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還沒嚥下,門上便被人敲響。
傅恆眯眼問:“誰啊?”
門外頭傳來恭謹的聲音:“九爺,是奴才,欒大啊。”
傅恆這才收起心事,道一聲“進來”。
欒大是傅家的家僕,進來便給傅恆行禮:“回主子,奴才今兒又冒雪到南城去轉了一圈兒,所有的珠寶玉器行、當鋪,奴才都轉到了,也都囑咐到了。”
傅恆點點頭:“你這回的差事辦得好,爺自會賞你。”
傅恆垂手,從自己腰上荷包裡摘下一塊西洋懷錶來,揚手扔給欒大去。
欒大忙揚臂給接着,待得細看,已是歡喜得跪倒在地下。
此時西洋鐘錶最爲金貴,王公大臣誰家裡都以多擺着幾件西洋鐘錶來彰顯家世。如欒大這樣當家奴的自然是撈不着,就算自己有銀子都沒處去買去。今兒得了九爺這樣的賞賜,還是塊方便揣在懷裡顯擺的懷錶,欒大自是歡喜得都快忘了北在哪頭兒。
傅恆淡淡點了點頭:“總歸要叫這京師裡裡外外的鋪子都知道,但凡他們見着了宮裡流出來的物件兒,都必定替我留着,我必定重金去贖買。”
欒大連忙道:“主子放心就是,奴才必定囑咐得妥妥帖帖的。而且奴才也小心隱去了主子的身份,只說爺是江南富商,銀子有的是,就是缺少好物件兒。不惜重金求宮裡流出來的東西。”
傅恆這便點點頭:“記着,要叫他們都明白,他們手裡若是落下了宮裡的物件兒,不許叫別人看見,必須第一個給爺瞧。否則……”
欒大便又笑了:“九爺放心就是,咱們捧着銀子去關照他們的聲音,這便是擡舉他們呢。若有人敢給臉不要臉,那奴才必定也不會輕縱了他們去!”
傅恆點點頭:“只是你做事也要謹慎,沒的叫人知道你是我傅家的家僕去。”
欒大忙又道:“主子放心,奴才在外頭絕不敢提九爺和傅家半個字去。”
傅恆這才擺擺手放了欒大走。
欒大不是傅家的家生奴才,是傅恆後來收的。原本就算市井間的一個潑皮,只是勝在頭腦靈活,兼之有些義氣,時常在街市上爲了自己的朋友給人打架。打得頭破血流了卻還能朗聲大笑。
傅恆有回微服打馬從街市路過,明明看見一個人滿腦袋是血,卻還能笑出這樣動靜來,不由得也是好奇。仔細叫手下人問了緣故,這便叫人引了欒大來見。
婉兮叫毛團兒賣出宮裡的首飾,就是這個欒大給找見的。
那日在宮裡瞧見婉兮送給嫡子那樣一尊出自天然的太湖石小佛,憑傅恆多年的眼力,便知道這石佛的價錢不菲。而她送給福隆安的,卻只是自己手製的小物件兒——心意之外,也說明她必定是沒錢了。
傅恆自己又是總管內務府大臣,內廷主位們的份例多少,自然沒有人比他心下更有數兒。
而婉兮的阿瑪清泰、兄長德馨都是在內務府當差,傅恆就更是知道婉兮的母家就更是什麼都幫不到婉兮去……
他更知道,以九兒的性子,便是手裡缺銀子了,也定不會去跟皇上要。更何況那石佛是送給嫡子的呢。
傅恆回府之後放不下心,盤算着九兒的手頭,怕也就是她私下裡典當宮裡的物件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