,還是你更要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