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乾隆十一年的到來,前朝後宮的目光便都不自覺集中到了長春宮去。
所有人都在暗暗翹首期盼,這回皇后生下的能是個皇子。
對這個即將出世的孩子,皇帝是當真十分高興,幾回在與臣子的奏摺批覆中隱約已經透露了孩子將是“弄璋之喜”,即爲皇子。
這日婉兮坐在鏡前梳妝,忍不住問了獻春一聲:“皇上這已是第幾日沒來了?”
獻春也是忍住一聲嘆息,輕聲道:“已有十天。”
婉兮靜靜點了點頭。雖然才只十日,可是這卻是她從正式進封、住進這永壽宮以來,除了去園子養病、皇上秋獮之外的最長的一回。
獻春悄然望着婉兮的神色,不由得輕笑:“瞧,皇上才十個晚上沒過來,令主子便想念皇上了;殊不知後宮其餘主子們,若能隔着十天便能見皇上一回,那便都是寵妃了呢。”
婉兮扭頭過去,手指頭扣住下眼皮向下拉,兼之吐舌頭出來,做了個吊死鬼的鬼臉嚇唬獻春。
獻春果然給嚇了一跳,險些掉了手裡的梳篦。
婉兮這才高興了,拍着手跺着腳笑開:“我是吊死鬼,你卻是膽小鬼!”
獻春無奈搖頭:“不是奴才膽小鬼,是奴才從沒見過宮裡有這樣調皮的主子!”
婉兮索性又給獻春做了十七種鬼臉,笑得獻春直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下,根本顧不上幫婉兮篦頭髮了。
“主子……可以想象你小時候在家,竟是調皮成了什麼模樣去。”
婉兮也承認:“不過我這些鬼臉,多數都是用來嚇唬我阿瑪的。倒不知道獻春你知不知道我阿瑪,他也在內務府當差,每回進宮輪值承應都壓力甚大,回家後都好些天過不來,便總是板着臉訓斥我。”
婉兮面上微微黯然一下,卻隨即又是俏皮笑開:“我白天惹他不起,我就晚上偷偷鑽進阿瑪和額孃的臥房,腦袋鑽進帳子裡去,在我阿瑪眼前來這麼一下!”
獻春已是笑得直不起腰來:“哎喲,主子你可,真淘!”
婉兮“嘿嘿”了一聲,“如今……卻只能給你把這‘十八般鬼臉’都耍完了。”
獻春便也聽明白了,緩緩收了笑,站起身來:“主子……是又想家了吧?”
其實進宮這都第六年的頭兒上了,要說想家,這會子已經不是最難受的時候了。
可是……該怎麼說呢,當皇上不來的時候兒,便自然會忍不住想家,想爹孃。
婉兮使勁笑了笑:“是有那麼一點子。原本我還盼着自己能有孩子,這樣我額娘就能進宮陪着我來,那我就能看見我額娘了。可惜……”
獻春便懂了。此時皇后和嘉妃都有皇嗣,故此兩家的母家都已有女眷進宮陪伴了。
雖說皇后的額娘早故去了,可是皇后還有嫂子,嘉妃的本生額娘更是進宮來了。
主子這是一面傷感自己沒有孩子,另外一面也傷感見不着額娘。縱然使勁兒做着鬼臉,可是那鬼臉卻也是苦澀的。
獻春輕嘆一聲,放下梳篦,蹲在婉兮跟前。
“……皇上一定不是不想過來,而是因爲皇后這回又搬進養心殿東暖閣養胎。”